龙延拓却是一言不发一把抱起玉潇然向殿内走去,使得她一愣之后便明白了他是故意要将这里交给钟怀仁处理,她一被带走,青谨和小黑立刻跟上。
只听身后钟怀仁声音依旧清冷一片:“还不将人抓起来,一切后果,由本相承担!”
而后赵宗申便厉喝一声:“都愣着作甚,还不动手!”
身后传来杨母近乎癫狂的大笑的声音,越来越远。
玉潇然几欲昏厥,依旧紧紧抓着龙延拓的前襟,偏向看向一侧小黑:“小……小黑,你快……告诉钟……钟兄,不得……不得伤害大娘……”
小黑跟在青谨身后,沉默不语。
青慎这才听了动静赶了过来,看着满口鲜血的玉潇然面色先是一冷,而后看向胸口染红的衣襟,最终一言不发地跟了上来。
“你先管好你自己!”龙延拓声音暗沉,似乎在在压抑着什么,片刻之后才道,“钟怀仁不是那么不知轻重的人!”
他话音刚落,她便已沉沉睡去,他面色一冷,唇边的笑意刹那间凝结,仿佛下一刻,便可将这世界冰封一般,却只听身侧青谨不轻不重道:“师姐的心脏,与正常人相差一指!”
待玉潇然醒来,已是第二天的事情,她豁然睁开双眼,看着床榻神色未明的龙延拓:“杨母呢?”
龙延拓未曾说话,狭长的双目目不转睛地看着她,唇边噙一抹淡如远山的浅笑,却让精致的五官看起来仿佛是比千年雪山的积雪还要冷上三分。
她在这种似笑非笑的目光中终于软了下去,而后撇撇嘴妥协道:“好了好了,我知道我昨日不应该把你支走,我也是怕杨母还有她身边的两个小丫鬟看到你而已,你也知道,宫里人多,风言风语自然也就多,我也是小心行事!”
“你小心行事!”龙延拓逼近一分,神色十分不善,“你小心行事钟怀仁三番两次提醒你不要掉以轻心你不听,最后竟栽在了一个双目失明手无缚鸡之力的妇人手上,若不是你这心脏异于常人,今日你还有命在吗?”
“嘿嘿……”玉潇然讪讪一笑,“你知道我说得不是这个意思!大不了我答应你,把杨母送出宫不就得了!好歹我也是一国之君,论身份地位也不比您差,您看您这性子,就跟训斥你那些朝臣似得!”
“休要转移话题!”龙延拓看着她心虚的面色,神色终于缓了缓,终于移开了咄咄逼人的目光,叹息一声,“你呀,你让我怎么放心离去。”
“何时应天帝也学会长吁短叹了!”她故作轻松一笑,“你放心好了,以后我一定多些防备之心,我也不……”
她还未说话,那人便单手一捞,将之狠狠拉进怀中,却是小心翼翼避开了她的伤口,一向睥睨散漫的声音突然有几分颤抖。
“然儿,我怕!”
她浑身一颤,心中顿时如同风浪淘沙,细细长流却又波澜壮阔,原来,不可一世的他也会如此害怕,她此刻与他这般近,她可以清晰地感觉到他微微颤抖的身躯。
她沉默了良久,才半是玩笑半是认真安慰道:“你看,上天都眷顾我呢!如若我生的跟常人一般的心脏,那岂不是没命了吗?可见我是很命大的,你放心好了!”
她被他揽在怀中,良久之后才放开她,声音中情绪未明:“上天吗?我从不信他!”
“是是是!”玉潇然故意不去看他眼中的固执和倨傲,唇边荡起一抹微笑,“您是谁啊,您是眼高于顶的龙延拓,除了您自己,谁能入得了您的法眼啊!”
“你这张嘴,就是得理不饶人!”龙延拓终于没有如往常那般与她反唇相讥或是玩笑,而是无奈一笑,深不见底的眼眸里满是宠溺。
玉潇然趁机道:“你现在可以告诉我杨大娘怎么样了吧?”
他看她双目里充满温软和期待,终是太过明白她心中所想,幽幽道:“她这样恨你,一定是受了人挑唆,如今能够费尽心思要你命的人也就只有你那哥哥了,所以钟怀仁将其抓去不过是为了从她口中找出些蛛丝马迹而已,并非是我帮钟怀仁说话,而是这小子还是有几分聪明的,向来是知道你几分心思和性子的,又怎会故意去忤逆你!这下你可以放心了吧!”
“她该恨我,杨敛确实是因我而死的!”玉潇然垂下眼睑,声音幽幽,杨敛的死,她历历在目,他临死前固执决绝的眼神,让她寝食难安,那在厚厚的积雪之中散落的双臂,如同扣在她咽喉之处一般令她窒息。
“你是该揽的不该揽的都归你自己身上!”龙延拓声音依旧漫不经心,但却似有几分怒气在其中,“杨敛之死虽然与你有莫大干系,但对于他自己来说,又何尝不是一个解脱,他尚不知自己泄露消息竟会有如此祸端,不仅间接导致了成元帝的身死,更是让家国也随之****,他用身体护你而去,其实是在赎罪,他向来老实忠厚,自是不愿做一个被人唾骂的千古罪人,所以,死,对于他来说,是最好的解脱!”
她在他字字珠玑的声音中沉吟良久,才缓缓抬首,双目之中已经清朗一片,笑容中尽是释然:“我想去看看杨母!”
“好,让小黑和青慎陪你去!”龙延拓见她眉眼间清朗开阔,唇边的一抹笑意渐渐软了下来,答应得很是爽快。
她微微颔首,他确实不能再现于人前,昨日钟怀仁带人前来,已经有人看到他的出现,幸而那些人都是从黄甲军中带出的亲信,否则今日一定满城风雨,这就是她最佩服钟怀仁的地方,无论处境如何危急,这人都能事无遗漏毫不含糊,让人无可挑剔,现如今回首再想,当初自己是不是太过狂妄而妄自托大了,竟去教其为官之道,以他的聪明才智,若有心想步步高升,何须自己点化!
这人胸中有丘壑,但却从不外现于人,大隐隐于市,官场之中维持一分淡然无忧,这是最困难的事,他却做到了,可见他又岂是寻常之辈。
皇上遇刺并非一人之事,关乎国体,所以钟怀仁十分懂分寸地将杨母安置在了皇宫中的地牢,并未通过九州衙门公开审理,如果真的让朝臣知道,那便是自己有心平息都迟了,如今身居高位,玉潇然才知道帝王的真正无奈,并非许多事情都是可以任意妄为的,身为一国之君,牵一发而动全身,所走的每一步路,都要思量再三,国君之路还未开始,她便已经觉得累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