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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98章 苏雪有孕(三)

春宵听方白说完,睁开眼,看到的是莫大的痛楚,眼神一黯。世上总有太多的人痛苦、绝望着,佛说痛苦只因执着着放不下,放下了痛苦便不复存在,然而和心脏一起跳动、和记忆一起留存的痛苦如何才能让它消失?只怕要等心脏不在跳动了,记忆失去了。沉浸在回忆中的方白头靠在了春宵的脖子处,脆弱得如同婴儿。春宵能感受到脖子处的温湿,那是十几年的爱与痛凝成的泪。春宵明白在这个时候方白需要安慰,或许是同病相怜,带着牢房中不悦的记忆她的手还是摸上了他的头,柔声道:“方白,很痛苦就哭出来,我不想你那么难受。”方白没有哭,而是钻进了被窝,舒服地抱着她,笑容满面道:“宵儿。”这让春宵有种被耍了的感觉,不满道:“你出去。”方白丝毫没有下床的意思,放开了抱着春宵的手,道:“几天几夜睡不着,困得动不了了。”说着闭上了眼睛。春宵又气又好笑,往床边挪了挪,道:“无赖的行为。”

方白离开之后,春宵看了看门外,确认门外没有人之后从床底拿出木盒里,打开木盒,看到的是一本书。想着或许是医经,忙放下床帘,接着间隙的光看书。看完之后,春宵合上书本,那并不是医经,而是夜夏初的日记,记着一个少女点点滴滴的喜怒哀乐。挂起帘子,春宵把书本重新放回盒子里面。看窗外阳光灿烂,春宵想自己应该到花园走走,这个时候方腾或许会在那里。果不其然,远远就看到方腾在亭子下看向她这边,春宵走到亭子下面,笑道:“二哥,独自一个人真少见啊。”方腾手搭上春宵的肩膀,笑道:“你来了就不是一个人。”又道:“看来伤全好了,弟弟可真是不会怜香惜玉,不如到我身边。”春宵没有拍开方腾的手,也没有任何不悦的表情,含笑看着他道:“夜夏初不喜欢你,我一样不喜欢你。”通过夜夏初的日记,他能感觉到方腾喜欢夜夏初并不比方白少,而且方腾将感情藏得很好并没有让夜夏初知道。放在肩上的大手蓦然抓紧,仿若要捏碎春夏的肩膀,方腾冷声道:“谁告诉你的。”看方腾盛怒的快乐远远大于肩膀上的疼痛感,春宵拿出夜未央给的那方手帕——夜夏初的手帕——在方腾眼前扬了扬,道:“不是方白,他可是一直不知道自己的哥哥如此恨他的真正原因,如果他知道了,不知会是怎样的反应?”肩上的疼痛更加厉害,春宵眉头皱起,心里生出害怕,嘴上却仍道:“要杀了我?”方腾一把掰开春宵的嘴,给她服下一颗药丸,道:“猜对了。”春宵脸色惨白,随后冷静下来,道:“方白比你厉害得多,你下的毒他能解。”方白坐下,一只腿搭在另一只腿上,道:“可以让他试试,我不妨告诉你一件事,在这里武功最高的不是他,用毒和解毒最厉害的也不是他,而是我。”说着起身而去。

春宵不安地在房间里坐着,一刻钟之后并没有感觉到任何不适,心想或许方腾只是吓吓她。然而半个时辰之后,春宵喉咙肿起来,发不出任何声音,也就是方腾真给她服了毒药,恐惧蔓延全身。走到桌前,手拿起笔蘸了墨汁,待要写字时又放了下来,她不想让方百担心,听方腾的语气她中的毒方白也解不了,如此就不必劳烦方白了。然而她也不想死,不想放过一丝希望。笔拿起又放下,反反复复。直到敲门声响起,春宵才意识天不知何时已黑,打开门,方白在笑着看她,道:“我回来了。”喜悦和辛酸、害怕涌上心头,强忍着要哭的感觉,春宵淡淡一笑,走到桌前,写道:“作为你害我受刑的报复,我七天之内都不跟你说话,你要习惯有个哑女在跟前。”方白给春宵揉肩,道:“如果表现良好,可不可以缩短为一天。”春宵坐到椅子上,指指自己的腿,意思是说揉肩膀还不够,他还需要给她揉揉腿。方白忙蹲下,给春宵揉腿,便道:“如果大哥和两个弟弟看到我这个样子,一个月之内我会一直是他们的笑料。”春宵给了一个“你活该”的表情,方白道:“你解气就好。”等春宵满意时,方白蹲得脚已发麻,但这也是方白的苦肉计之一,不然他早就拿椅子坐着给春宵揉腿了。方白起身,动动发麻的腿,道:“那么子时一过,你就要说话了。”春宵拿起笔,在纸上写道:“我可是什么也没有承诺。”看着一脸叫屈的方白,春宵一笑,心中却越加悲凉。拿出早已做好的手帕放到方白手中,在纸上写道:“送给你。”方白的目光落在春宵的手上,道:“你不像是个能拿针线的人,莫不是让婢女绣的。”春宵摇了摇头,写道:“我从小就会绣各种图案。”纸张上密密麻麻的字让春宵感到讲话能节省纸张,而她还有许多许多的话没能跟方白说,不禁更悲。

