吴清被白雄别噎的半晌说不话,刚想好怎么回复,只听前面一阵欢呼声传来:“都岭到了!都岭到了!”
所有人都松了口气,只要能安全到达都岭,这趟下来起码就不亏钱,要是用粗盐换好皮货运回德坦城,就可以大赚一笔,休息一年。
都岭依山而建,一山便是一城,高高的木墙将整座山牢牢围起,防护野兽侵袭。
都岭所处地势险要,三面环山,一面是万丈悬崖,易守难攻;镇中的树木被伐一空,放眼望去,山上林立着密密麻麻的木屋,正值晌午,徐徐炊烟随处可见。
大门处的高台上站着几个持刀的战士,远远看来来人,不等招呼,便挥手开门,队伍徐徐而入,吴清进门时,发现这木墙和大门都是用整根巨木做的,每一根起码七八人合抱粗细,近百米高低。
四五个穿着兽皮袄子的神悯人站在一旁,拿着纸笔记录,大爷和二档头在一旁陪着,手里拎着钱袋,按牲畜头数交税,不过看起来几个人有说有笑的,想来是熟识的。
等白雄别带着自己的小队进来时,大爷大手一挥道:“白老弟!你的队伍带到镇子东头老水井那儿,这几天你的人住昂达家,货也卸在那儿。”
“昂达?这家伙!他是有名的猎手,怎么忍不住做起这旅馆的营生了?”白雄别笑着应了句,然后扭头对二瓜子和几个手下吩咐道:“都机灵点儿,等安顿好了马上去收皮货,只要有货就收。”
二瓜子不乐意道:“还没吃饭呢,饿了一早上了。”
“吃!就知道吃!别家把货收没了,有你哭的,滚!”白雄别瞪着眼踢了二瓜子一脚,张口就骂。
二瓜子揉着屁股,嘴里嘟嘟囔囔,白雄别也不理会,这时吴清开口道:“白老大,到了都岭我就得走了,多谢你一路照应,就此别过吧。”
白雄别瞥了一眼吴清的裤裆,点点头道:“好,大巫走好!”
吴清脸都绿了,跳下走马道:“别提这茬,我可不是太监。”说着话,轻轻一招手,便背手而去。
吴清顺着街道向里走,都岭虽然占地大,咋一看像堡垒一样雄壮,但是进了镇子才发现,好家伙!简直是难民营啊,脏的那是一塌糊涂,前些又天下了暴雨,脚下泥泞不说,街道上还混杂着一股子浓烈的大粪味儿。
家家户户都是木质的低矮小屋,窗户,院子外的栅栏上挂着的几乎都是各式各样的兽皮和兽骨,蚊虫围着那堆腥臭嗡嗡嗡的扎堆乱飞,那味道简直让人窒息。
街上走动的大都是魁梧的大汉,毛发浓密,穿着兽皮做的衣服,个个背着长弓刀剑,一脸彪悍的样子,偶尔见到几个女人,也是身板宽大,不下于男人。
“劳烦问一下。”吴清拦住一个壮汉,那汉子不耐烦,直接把吴清拨拉到一边,“谁家的娃娃,去去去,边上去!”
吴清被推了个趔趄,差点栽倒在泥坑里,“妈蛋,火气怎么这么大?”
一旁一个流鼻涕的小女孩扒在栅栏上看着吴清的衰样吃吃的笑,“嗨,小姑凉,来,锅锅问你个事儿!”吴清卖萌道。
“不要!讨厌!”小姑娘转头就跑,吴清一脑袋黑线,“我是招谁惹谁了,怎么都这么不热情呢?”
