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因他话中的无奈何苍凉而微微一愣,聪明如她,必也猜出几分缘由,看着他满是悲伤的面色:“公子想必有不得已的苦衷!”
她声音由衷,并非安慰也非虚与委蛇。
他因她声音中的几分情义而心中一亮,连带着目光也刹那间灿如星辰,熠熠生辉,让本是温润的容颜如同众星拱月一般光彩夺目,声音带起起伏的波澜:“姑娘的意思是……”
“往事如烟,不可追矣!”她自然明白他话中的期待,所以她打断他急欲说出口的期望,不是没有听出他声音里的喜悦,也不是没有看到他目光之中犹如看到朝阳一般的色彩,但是,她若待他说完,那只会是期望越大,失望越大,她是女子,他的所作所为,于理,那是情有可原,但之于感情,那便是没有理由可说,只能说是,缘分半点不由人,不知怎地,她就这样直直说出她想说的话,“之于感情,没有谁对谁错,放弃了便是放弃了,公子还是早些放下的好!”
他因她这话浑身一颤,良久之后便又喃喃低语:“是啊!原来,无论何时何地,无论你记不记得,你终究还是你!”他声音淡如清风,散落在风中,了无痕迹。
她听着他莫名的话语,看着她低首敛眸的模样,心头又是莫名的疼痛,他身影挺拔皓白如月,昨日一见便有种天不可撼的伟岸与倨傲,此刻,在这袭袭凉风之中,竟隐约有种可随风而去的飘渺与单薄,使她想抚上他的肩头去给他一丝温暖的安慰,她缓缓伸出手去,耳边却传来一阵极不合时宜的声音:“我说怎么唤了半晌没人应,原来你竟在这里!”
那人自夜色之中款款而来,身姿犹如映月而开的暗夜妖姬,邪魅妖娆,带几分风雨可退的气势与俯视群山的睥睨风华。
玉潇然搁在半空中的手,便只抓住了一缕山风,她慢慢笼袖,神色如常:“公子怎么来了?”
“晚上贪吃,半夜醒来竟有些口渴,谁知却找不到个端水的人,这上官庄主考虑倒不是十分周到,庄上的下人怎么一点也不尽职尽责呢?”那人似在喃喃自语,又似在回答她的话。
她心中瞬间怒火中烧,暗骂不止,这人总是明里暗里的威胁于自己,可偏生自己又无处反驳,最终也只得低首不语。
“应天帝说来,倒是修文的不是了,是修文见小玉姑娘与一个故人十分相似,故此相约一问,倒是给皇上添了麻烦!”慕容修文面色早已如常。
“哦,原来是太子殿下也在啊,倒是朕唐突了!”龙延拓仿佛是才注意到慕容修文一般轻轻一愣,“太子殿下莫放在心上,但有些话其实不该是朕说得,但是作为友邦,朕不得不提醒殿下,夜黑风高,孤男寡女相约,若是有什么风言风语传出那可就不好了!想必太子妃也不会善罢甘休的!”
慕容修文面色白了白,却依旧是温润有礼道:“多谢皇上提点,修文必定铭记于心,想来皇上也已经口渴难耐了,那修文就不叨扰了!”
他微微一礼,转身离去,再不看任何人一眼,身后长长的影子拖沓在地,随着他身形的远去而渐渐模糊。
“人都走远了,还不回去!”不知何时,龙延拓已经靠近,声音中的情绪未明。
她抬了抬眼皮看了这人一眼,没有说话,当先朝来路走去。
身后之人看着她当先而去的单薄背影,眸光几闪,最终隐在了长长的羽睫之下。
当夜,玉潇然做了个梦,她屹立在山野,看一只雪白的鸿鹄和紫色的雄鹰在云巅竞相追逐,她时而担忧那鸿鹄会不小心掉落,时而担忧雄鹰会受伤,她的心随着那一白一紫而起伏不断,直到醒来时惊了一头的冷汗。
猛然坐起,对上了一双邪魅的双眸。
那人声音平和温柔,带几分绵绵不绝的情义和安定人心的蛊惑,宛如暴风雨之夜的一盏明亮的烛火,让人心神渐渐平息下来:“做噩梦了!”
温软的手指轻轻抚上她的额际,拭去滴滴汗珠,指尖温润,仿佛浸入了心底,让她的心神有片刻的恍惚。
她眼前渐渐浮现那人精致容颜,他眉眼之中的温暖之色未曾退却,让她的心漏掉了几拍,慌忙别开脸去:“公子这么早就起了!”
“早?”他轻轻一笑,带几分邪魅的神采,“都已经日上三竿了!”
她坐起身子看向窗外,果然已经大亮,一缕明亮的阳光透过窗棂洒落,使她面色一红,怪不得这人在她房里,原来是自己迟了,身为一个下人她果然是不称职的,倒是自己理亏了几分,但再偏首看着早已穿戴整齐的男子,意气风发风情无限,眉宇之间却有几分倦色,便疑惑问道:“公子昨日未曾休息好吗?”
他却微微直起身子,看向窗外道:“我还未曾用早饭,快起来试菜吧!”
“啊?”她看了看已近中午的时辰,错愕不已,他却已当先而出,不再答话。
如此几天,玉潇然不断地在慕容修文和龙延拓几人面前穿梭,继而接二连三的,梦中不是白紫相重,便是一些光怪陆离的奇事,她也醒来得愈迟,但每次醒来都可看见龙延拓那温情款款却略带几分疲倦的面容,每每问去,他都笑而不答,她虽心有疑惑,但也深知作为一个下人,主子的事是不该过问的。
慕容修文自那日起便时常来龙延拓这方院子,两人时常说一些莫名其妙的妙语玄机,但最多的时候便是对弈,各有胜负,却是平局居多。
玉潇然一盏茶伺候在两人身侧,倒也是十分乐意的,并非是她喜欢看两人下棋,最初看得时候她还能有几分门道,到最后却只看得眼花缭乱极费心神,到最后却只落得下看人。
这一紫一白交相辉映,看真是让人十分赏心悦目,即便玉潇然近日常见,每每也莫名生来一种百看不厌的欢愉,猛然间只希望岁月如斯静好,时光如斯细水长流。
两人下棋的表情十分专注,一人妖冶如忘川曼珠沙华,一人优雅如陌上玉兰,一静一动之间便已成世间最美的一幅仙尊遗世图,红黑相间而成的棋盘错落有致,纷繁复杂地宛如一幅蜿蜒万里的河山,而那临盘而动的修长玉指,便开始翻云覆雨指点江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