慕容修文神色未明,偏首看向一侧玉潇然:“飞凰帝以为如何?”
“傲苍之事,朕尚不清楚其中究竟,平和帝还是自行决断的好!”玉潇然浅浅一笑,而后顿了顿,“不过,敌既已兵临城下,要么战,要么和,端看平和帝如何了!”
傲苍文武中最先排的一位大臣出列道:“启禀皇上,微臣以为,此事还需从长计议!”
北牧大臣中一人嘟囔道:“敌人既已兵临城下,待你从长计议完,只怕临阳都岌岌可危了!”
“你……”北牧那人声音不大,但在寂静无声的大殿之中犹显突兀,让那人面色一红,无从反驳。
玉潇然双眼微微一眯,眼底闪过未明的神色,唇边浅笑依旧。
“大军既已兵临城下,我傲苍再不战,只怕要被天下人耻笑了!”慕容修文平静道,“刘爱卿,朕命你带兵三十万率先而去,抵御外敌,不得有误!”
“末将领旨!”傲苍中一人得令而去。
傲苍文武顿时噤声,圣旨已出,表明圣意已决,再也没有转圜的余地。
慕容修文长袖一甩,负手而立,声音清朗:“婚典继续!”
一段军报,成为二帝成婚大典中的小插曲,虽然婚典继续,但是群臣已然觉得再不如最先那般绝美,看向相敬如宾的二帝,也掺杂了几分政治审视的目光。
饶是如此,参拜婚宴等一系列繁琐事宜还是到月上枝头才结束。
慕容修文携着玉潇然一直来到皇宫内一个清静的小湖边,随着一干随侍候的太监宫女么么们道:“你们先退下吧!”
玉潇然眸光微敛,看着相继离去的宫人,片刻只余下她与慕容修文二人,她忽然抬首玩笑道:“常听宫人们说你把婚殿布置在不为人知的地方,莫非藏在了这水底不成!”
他轻轻一笑,跃上了岸边的精致小舟之上,边向他伸出手来边道:“我倒没这个本事!”
她看着红色袖中伸出的修长白皙的手指良久,方伸出手去搭上,踏上了小舟之上,小舟荡漾不止,水面一圈一圈的涟漪荡开来,她这才发现,没有撑篙人,诧异道:“莫非堂堂傲苍国君,要亲手撑篙?”
他见她坐稳,轻轻一笑,拿起竹篙,向水中轻轻一杵,小舟便平稳地向水面中划去。
“清波荡漾芙蓉面,未见仙人有画舟!”玉潇然见他熟练灵巧的动作,温软的月光在他的大红色喜服上流光溢彩,他双手撑篙唇畔浅笑,温雅的侧脸绝美如谪仙,使她不自觉喃喃低吟。
“好诗!”他又是一声轻笑,双目亮如北极之光,与这波光潋滟的水面相得益彰,缓缓接道,“对月双双望相互,只羡鸳鸯不羡仙!”
玉潇然面色一红,她本是随意吟哦,他却突然吟出如此情意绵绵的诗句来,虽深知其中意,但她却无论如何是应不下去的,不禁望向他处,心中无声叹息一声。
慕容修文看着她闪躲的眼神以及渐渐暗淡的面色,眼中闪过未明的神色,一时间二人无话。
轻舟渐至湖深处,水中残荷一片,在这冬末愈现萧条之景,再往前,便隐隐约约有了雾色,迷迷蒙蒙一大片,罩在轻舟上,如梦似幻。
她极目看去,只觉雾色深处可见汀渚,上面隐约高大的房屋可见,在越发浓郁的雾气中宛如蓬莱仙处,似不真切。
她不禁由衷赞叹道:“想不到你傲苍皇宫竟有此曲径通幽之地,如见蓬莱仙境!”
他浅浅一笑,眼中却有未明的悲伤一闪而过,快得不着痕迹。
她因他未明的神色而一顿,忽然间想起许久之前他说过的话来,便微微收敛了神色。
慕容修文停在泊舟之处,起身去牵她:“到了!”
玉潇然看着眼前湖心岛上古朴大气的宫殿,看样子是有些时日了,但却被人打理得十分干净整洁,便笑了笑:“数日未见你,原来你躲在了这里!”
“我带你见见我母妃!”他看着她笑了笑,牵着她径直向岛中走去。
玉潇然脚步一顿:“她不是……”
慕容修文却是径直牵着她向前走去,不作停留。
一座干净古朴的坟墓前,静静竖着“生母杜文清之墓”几个苍劲有力的大字,落笔是慕容修文,墓是新的,碑,也是新的,玉潇然一愣,新修葺的坟冢。
慕容修文恭恭敬敬地跪在了墓前,声音清朗:“母妃,孩儿来看你来了!”
“媳妇儿见过母妃!”玉潇然顿了顿,却也是随之跪下,郑重其事道。
他偏首深深看她一眼,继而执起了她袖中的手,看着墓碑道:“母妃,这是孩儿最为钟爱的女子,母妃,你可以安心了!”
他说罢,便带着玉潇然连磕了三个头,一边起身一边道:“这是衣冠冢!”
玉潇然的身形一顿,微微蹙眉看向了他。
“母妃去后,我……并未找到她的遗体!”慕容修文神色淡淡,眼底似有深沉的伤痛一闪而过,却是俯下身去替她拍掉了膝盖上的尘土,“连带着她所有的东西,都一并被焚毁!这里面的衣物,是桂蓉么么偷偷拿给我的!”
她心中一痛,他寥寥数语,讲述了这个衣冠冢的由来,她却仿佛能猜到其中的艰辛与百转千回,她母妃被绞死在她眼前,冠以妖妃之名,更不能入皇陵,按照皇族的惯例,不是被火化便是丢去了乱葬岗,而乱葬岗那个地方,她再熟悉不过,若不是那时积雪深厚,她又去的及时,如何能找到止澜和杨敛的尸首,而他那时只有八岁,上无父皇庇佑,下无亲人相互,自己母妃的尸首,只怕是……
她想到这里,便猛然一顿,看向他看似平静的面色,彼时她在乱葬岗中掩埋止澜和杨敛的尸首,却不知他恍若幼年情景再现,那是怎样的痛彻心扉,想到这里,她便攥紧了手中有些冰凉的大手。
“这里是父皇为母妃寻的清静之地,本就没有几个人知晓,事后也被封了起来,再也无人问津!”他亦是反手攥紧了手中的大手,“我便偷偷一人过来将衣物掩埋在这里,却是不敢立碑墓,只是每年来祭拜,前不久,方修葺了一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