到了早上,方白手一碰春宵的额头,发现春宵烫得吓人,才意识到了什么。出了房门,方白直奔方腾房间,猛敲门,喊道:“二哥。”方腾早料到方白回来,不过他本以为等方白昨晚就会来,因而昨晚没等到方白他倒是很意外,猜想或许是方白自己配置了一晚上的药之后没成功才拉下面子来找他,也可能是春宵没告诉他他到现在才发觉。方腾打开门,打了个哈欠,明知故问道:“二弟一大清早来搅人好梦,所谓何事?”方白问道:“你给春宵服了什么毒药?”方腾起身往屋里走,道:“来了就喝杯茶。”方白着急道:“二哥。”“一种你解不了的毒,所以趁这几天你好好陪着她。”方腾递了茶给方白,悠然道。看方腾的神情,方白明白方腾说的是真的,当即道:“她即使留在我身边,也不会得到任何能够危害我们缩骨毒门的信息。”方腾看方白没有结果茶杯,便自己喝了,道:“与那个无关。”方白手捏住方腾的手腕,问道:“那么告诉我是因为什么。”方腾不以为意地挑眉,道:“认真打起来,你不是我的对手,还是放开手的好。”方白收回手,冷声道:“动手之后才知道。”方腾慢悠悠地往后退了几步,道:“我可不喜欢你受伤,而且我答应过娘亲不对你动手,娘应该也要求你做出相同的承诺。”方白眼神一黯,看了一眼方腾后转身走向房门。等方白的身影消失,方腾一拳狠狠打在桌上。随着血流出,努力掩盖的记忆浮现。十二岁,娘终于把他从外家接回缩骨毒门。一路上娘给他说着他从未见过面的爹爹和兄弟,他并没有一丝好奇和喜悦,有的是离开外家的伤感。他记忆中的第一个人并不是爹娘也不是兄弟,而是外婆,对于他来说外家才是他的家。见到了爹和兄弟,唯有那个和他长得一摸一样的双胞胎弟弟方白引起了他的兴趣。方白全身散发着冷傲,连抬头看他一眼也没有。他亦没有多看方白,而是看向了爹,那个当初决定把他送到外家并且十二年都不曾去看他的男人方观,不可否认方观有着一双洞察一切的眼睛和让他极其讨厌的智谋和狠毒。方观让他易容成了管家的儿子方仪以掩人耳目,而将真正的管家儿子送到了别处。堂堂的方家少爷被迫以下人的身份出现,他在心里怀着怨恨,不过隐藏得很好,在外家度过的十二年中他已经学会了以有礼地微笑去面对最厌恶的人和事,也因为此再外家过得很好。几个月后的夏天,在较武场上出现了十几个新面孔,那是方观新招收的弟子,有一个人引起了他的注意,是身穿黑衣的夜秋末。如他预想地一样,夜秋末武功远远超超同时入门的人。同时另一个人也引起了他的注意,准确地说是厌恶,那就是夜秋末的妹妹夜夏初,和夜秋末相反,夜夏初是武功最差的一个。看着她没几招便落败,他眉头皱起。当看到她全败还冲着夜秋末笑的时候,厌恶终于抑制不住地从心底生出,他无法理解夜夏初为何连一点羞愧也没有还能笑得出来。不过方白好像对夜夏初很感兴趣,他从方白的眼角看到了几乎不可见的笑意,那是他从未见到过的。第二次见到夜夏初时,夜夏初刚从方白的房间里出来,脸上带着笑容。那时的他刚劈完一大堆柴,正是心情不好的时候,于是决定弄哭夜夏初出气。将手中的斧头扔出,斧头落在夜夏初前面,只差一点就砍中夜夏初的脚尖。她的反应很慢,直到他数到五她才反应过来她差点被斧头砍脚,或许也是因为迟钝而惊慌害怕的感觉也没有,她没有大喊大叫,把斧头拔了起来,看向四周寻找斧头的主人。从她四处望的动作,他猜她连斧头何时、从何处飞来都不知道,心里不免更加瞧不起她。她看见了他,走到他的面前,笑道:“请问这是你的斧头吗?”他拿过斧头,道:“是。”说着要走,以她的迟钝要弄哭她并不是件容易的事,其中也体会不到什么乐趣,因而他不想多和她呆一会。不知为何,她跟在他身后,左弯右绕地走了一段距离之后,他确定她不是碰巧和他同路而是故意跟着他。他回过头,冷声问道:“你为何跟着我。”迟钝的她对他的冷并没有哪怕一丝的感知,笑着道:“哥哥在练武,大哥哥也有很多事要忙,想找个人一起玩。”他没有理她,继续往前走,心想她觉得闷了自然会走开。她仍跟着他走,不过不是跟在身后而是与他平行着走,道:“我七岁,你几岁了?”他不回答,她越发来了兴致,又道:“我叫夜夏初,你呢?”他当时认为她就是只惹人厌的知了,恨不得将斧柄塞入她嘴巴以换得清静。不到一刻钟的时间,她说的话超过了一百二十多句,他忍无可忍,停下了脚步,吼道:“你给我听清楚了,我不想回答你的问题,快给我离开。”她终于被吓到了,怯怯地走开。之后一连几日没有看见她,他想她应该是不敢在他面前出现。然而第四天的下午,她再次出现,安安静静地跟在他身后,像极了外家那个胆小怯懦的哑表妹。他不悦地转过身,她忙也停住脚步,冲他一笑。他皱起眉头,他不喜欢那么灿烂的笑容,那是他所不能拥有的东西,冷声道:“我不会陪你玩,去找别人。”她只是笑着,没说话。等他往前走,她又跟上,让他不胜其烦地停下脚步,问道:“为什么缠着我?”“我想和你玩,很想很想。”她笑着说道。“去找别人。”他道,头一次他认真打量她,发现她长得很漂亮,精致的容颜给了一个无能的人让他觉得有些可惜。“可是我想和你玩。”,“我不和一个武功最差的人玩。”,“我的武功已经有进步了,小梅的武功比我差。”听完夜夏初的话,他清楚不管他说什么她都打定了主意要他陪她玩。无奈叹了口气,他问道:“想玩什么?”