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914年9月16日
夜里雷雨骤起。前哨战已经打响。白天日本人从沙子口的海上向市区炮击,但没有造成严重的损失。因为我们在那里建造了伪装营房,以吸引敌人的火力。
冯·里德泽尔男爵在白沙河阵亡。这是开战以来爵位最高的牺牲者。个别的前哨也已经与日本人短兵相接。
在城市的前沿地带布下了许多地雷。我们已经通过敲击城墙向村子里的居民通告了这些地雷的存在。尽管我们制定了许多安全防护措施,还是有一个小个子农民踩到了一颗地雷,被气浪掀出大约30米开外。他挠了挠脑袋,当发现自己没有受伤后,又开始忙着寻找自己此前在手里提着的烟斗和鞋子。据说他找到了烟斗,但却没能找回鞋子。后来还十分生气地抱怨过丢掉鞋子这桩事。
下午飞过来一架日本战机,扔下6颗炸弹。榴霰弹击中了船厂,就在离医院很近的地方落下一个榴霰弹壳,我们的屋顶也被飞过来的榴霰弹丸砸坏了。
1914年9月17日
德国飞行员一大早就起飞了。原本我们有两名飞行员和他们的“鸽式”飞机。但由于不利的风向因素,他们两人在起飞后不久就相继坠落下来。其中一人伤得很重,以至于在整个青岛被围期间他都未能再次驾机起飞;而另一名飞行员很快恢复了健康,并且将他的飞机修理好,出色地完成了许多任务。有一次他在空中与一架日本飞机相遇,他用毛瑟手枪向日本飞行员射击,但没有给他造成严重伤害。他在执行侦察飞行任务时也经常遭到敌人猛烈的射击。他的“鸽式”飞机的机翼被子弹打穿了好几个孔,但因为飞行高度很高,所以子弹打到机翼上时已经没多少力道;他自己也安然无恙。
晚上我去了俱乐部。现在到俱乐部来的人特别多,因为在这里可以交换信息。军官们来到这里讲述他们的经历。据说日本人计划建造一条临时轻便铁路,以便他们从王沟庄途经即墨运送战争物资。
1914年9月18日
多云,有风。前线很少传来新消息,虽然一直都在发生小规模的交火。为了不至于毫无意义地荒废这段时光,我开始着手一个比较大的中文翻译工程。我把以前关于《家语》(孔子的家语)的准备工作重又翻了出来,先是粗略地将《家语》这本书通读了一遍。
1914年9月19日
雨,北风。我把图书馆的一间房子改造成我的办公室,大厅则作为做礼拜的场所。
日本人从河东关口发起了进攻,形势非常危急。软弱的德国岗哨不得不向后撤退,因为他们突然看到了所处周边环境的险要。
日本人从河东关击中了麦克伦堡疗养院。逃兵们在撤退前烧毁了这幢房子,还炸毁了采齐丽亚大桥。崂山上我们多年精心维护的森林眼瞅着就要走到了尽头,因为长期以来一直被禁止砍伐树木的中国人现在自然憋足了一口气,大有不彻底毁掉这片森林不罢休的势头。而日本人对此则会坐视不管。
1914年9月20日
星期天。小雨,阴天。中国人当中流传着一种说法,称如果日本人攻下青岛,将会杀掉所有为欧洲人工作的中国人。这需要花费我们很大的力气去劝说中国人不要相信这种谣言。幸运的是我的仆人们意志都很坚定。我现在以吃中餐为主,这种简单、有规律、可口的伙食让我感觉很舒服。
1914年9月21日
天气一直还是阴沉沉的。从现在起,在无风的日子里每天都会有一架日本飞机飞过来。它经常遭到榴霰弹的猛烈射击,但同时它也向地面投掷炸弹。它看上去有几次明显中了枪弹,因为有时候可以瞅见榴霰弹在它的附近爆炸后不久,飞机机身也会出现一阵摇摆。但却从未受到过严重的损害。后来证实日本人有好几架飞机,它们常常是一架接一架地飞过来,有时也同时飞过来。我们可以清楚地瞅见它们扔下的炸弹往下掉落,并发出一种独有的带旋转的声响。只要自己小心一点,可以很容易地让自己掩蔽起来,因为这些炸弹通常需要5至7秒钟才会跌落到地上,而且它们的爆炸威力也不是很强。它主要瞄准的目标是船厂,偶尔也会尝试轰炸防御工事以及紧挨着克拉拉湾的飞机机库。总的来说它们造成的损失很小。事实上如果它们真的击中了什么,更多的是出于偶然。此外还有一架日本飞机在大陆深处——据说是在平度附近坠落,因此日本人在电报中称这架飞机在青岛上空坠毁。但种种迹象显示飞行员安然无恙。
日本军队装备了清一色的水上飞机,但在构造上与我们的飞机差别很大。日本人在附近海域专门为这些飞机的停泊准备了一艘特殊的大船。它们大多从耶什克角以南起飞,主要目的是对我们施加心理攻势,轰炸倒还在其次,但事实上收效甚微。人们仔细地瞅着天空上的飞机,盼望它跌落下来。但日本人操作技术非常娴熟。他们总是停留在相当高的位置上,所以可以通过旋转机身轻而易举地避开起始速度很低的弹丸。
1914年9月22日
我们仍然需要信使定期将信件送往潍县,在那里再由一位德国邮政人员继续邮递。因为我也接到了照料这里居民的请求,便与志愿者丘仲信商谈了此事。但我们遇到了许多困难,好不容易才把丘送上了路。
丘自己想出了一个送信的妙招:他打算与一位老相识合租一条舢板。他把信件藏在随身携带的衣服包袱里,让同行者背着一个相似的包裹走在前面。如果发现可疑的情况,走在前面的人被截住,他就立即将藏了信件的包裹远远地甩出去,事后还可以再捡回来。但邮局却打算让他一个人乘坐邮船前往大鲍岛送信。因为丘听说所有这班送信的信使一旦上岸全都被捉了起来,所以他觉得自己身处困境。经过多天的谈判,他终于说服邮局同意按他的方案送信。这以后他经历了一段风险颇多的旅途,总得夜里摸黑爬起来沿着小路前进。到达潍县时,他已经发现了日本人,但最终还是抵达了济南府。为此他在一路上究竟动了多少鬼主意、使出了怎样的花招,一定让人捉摸不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