在这难民营里七拐八拐,终于找到了一家杂货店,店门口停着几头驼兽,十来个皮货商正在在收购皮货,要不是门口堆着大框大框的杂物,还真看不出这个摇摇欲坠的破房子是个杂货店。
一堆人在哪里互相叫骂着商量价钱,这阵势哪像是做生意,跟杀父仇人一样争的脸红脖子粗,躲过这帮人,走进店里,迎面就是一股霉烂的臭味,就像一头撞在气墙上,吴清憋住气,挤进去,只见几个粗壮的大汉正在备货,把一捆捆扎好的皮子从地窖里搬出来。
柜台老高,吴清只得扯过一个箱子垫在脚下,冲一个水桶腰的中年妇女道:“老板娘,有没有地图?”
“地图?你个小屁孩子要地图干嘛?”那女人正在把盐袋里的盐装进小罐子里,闻言看了眼吴清,奇道。
“哪那么多话,拿来就好!”吴清手指一弹,弹去一枚金币。
还是钱有用,一见钱,老板娘立刻屁颠颠的拿来一摞地图,往桌上一放,尘土飞扬,“这还是之前从都城进来的货,你挑挑看。”
吴清随手翻着,这些地图五花八门,甚至还有全国的区域地图,挑了良久,才找到关于都岭所在的地图,但是很粗略,有些地方只标注了主要的河流。
“顺着河往北走,进入厄怖森林的深处,想来凭我现在的修为对付森林中的怪兽应该没问题,神乙说厄怖是修真者的试炼场,那么这么些年下来,里面的天才地宝肯定很多了。”
吴清拿定主意,决定直接去厄怖森林的深处,采集一些灵材合丹,岂料刚出门,就看到一只马队缓缓而行,后面跟着一堆镇民,骑士们持刀背弓,个个杀气腾腾的样子。
吴清饶有兴趣的看着,他发现那些跟着的人都在劝着骑士们。
“昂达,不行的,你们去那里太危险了!”
“是啊,昂达,好歹你也是熟手,厄怖有多恐怖你比任何人都清楚,你们这是送死。”
“算了,算了!大不了我们放弃都岭,回到都城务农好了,为这事玩命不值得。”
众人正七嘴八舌的劝解着,一个老太太这时颤颤巍巍的被人搀扶过来,一上来就劈头盖脸的破口大骂:“你们疯了是吗?昂达发疯,你们跟着疯!回去!都回去!”
一直沉默的队伍这时有些骚动起来,刚刚还杀气腾腾的骑士这时都有些唯唯诺诺,看来这老太太很有威望。
“昂达,说话!你现在了不得了吗?”老太太一身雪白的长毛皮裘,银发披在肩上,手指着为首的骑士,一脸愤怒。
那为首的汉子原来叫昂达,只见昂达穿着一身皮甲,满脸大胡子,如本地的猎户一样,背着一柄一人高的大弓,听那老太指着鼻子骂,他吃不劲儿,跳下马背,腆着脸道:“大巫,您老人家犯得着吗?我们也是为了镇子好。”
“大巫?这里也有大巫,不是说都太监嘛,怎么还是个老太太?大巫究竟是个什么玩意?”吴清听的一愣。
“为镇子好,放你的狗屁!我看你是想镇子的猎户都死绝了!你们是想钱想疯了吗?啊?是不是大爷那狗东西撺掇你们去的,嗯?”大巫越说越火,伸着手狠狠拍着昂达的胳膊。
昂达低着头不说话,大巫环视一圈,从骑士堆里看到一个人,用手一指,扶着她的人立刻走过去,人们纷纷避开,这人穿着一袭斗篷,兜帽将面孔遮住,他大步走去,突然一跃而起,跳到一匹走马上,不等那骑士反抗,伸手一捞,一左一右夹起两个人来,动作干净利落,那人胳膊夹着人,大步走到大巫身边,将两人狠狠掼在地上,两个人吃不劲儿,疼的只吸气。
原来是白雄别和二瓜子,他们怎么在这里?
“老太太要是眼没花,脑子还够用,你是白雄别是吧?”