她乐得快要蹦起来,如果她真的跳起来估计会是脚绊脚而跌倒,最终见她甜甜一笑,道:“兔子跳。”所谓兔子跳也就是双脚跳,喊一跳一次,喊二则连跳两次,以此类推最高是十五,那时七岁之前的孩子爱玩的游戏。他身为十二岁的男孩子自然不愿意作出这种丢脸的举动,立即拒绝道:“不行,说说其他的游戏。”她想了想,笑道:“那么蝴蝶飞。”蝴蝶飞是五岁的孩子玩的游戏,他不满道:“再想其他的。”结果她说了许多与之前的两种游戏的幼稚程度一样的游戏,他无奈,最终选择了兔子跳。她在玩兔子跳的时候倒是看起来很机敏,验证了古人“熟能生巧”的话。半个时辰之后,满脸是汗的她终于道:“哥哥该找我了。”又道:“我玩得好开心,方仪哥哥。”开心只是单方面的,他可是一点快乐也感受不到,不过没表露在脸上,心想之后她应该不会来烦他了。第二天她又出现在他身后、第三天出现在他房间……此后的每一天不管他如何地不愿意,也不管他如何欺负她,像把她的鞋子扔到墙外、绊倒她或者下一些引起轻微病痛的毒药,她都会出现,带着的笑容宣告着他的失败。习惯是致命的,当第二年的夏至那天她没有出现,他反倒不习惯了,莫名地有些恼怒,一整天没能专心练武。几天之后,她的容貌再次映入他眼中,脸上有着细密的汗水,看样子是一路跑过来的。他的心有些喜悦,表情却是淡漠,皱着眉头问她道:“怎么又来了?”她藏在袖子里的手露出来,手上拿着一个木盒,笑道:“前天是爹娘的祭日,就和哥哥离开了几天,我带了东西给你。”他只瞥了一眼,并不认为她能带些有用的东西,当她打开盒子,果不其然,是一些泥土。夜夏初合上盖子,认真看着他道:“很适合种花。”他懒得接过没有用处的东西,认为夜夏初是最不会送礼物的人,便道:“不需要。”夜夏初把盒子放到一旁,然后坐下,道:“我想和方仪哥哥说一些没有和别人说过的话。”他立即转身,道:“我走了。”他最烦女子的伤春悲秋,在女子眼中无关紧要的事情也能悲伤起来,虽然没见过夜夏初多愁善感,但看她这次的表情应该如此。夜夏初认为他不会走,自顾自地说起来道:“我打了婶婶一巴掌。”他并不觉得惊讶,兔子急了也会咬人的道理他懂,仍是继续走着,道:“以后不要烦我。”那一次他没有听完,对她的悲伤竟然视而不见,直到现在想起仍觉得心隐隐作痛、后悔不已。到了晚上的时候,他在房间看到了那个木盒,木盒下压着的纸条上写着“想送给你最特别的礼物,就想到了泥土”那之后她再也没有来找他玩,经常能看见方白在她身旁,而她看着方白甜甜笑着,当她看到他时她仍是笑着,只是他明白她不会再找他。没有她的纠缠,本该高兴庆祝的他无论如何也高兴不起来,时不时会不自觉地走到常和她呆在一起的地方,等待那个反应迟钝的不讨人喜欢的玩伴。几年过去,她出落得亭亭玉立,而他对她的感觉也随之变化,不再是将她作为玩伴而是作为一个具有诱惑力的女子。她和方白的亲密并没有因为她的变化而变化,还是能看见方白牵着她的手出现在众人面前,还是能听见她的琴声从方白的房间传出。不知从何时起他开始更加妒忌方白,尤其当听着别人议论两人不久会成亲。妒忌让人痛苦让人疯狂,也让人奋进,因为妒忌他比方白更刻苦,在所有的方面都立志要超过方白一大截,而不单单是一小点。

外出执行任务给了他难得的机会,他主动代替在名单之列的的一个师弟同她一起外出。一路上她和众人高兴地说着话,唯独从未接近过他的身旁。几次她从前面走过,虽然想和她说话,他还是忍住了。“糟了,夏初把钱袋落这了,防身的东西也没带。”同夜夏初很好的范燕手拿钱包焦急地咬着嘴唇。夜夏初的武功差劲在缩骨毒门几乎无人不知,连用毒解毒也不及刚入门一年的弟子,若是遇上危险她怕是没法应对。他一把抓过钱包,冷声道:“尽添麻烦。”上马追她而去。当看到她坐在路旁,他悬着的心总算放了下来,她看到他时眼中的惊喜让他很高兴。下了马,他故作冰冷问道:“你的马呢?”“被一个男子抢走了。”她咬着嘴唇,背在后面地手不安动着。“他武功如何?”她的头埋得更低,“他跟我说我的钱袋掉在后面了,我刚下马,他就骑马走了。没能交手,所以不知道武功如何,沿路往回找也没找到钱袋。”听完她的话,他不由得笑了出来,道:“没见过像你这么笨的。”“你不生气?”她抬头,已经没有了不安。“他抢的是你的马,我为什么要生气。”把钱袋交给夜夏初,道:“钱袋忘拿了。”“原来没丢,太好了。”她一脸的开心让他有些失神,上了马,他伸手给她,道:“上来,我带你到集市。”“不用了,有了钱我可以坐马车。”他一使劲把她抓到了马上,道:“这个地方等到天黑也不会有人过来。”“刚才有几辆马车过去了。”“有马车他们也不会让一个穿着打扮可疑的人做。”她从上到下打量自己一番,道:“我穿的很正常。”到了集市,他将马交给小二看管,陪她四处逛。她只是将摊上的东西拿起看看,并不买。一个时辰过去,她仍是没有买任何东西。他看不下去了,问道:“没有喜欢的?”她放下手中的胭脂,附到他耳边轻声道:“钱要用来买马,这些我看看就心满意足。”话虽这么说,她的余光却停留在一盒三两银子的桃花胭脂上。他拿起那盒胭脂,付了三两银子,把胭脂塞到她手上,道:“老看不买,他们没法做生意。”“银子我以后还你。”“就当是我送给你的礼物。”她愣住了,他则不好意思地转过头,道:“还需要什么?”她忙摇摇头,道:“没了。”“你反应快了许多。”她又一愣,随后浅笑,问道:“是不是没有以前讨人厌了?”“我,”他转过身,生怕自己脸红了一片,“并不讨厌你。”她猛地串到他眼前,紧张问道:“不讨厌?”见他没有否认,她的单脚踮了起来,他知道她特别高兴时就这么做。只是,她身子不稳往前倒了去,将他压倒在地,他的头隐隐作痛起来。她慌张地做到一边,问道:“方仪哥哥,没事吧?”“我讨厌你。”他说着站起来,用余光看到她一怔之后快哭出来的样子,不禁偷笑。“我不会跌倒了,所以方仪哥哥可不可以不讨厌我?”她迅速站起来后说道。他假装不理会地往前走,心想她振作的能力还是和以前一样强得惊人,一边听着她不断重复的话“方仪哥哥”一边很满意地继续装作生气。半个时辰之后,她使劲地抖钱袋,没掉出一文钱来,可怜巴巴地看着他,道:“方仪哥哥,没钱了。”。他对自己借生气而花光她银子的行为很得意,没了钱买不到马的她就只能和他同骑一匹马回去了。上了马,他伸出手,道:“看你为我花光钱,我不讨厌你了。”她握住他的手上了马,道:“太好了。”“你的胭脂掉下面了。”“真的?”看她着急要下马,他笑出声来,“被骗了一次还不长记性,真笨。”“方仪哥哥”

方腾推开房门,春宵警觉地退到了窗口,想说你来干什么却发不出声音。方腾步步逼近,又突然停了下来,道:“你是不是知道她的事。”春宵点点头,指着桌上的纸笔。方腾到桌旁坐下,春宵在纸上写道:“我有她的日志。”方腾的喜意上了眉梢,道:“我可以把解药给你,只要你把它给我。”春宵摇摇头,写下“我要回神丹”方腾靠上椅背,道:“有意思,放着自己的性命不救,却要回神丹,那个人是你的什么人?”“就像你心中的她。”方腾看向春宵,道:“你为了他可以舍弃性命,可他爱你吗?”春宵苦笑。方腾移开视线,站起身道:“你在好好考虑,我一个时辰之后再来。”春宵拉住他的衣袖,示意他等一下。她取出盒子,将书递给方腾,继而在纸上写道“最后的部分用解药来换。”“谢谢,服下这颗药丸后你就可以说话了。”第一次方腾的脸色柔和起来,春宵浅笑,一个懂得爱的人总是不会太坏的。等方腾走后,春宵关上门,难以抑制心中的激动。想起还有一篇没看完,春宵躺到床上放下帘子之后翻开夜夏初的日志。

夏初日志 明天天一亮我就不得不离开了,掌门人傍晚将我唤到房间和我谈了很久。原来方仪哥哥也是掌门人的儿子,还是方白哥哥的双生哥哥。这么多年来,方仪哥哥不得以本来的面目见人,心里一定很苦,我如果早点发现就好了。掌门人还说,方仪和方白两人都开口求他将我许配给他们,以方仪的性子为了得到我会不惜一切,哪怕亲手杀了方白;方白虽然顾念兄弟情,但是也不会肯将我让给方仪,如此下去两人决斗他终会失去一个儿子。因而,掌门人分别对两人许下了一个承诺,一个两人彼此都不知道的承诺,那就是谁能在三个月后打败他他就将我嫁给谁。掌门人以为那日只有一个人能够打败他,那就是方白。可是,他错了,方仪同样将他打败了,并且武功在方白之上。两个儿子都打赢了他,可是夜夏初只有一个,为了不失去任何一个儿子,他单独和我聊了很久,包括方仪和方白小时候的事。他说他最疼爱的是方白,最对不起的是方仪。我想对掌门人说他并不了解方仪哥哥,方仪哥哥远比他想的要善良得多。方仪哥哥说我很笨,原来我真的很笨,一直不明白他对我的心意。在这之前,我一直是喜欢方白哥哥的,现在我不确定了。不过,我的心意如何已经不重要了,我不想让方白哥哥和方仪哥哥为了我而兄弟反目,所以我答应了掌门人明天一早就悄悄离开。自从执行任务他去了外婆家,我便一直没有见到方仪哥哥,他现在应该是在房里休息吧。好想去看看,和他说说话。我一定会忍不住哭出来,所以这个愿望是实现不了了。走的时候,把方仪哥哥给我的玉佩带走好了。答应了做方白哥哥的新娘,我却消无声息走了,方白哥哥会不会很恨我呢?头好沉,看样子是受了风寒了。这是我在缩骨毒门写的最后一篇日志了,我会将它和护身符埋在花的下面,它将会永远在地下替我保护着方仪哥哥和方白哥哥。