白雄别吸着凉气站起来,狼狈的揉着胸口道:“不错,我是白雄别,大巫,您老人家记性好。”
“哼!是你们马帮撺掇着猎户进厄怖狩猎?”
“这个帽子我们可戴不起,大巫,这是你们镇的猎户自己决定的。”
“少来这一套!你们马帮的大爷见了我老婆子,也不敢花言巧语,昂达!你说,为什么进林子,我早就说了,谁也不许进厄怖森林的深处,你当我说话是放屁怎么着?”
昂达偌大个汉子,在大巫面前却是如同老鼠见了猫,战战兢兢话也说不出来。
见状,大巫喝道:“你们以为我老婆子不知道,你们是想钱想疯了!大爷的马队开了多少钱?让你们连命都不要了!是不是?都给我滚回去,没有我的允许,谁都不许出镇!”
骑士们顶不住了,加上家人就在一旁好言相劝,渐渐的,一些人翻身下马,随家人离开,大巫冷眼看着,昂达不知怎么回事,拧着头就是不走,他是镇子里少数极有威望的猎手,他没发话,平日亲近的猎手也就没动地儿。
大巫当然看的出来,她冷冷道:“昂达,怎么?你是铁了心要去吗?”
昂达低声道:“大巫,我,我也是为了镇子好。”
“放屁!你是怕人死不绝吧!”
这话说的歹毒,昂达闻言立刻涨红了脸,他瞪着大巫,喘着粗气,胸口剧烈的起伏,一副择人而嗜的样子。
“怎么,你还想对我这老婆子动手不行?”大巫见状,暴跳如雷,刚才出手的那个人站在大巫身后,手扶在腰间的刀上,冷冷的看着昂达。
昂达终于忍不住,大声吼道:“我要让这镇子死绝!你太看得起我了!”
破罐子破摔,昂达所幸把肚子的委屈一股脑倒了出来:“您老人家应该也知道,从半年前开始,厄怖森林的野兽渐渐很少在边缘地带出现,如今更是跟凭空消失了一样,几个月下来,没有一点儿收获,大大小小几百张嘴吃什么?你老人家高高在上,管我们死活了吗?看看镇子成什么样了!”
大巫见昂达竟然敢顶撞她,气的差点栽倒,他身后的汉子赶紧扶住她。
昂达接着道:“当年建都岭,平山地,镇子欠了大爷老大一笔钱,他老人家是尽心尽力,要不是他,就没有今天的都岭镇!眼下镇子半年多没有进项,一天是几百张嘴等着吃饭,官家咱们是指望不上,报上去的事儿一直都没个答复,大爷这次来说了!愿意出大价钱,收购所有的旧皮子,他掏心窝子跟我说了,大爷有难处,都城军部的老爷要打仗了,让皮货商缴纳大笔皮货,拿不出来就解散他的马帮,恩人有难,我能看着不管,您老人家说说,咱们都岭人人欠他人情,马帮散了,以后我们靠谁!吃谁!”
昂达话音一落,人群里议论纷纷,吴清站在杂货店前,稍一凝神,周围人的抱怨纷纷落在耳里。
“昂达说的不错,大爷够义气,要是没了马帮,都岭就落魄了。”
“只有大爷的马帮敢走厄怖到都岭来,没了马帮,咱们就成了野人啦!”
“我家都快断粮了,再不让出去狩猎,全家都得饿死!”
“大巫这回不厚道,她老人家有全镇的人养着……”
“别乱说,大巫也是为了镇子好,厄怖深处太危险了。”
大巫气的浑身乱颤,手指着昂达,就说说不上来话,就在这时,突然有人大喊道:“大爷来了!快看!大爷来了!”
人们纷纷朝路远处看去,之间一只马队快速奔来,带起一路泥浆,大爷赫然领头骑着走马,二档头,三档头跟着他,来的都是马队最健壮的汉子,所有人都穿着轻甲,手执长枪,吴清看的愣住了,这样过来,难不成是要宰了大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