一个时辰后,方腾准时出现。春宵将书藏入袖中,道:“解药带来了吗?”“在地下的密室里,你跟我来。”春宵犹豫着,道:“你随时可以杀了我然后把书夺走,而不必以缩骨毒门最珍贵的回神丹来换,为什么不这么做?”方腾停下脚步,道:“因为你和我有着同样的痛苦。”刚打开石门,方腾拔剑跑入。春宵听到了里面的刀剑声,也察觉到了身后有人。回过头看到夜未央的刹那,春宵的心沉入谷底。她清楚夜未央此番前来是要毁掉回神丹,如此苏羽旋就没有了苏醒过来的可能。密室内安静了下来,春宵跑进去时看到的是被剑穿过腹部的方腾,已经被方腾推开的方白。身体颤抖起来,是她害得两人成了这样。方白看向她的目光有如利剑,恨不得将她杀死,最后又柔和了起来,道:“宵儿,解药在方腾的房间。”春宵摇摇头,忍着不让泪水落下来,道:“我和你们一起死。”夜未央抓住走向方白的春宵,道:“你可不能死。”方腾努力往后移,无力地靠在了石壁上,道:“方白,解药不在我的房间。”又向夜未央道:“如果想救她,就放了方白。”夜未央走进方腾蹲下,将剑又往内推了一些,方腾的脸色更苍白起来。“解药在哪?“你放还是不放。”方腾再次道。“哥!”方白喊道,方腾露出微笑,道:“你知道我为什么这么恨你吗?因为夜夏初爱着你。”夜未央拔出剑,交给春宵,冷声道:“你一刀杀了方白。”“他们可是你娘亲想要保护着的人。”“如果不是他们,我娘也就不会遭掌门人下毒,受尽折磨而死。”方白道:“宵儿过来,快把我杀了,我好到下面见她求得她的原谅。”又向方腾道:“哥,我在那边等你,我们一起去找夏初。”春宵闭上眼,一剑刺了过去。睁开眼,泪眼模糊中看到的是方白死时的笑容。“春宵,你过来,我有话说。”强忍着悲痛,春宵走到方腾身旁,耳朵凑近方腾嘴唇。春宵含泪点点头,把日志交给方腾,道:“她是爱着你的,在日志里写着。”方腾紧紧攥着日志,道:“能亲眼看看就好了。”方腾的头垂了下来,春宵擦去眼泪站起来,冷眼瞪着夜未央,道:“先杀死了雪儿最爱的苏羽旋,现在又杀了你娘亲最爱的两个人,你开心了?”夜未央转过身,按下机关,一绿色木瓶自水下浮出。春宵脚一用力飞到水边,手抓向木瓶。差一点,就差一点了,春宵欣喜着。木瓶断开,水湿了药丸,是叶千仞的剑气劈开了木瓶。“回神丹一旦受湿,则药效全无。”方腾的话回荡再耳际。春宵握住回神丹,回神丹一点点融化成水,沿着指尖留下,不禁大哭起来。“夜未央,我要杀了你!”

在本该去陪掠魂的日子,苏雪却看到了尹旋,尹旋坐在石桌旁悠闲品茶,眼带笑意看着苏雪的惊讶,道:“雪儿,你的表情和我想的一样。”苏雪也坐了下来,问道:“怎么没去掠魂那儿?”尹旋站起来,俯身在苏雪脸上落下一吻,道:“她要陪岳母一整天。”苏雪想到掠魂和掠夫人终于像母女了,不觉扬起笑容,道:“娘会很高兴。”苏雪让意萦在大树下安了一张桌子后,道:“尹旋,你摇摇树枝,让发黄的叶子落下来。”尹旋脚尖一点跃上了树,随便摇了摇,落下几十片叶子后,尹旋跳下树,问道:“要做什么?”苏雪手拿开落到桌上的树叶,坐下,道:“在这里吃早饭。”尹旋一听,立即反对道:“时不时会有树叶落下,小虫子偶尔也会掉下来,我可不想把树叶和虫子当早饭。”苏雪冲他甜甜一笑,道:“可我就想在这里吃,你刚摇了树,不会有的。”尹旋不满道:“没有才怪。”然而他还是也坐了下来。意萦端上了饭菜,尹旋拿起筷子,道:“在树叶和虫子没掉下来之前,我们赶紧吃。”一旁的苏雪抓住尹旋拿筷子的手,道:“桌上一共有九个菜,分成三行三列,从我这边的左手起开始编号,一,二,三,四,五,六,七,八,九,就是这样。”又拿出一个小纸箱,道:“抽到哪个吃哪碟。”看尹旋的手伸入纸箱,苏雪笑道:“好好玩。”尹旋打开纸条一看,无力道:“二,一点油都不放的生的青菜。”看着桌上的菜,尹旋突然将第二个位置的菜和第四个位置的菜换过来,道:“这样就好了。”苏雪要把菜摆放会原来的样子,道:“不可以。”尹旋手拿住原位为四的那碟菜不放,道:“位置是死的,菜是活的。”“尹旋。”苏雪严肃看着尹旋,尹旋只得放开手,道:“我选择不吃,抽下一个。”苏雪对肚子里的孩子道:“以后不学你爹。”尹旋一听只得夹起了青菜,苏雪看着得意一笑。苏雪抽中的都是自己喜欢吃的菜,这一点让尹旋有些失落。当尹旋抽到自己喜欢吃的菜,尹旋迫不及待地将筷子伸入菜中,一片叶子从树上落下,不偏不倚地落到了那碟菜上,“苏雪!”尹旋不满喊道。苏雪拿掉落叶,笑道:“昨天刚下了雨,树叶很干净的;而且是你没好好摇树,才使得树叶在这个时候落下的。”尹旋刚想反驳,在发现自己被迷住了,苏雪清清浅浅的笑,温柔、灿烂、娇媚、纯真和调皮都让人不可置信地完美融合在一起。手握住苏雪的脑袋,头靠近苏雪,唇吻上了她的唇。苏雪一怔,这好像和尹旋平常的戏弄不一样,不是轻轻一吻后即离开,而是和魔林的吻一样,在她发现的瞬间苏雪的手忙拧了一下尹旋。尹旋的理智清醒过来,放开手,道:“一点也不温柔的娘子。”苏雪低下头吃菜,道:“对不起。”作为一个娘子,她确实不应该反对,虽然告诉自己是被逼着嫁给尹旋的,不免还是心虚。产婆远远看到两个人,喊道:“王爷王妃。”尹旋站起来,走向产婆,笑道:“王大娘。”产婆行了一个礼,道:“不知王爷找我来为了什么事?”尹旋道:“前几****说你的丈夫有些头痛,我就让御医拿了药过来。”向意萦道:“把药和人参拿给王大娘。”意萦把药给王大娘,王大娘打开盒子看是一大根千年人参,喜不自禁道:“谢王爷,谢王爷。”尹旋道:“大伯劳作辛苦,正好人参放着也不用,就想着不如给大伯。”王大娘又谢了几谢之后,笑容满面地走了。等尹旋走下,苏雪双手撑起下巴,好奇问道:“你之前也送了许多东西给王大娘,是为了什么?”尹旋道:“真心话可不会对不温柔的娘子说。”苏雪看尹旋不肯说,反倒来了兴趣,兴致勃勃问道:“是不是喜欢上了常常和王大娘一起来的二女儿?”尹旋嘴一撇,道:“不是,就算看腻了美女,我也不可能看上那个丑女。”苏雪道:“我倒觉得她很好。”尹旋弯起手指弹上苏雪的额头,不满道:“多少吃点醋。”又道:“我对王大娘好不是为了对她的女儿出手,记住了。”他对王大娘比待其他人好,只因为王大娘是苏雪的产婆,多给王大娘点恩德,王大娘会尽力确保苏雪安全分娩。他要从各个环节确保苏雪不会出现危险,而产婆是很重要的一个角色,不然他才不会多看总挠头的有着发黄牙齿的王大娘。只是,这份心尹旋不指望苏雪能够明白,她的感情迟钝在对待苏羽旋上已经表露无疑,他也难免。苏雪没得到答案,又问道:“进入雪国后,你找到那个人了吗?”尹旋眉头一扬,道:“找到了。”“她是怎样的?”苏雪稍微移动,靠近了尹旋一些。“让我沉迷其中无法自拔的女子,但感情很迟钝。”不知不觉地,苏雪又靠近了一些,“没把她带回来?”尹旋只是笑着,没告诉苏雪她自己就是那个女子,手揽过苏雪的腰,邪魅笑道:“靠我太近,可是会很危险的。”苏雪被尹旋戏弄惯了,任他抱着,继续问道:“还是你把她藏在哪个地方了?”尹旋很满意苏雪这样地靠近他,道:“岳母有没有跟你说过雪国?”苏雪道:“没有,打算下次见到的时候问。”尹旋道:“传说是鲛人和一种我们没见过的叫做邑的动物结合而有了雪国人,雪国人因此擅长游泳,动作很敏捷,能歌善舞,而且不管男女容貌都很出众,这几点看你自己就能知道。雪国四周全都是水,只中间有个小岛,岛上四处结冰,然而温泉四周花草遍地。那里没有徭役征税,治理者实心实意为百姓着想,因此人们没有太多的负担,生活很闲适。他们最喜欢吃鱼,这点和你不同。让其他国的男子羡慕的是,雪国的女子二十三岁之后没有太大的变化,衰老极其缓慢,就像岳母看起来只有二十几岁一样……今天就先说这些,我温柔的娘子。”苏雪才发觉自己不知什么时候已经被尹旋抱在怀里,他的头靠在她的颈窝里,只得哀叹尹旋是个老奸巨猾的狐狸,不悦道:“尹旋。”换得尹旋估计得逞后的温柔笑意,道:“怎么?”

然而还是该陪掠魂的日子,然而傍晚苏雪又见尹旋回来了,惊讶道:“怎么回来了?”尹旋坐下喝茶,在夕阳下越发俊美,道:“舍不得你。”苏雪并不当真,道:“惹掠魂生气了?”尹旋放下茶杯,认真道:“苏雪,听好了,我因为你而回来。”苏雪放下手中的书本,坐下道:“知道了,不过你其实可以在她那里的。”尹旋有些生气,问道:“对你来说,我到底是什么?”苏雪看尹旋生气了,便乖乖地低着头等尹旋进一步训斥。尹旋叹了一口气,道:“雪儿,你什么时候才能明白我爱你,而非单纯地一时喜欢你。”看苏雪不说话,尹旋扳起苏雪的脸,认真道:“我爱你。”苏雪一笑,道:“嗯。”心中委屈到不行,她从来也没觉得尹旋爱她,就算他在生气,她也没办法说服自己相信啊!尹旋看她的样子就知道苏雪只是在敷衍,受挫地起身,道:“我累了,想先睡一会。”说着走进房门。隔着门,苏雪听到了尹旋的拳头打到桌上上的声音,小声道:“就说和掠魂闹脾气了。”然而到了半夜,苏雪还看到尹旋房间的灯亮着,便推开了尹旋的房门。一股酒气扑鼻,再看桌上两大壶酒,苏雪就知道尹旋又喝醉酒了。尹旋看到苏雪,别过头,道:“来这里做什么,回去。”苏雪柔声道:“来看看你,有什么话想对我说吗?”尹旋摇摇晃晃起身往床上走去,道:“都说了回去。”苏雪看尹旋不愿意说自己问也问不出什么,道:“那你好好休息。”转身往门外走去。“为什么不肯相信我。”苏雪停住脚步,转身看向尹旋,问道:“掠魂不相信你什么让你这么伤心?”尹旋倒在床上,道:“你为什么不相信我。”苏雪愣住,走到床前,道:“伤害了你很对不起,可是你指那件事?”尹旋双手用力地支撑起身体站起来,一把抱住苏雪。苏雪拍拍尹旋的背安慰他,等着他说话。尹旋头埋在苏雪的肩膀上,道:“明明很爱你,为什么就是不相信。”苏雪道:“因为……因为,为了一个女子而让我死的人是你,我要怎么相信。”“真的很爱你啊。”苏雪苦涩一笑,道:“不管你爱不爱我,我已经留在你身边,所以何必说这种话。”尹旋一口咬上苏雪的耳朵,打算狠狠地咬,结果只是轻轻地久久地咬着,道:“那天的前一晚,离开你的房间后,我到地下密室哭了很久,手打在墙壁上流了很多血,可远没有心痛苦。”苏雪一怔,她只知道尹旋在皇后死后独自哭了,为了她尹旋也哭了吗?如果是那样,尹旋说的话就是真的了。如果是真的,她该如何面对尹旋?

轻风徐徐,尹旋掠过湖面,脚尖沾湿,涟漪在湖面绽放。待尹旋到了站在岸上的苏雪面前,苏雪眉头微皱,语气仍是很高兴,道:“转过身去。”尹旋一转过身,苏雪双手在尹旋背后一推,尹旋立即落入湖中。四溅的水花中,尹旋冒出头,又气又恼,怀抱着可能是苏雪要送给他东西的希望,尹旋才什么没问就转过了身,结果却是他成了湖收到的礼物,有些不悦道:“给我一个不推你入水的理由。”苏雪蹲下,笑意盈盈,道:“湖水有灵性,你不能踩。”经过跟尹旋长时间的相处,她渐渐发现只要她笑,尹旋心里的怒气便没有了,当然面上的怒气还是会有。在她一直被尹旋欺负的不利处境下,终于她找到了能够对抗的武器——笑。“这是什么愚笨理由!”尹旋嘴上不认同,心中却记下了。苏雪坐下,双手舒服地轻轻抱膝,道:“当然是,有一个皇帝在殿试之后亲笔提名状元。看到一甲头名叫史求,原是历史的史,无所求的求,皇帝一看心里不乐意了,‘死囚’!还没当上状元,人已经是死囚了!再往下看,看完整个一甲,都没有满意的名字,直至翻到二甲第九名,才龙颜大悦。那人是天长人,叫戴兰芬。‘天长地久’、‘代代兰芬’!这样的好兆头哪里找去?于是皇上朱笔一挥,将戴兰芬从二甲第九提成头名状元,大臣还连声赞圣明。我的理由比起那个皇上可圣明多了。”尹旋道:“雪冷,我的雪儿对我心冷如雪,那个皇帝的想法还是挺正确。”苏雪苦涩一笑,回忆道:“在我以为的第一次见面你无礼地偷看我洗澡,魔林中害我几乎失身,到了皇宫你废了我的武功将囚禁王府,同样地在蒙古时逼着我戴王妃的头衔,又因为你引得江夫人误会。我失去了春宵姐姐,失去了行云哥哥,失去了贞洁,最终连师父也沉睡不起。雪更多的是无力,雪花最害怕的不是将其融化的阳光,而是寒风;不问她的意愿,寒风强行改变她飞舞的轨迹,让她最终落不到她心中的地方。”意识到她自己不小心将心底话全说出来,忙压下悲凉,努力笑道:“因为昨天做噩梦,我变奇怪起来了。”尹旋凝视着苏雪,她笑着,眼里压抑不住 悲凉,心一颤,像犯了错的小孩不知所措。出了水面坐到苏雪身边,抱着苏雪,道:“你前世欠我的。”声音很轻,有些霸道,有些不安,试图在说服苏雪也在说服自己。又问道:“雪儿,和白行云离开苏州的那一天,你在哪里?”见有些失神的苏雪不清楚他在说什么,尹旋又重复了一遍。苏雪道:“迎风街最好的客栈对面,现在好像那条街变化很到,那时那里很破旧,是乞讨人聚集乞讨的地方。为了救一个快要饿死的老婆婆,我偷了一个馒头,被人们围住打骂。”乱哄哄的街道,围成一圈的人群,不雅的辱骂,尹旋蓦然想起了。原来他曾经快要找到她了,如果不是掠魂出现。命运吗?尹旋不安抱紧苏雪,就算违背天意他也会留住她。有些忧伤地,尹旋道:“雪儿,你不是唯一的输家,我也是。”他威胁她,捉弄她,囚禁她,一切似乎都是他赢了,可他却在不知不觉中输了一样东西——他的心无可挽回地烙上了她的印记。苏雪不解,移开尹旋的手臂,道:“虽然听不懂,你快回去换身衣服,小心风寒。”尹旋起身,道:“知道了。”不让她看到他微红的脸,有时他责怪她不知道他感情,甚至恨不得想撬开她的脑壳,把他的感情刻入她脑中让她知道;可有时候,他又怕她发现他的感情,就如现在。

苏雪背对着门坐在屋中,等待尹旋说要给她的惊喜。掠夫人走入,慈爱中带有丝丝喜悦,唤道:“雪儿。”苏雪转身,喜道:“娘。”苏雪不得不承认掠夫人的到来是个极大的惊喜,她从来没想过掠夫人能够离开水宫到这里。掠夫人看向躺在床上的苏羽旋,道:“和我想的一样,俊朗挺拔,细看之下,和尹旋有些相像。”苏雪立即纠正道:“是尹旋长得像师父,师父可比尹旋好看得多。”掠夫人一笑,道:“心总会偏向爱的人。”余光中苏雪有着淡淡的笑,掠夫人有些感伤,爱着一个人却要被另一个不爱的人囚禁一生,她的女儿也要和她一样吗?犹豫 着,掠夫人道:“雪儿,逃跑吧,或者杀了尹旋,别像娘一样痛苦一生。”苏雪握看着苏羽旋,道:“在失身的那几天,我曾想过要杀了他,用花园中无毒的花朵经过调和制成剧毒,这对我来说很容易,但下不了手;在回到这里的头几天,出于强烈的恨意,我真的在粥里下了毒,还好他没有喝就急着找我,所以没有事。尹旋一死天下便打乱,百姓受苦,师父也不会愿意我杀了尹旋。”顿了顿,又道:“或许正如尹旋说的,是前世欠下的债。这样过着也很好,至少尹旋是快乐的,肚子里的孩子以后也是快乐的,总不能让所有人都痛苦。”掠夫人摸摸苏雪的头,叹了声,道:“傻孩子。”想到掠魂,掠夫人更添了几分忧愁,掠魂的性子她清楚,若尹旋再宠着苏雪,掠魂不知又要做出什么残忍的事情来。掠魂全心爱着尹旋,尹旋目前更爱苏雪,只怕以后也是如此,苏雪无心介入却被强行束缚着,两个人都是她的孩子,两个都在痛苦,她作为娘亲却无能为力,她是个不称职的娘亲。见掠夫人不开心,苏雪笑道:“娘,雪儿想吃娘做的辣面。”掠夫人有些尴尬,继而正色道:“不行,对孩子不好。”苏雪略微撒娇道:“娘偏心,她还没出生就向着她。”掠夫人笑道:“好了,娘给你做雪国的特色菜雪漾,不许挑剔,娘也只就会作这个了。”苏雪想起掠夫人闪过尴尬之色,恍然道:“原来娘不会做辣面。”掠夫人脸一红,扯开话题道:“尹旋受了些伤,你去看看。”

苏雪急步走到尹旋房间,看坐在地上的他脸上多处瘀伤,手中拿着药瓶不卡开。苏雪做到尹,旋对面,接过药瓶,轻柔为尹旋涂上。尹旋问道:“怎么现在才来?”明白过来尹旋手上拿着药不涂是专等着她过来,苏雪一笑,心想尹旋什么时候这么孩子气了,道:“一个快当爹的人,像个孩子。”尹旋有着苏雪照顾,心里很开心,眉一扬,道:“王妃那里有块镜子,去照一照,让娘给你做辣面,像个小孩子一样不负责任。”苏雪有些心虚,但随即理直气壮,道:“我让娘做的是雪漾,对孩子好,不信你去问娘。”心中为自己的话暗暗得意,娘肯定偏向自己,再者理直气壮,谎话也可成了真话。尹旋手在涂药动不了,不然打算敲敲苏雪的头,现在只能用口表达,道:“说谎话更加不负责任,孩子,以后可别学你娘。”苏雪的底气被抽出的一点不剩,道:“尹旋,当着孩子的脸批判我我很伤心的。”尹旋忍俊不禁一笑,苏雪瞪了尹旋一眼,手上为她擦药的动作却没有慢下来。苏雪问道:“怎么把娘带出来的?”她不会认为是掠魂避开了所有的人将尹旋带到这儿,就算负责看守的人畏惧尹旋而在她三番五次去看掠夫人时没有阻止,让掠夫人离开依照掠取的脾气可是死罪一条,所以没有人会敢放掠夫人出来。究竟用了什么方法,苏雪却想不出来。苏羽旋道:“和老妖怪打了一架,打赢了。”出乎意料的答案让苏雪怔住,怀疑地问道:“真的?”尹旋道:“自然是真的,我带走掠魂的时候也是打赢了那个老妖怪。”想起掠取那时万分惊讶的样子,尹旋不免一笑,道:“当时那个老妖怪懊恼地用头去撞墙壁。”苏雪嘻嘻一笑。尹旋感受苏雪玉指的细腻,不再笑而是安静着。他能看到清香在他心里荡开,从她指尖传来的是幸福吗?尹旋问道:“雪儿,哪天我成了正邪两大派的公敌,快被杀死了,你会独走吗?”苏雪盖上药瓶,道:“你说的根本不会发生。”顿了顿,认真道:“如果真有那么一天,我不会逃走。”在决定留下孩子的那时,她就将她自己、苏羽旋、孩子和尹旋绑在了一起,不会弃之不顾。尹旋双眼不觉溢出喜悦,语气随之飞扬轻松,道:“我会保护你和孩子,谁也无法伤害你们。”苏雪微微笑着,如果雪花无力抗拒寒风,心中没有想去的地方多好,或许在尹旋的照顾下他们一家会很幸福。偏偏心中已有留恋的地方,那是幸福的目的地,即使在寒风中飘舞得多么美丽,落不到目的地就注定了得到的不是幸福,幸福将得不到。想起了冷独,苏雪问道:“如果你和冷独决斗,谁会赢?”尹旋道:“他不会输,因为他没有什么可以扰乱他的心。”苏雪一笑,道:“是你会赢,在我的心中。”

掠夫人走到门口,喊道:“雪儿,东西煮好了,快出来吃。”苏雪一听,立即起身跑向门外,吓得尹旋忙道:“别跑。”苏雪意识过来,随即放慢脚步,转过头尴尬道:“一时忘了,下次不会了。”尹旋一脸无奈,苏雪的这句话说了不下十次了,当看见糕点的时候,当听见辣面的时候,当看到他手上拿着她中意的东西的时候……苏雪还能慢慢走的次数少得可怜,他没法说服自己这是苏雪最后一次说这句话。等苏雪出了房间之后,掠夫人走到尹旋不远处,道:“尹旋,魂儿的性子你很清楚,在这样下去,雪儿和那孩子的性命……”尹旋起身,郑重道:“我知道,魂儿那边我会跟她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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