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八节
看着杜怀仲坚定的样子,焦敬毅叹了口气:“那你万事小心。”一面拿起那块玉仔细端详:“嗯,是块和田玉。”
“对了,那个玉店老板也这么说。”杜怀仲说,这时有什么东西在他脑子里灵光一闪,刚想抓住却消逝了。
“只怕我己经知道是怎么回事儿了,事情就起在这件玩物上。”
“那我打听一下对方是谁,把这块玉佩还给人家,服个软得了。”
焦敬毅摇摇头:“哪儿能这么简单啊。”
“那我再买个更值钱的物件。”
焦敬毅用奇怪的眼神瞪着他,扬了扬手中的东西:“这是和田玉!”
“和田玉怎么了?”杜怀仲不以为然的说,“我有的是钱,大不了买他一百块!”
“哎呦我的祖宗馁!您听这叫什么话!”焦敬毅哭笑不得,“怀仲,你还真是个棒槌啊!我来问你——大清朝的二十五宝国玺你买不买的起?”
“呃?此话怎讲?”杜怀仲了愣了。
焦敬毅细细的向他说来,原来啊,和田玉这玩艺,在清朝那会儿,属于御用的禁物,民间是不准开采和使用的,就是说,除了皇上人一个,别人谁也不准用和田的玉。这其中的原因,一来是因为朝廷的国玺是用和田玉做的,要是谁都能整上一块玉石来,万一有人私刻公章,满大街的贴办证广告可怎么办?二来,要是人人都能用的起,那就算不上什么稀罕物了,你叫皇帝怎么显摆去?
可事实上,这条禁令执行的并不严格,一来和田羊脂玉天下闻名,谁都喜欢啊,都想弄一块来玩玩,你皇帝老儿摸得,我摸不得?二来当官的他也是人,叫新疆官员守着这一堆石头不换钱,好比是叫山西人不开煤窑、伊拉克不挖油井一样,这不等于杀了他们一样吗!是以这条禁令基本没认真施行过。
可再垃圾的规定也是规定,这就好比一百个人看****没人管,就只抓到你一个人硬盘里有,好,没二话,罚三千大洋,这叫有理有据,你还没地说去。
辁枢就是这样被人算计了啊!杜怀促这才明白过来。唉,真是的,一块玉石,不能吃又不能喝,还不如个BP机管用,你说为了这么个劳什子,值么?
得嘞!明再想办法托关系,先把辁枢捞出来再说吧。天不早了,杜怀仲辞别了老丈人,一个人踱着步子回了自己住处。
走着走着,他突然愣住了,刚才在焦老头那里一下子没想起来的事儿,突然想起来了:
既然辁枢是为了这个玉佩倒了楣的,那么这块玉佩按理说因该是个证物啊,因该被粘竿处的特务们给收走了才对啊?怎么还在那个卞秋实手里。
而且,牵扯上了这么大一宗案子,那个卞秋实也居然敢就这么容易的把玉给了我这个从来没见过面的人?
不对,这里面有鬼!
一阵晚风吹过,树影摇动,树叶簌簌的响个不停。
倒底是秋天了,这晚风己经带了股凉意啊!
回到驿馆,他住的小院里,正要去开自己的房门,忽然“啪”的一粒东西打在他脑门儿上,他吃了一惊,四面看了一看,却是一个人都没有,再一抬头,只见院墙边一颗枣树上,隐隐约约有个黑影,他吃了一惊,差点喊出来,却见那个黑影如同一溜黑烟般从树上淌下来,竟然是没有一丝儿声音。
“华阳道长?”杜怀仲压低了声音。
“正是贫道。”
“进去说。”杜怀仲把他拉进房里。
“你被人盯上了。”华阳道人沉声道。
杜怀仲愣了。
“方才我来找你,远远就看见两个鹰犬盯着你,便躲在一旁看着,直到你进了驿站才离开。”
杜怀仲皱皱眉头:“靠!粘竿处的消息还挺灵通。”
“你得罪了粘竿处?”华阳道人愣了,“那两人是粘竿处的人?”
“此事说来话长……”杜怀仲把事情经过大致讲了一遍。
“至于吗?为了一个鞑子的包衣奴才。”
“那是我朋友!”杜怀仲不满的说道。
“哼!鞑子就是鞑子。”
“你一口一个鞑子,难道旗人里就没好人了?”杜怀仲对华阳道长这种极端民族主义情节很不解。
“只有死鞑子才是好鞑子,你别忘了你是汉人。”
“我是商人!算了咱不争这个了,免得伤了和气。”杜怀仲知道这种事打上一百年嘴官司也打不完,“你来找我来什么事儿?”
“这就对了!”华阳道长说,“贫道夜观天像,见紫气出于西北,几日前京城上空虎啸龙吟,阴阳激冲,乃是异照,今日又见一道白光直冲九霄,掐指一算,居然着落在你身上。这才找你来了。看你的面相,身上是带了异宝,想来便是那块羊脂玉了。”
又来了,杜怀仲心想不宣扬你那套封建迷信你会死啊,一面把玉佩掏出来递给他,华阳道长接过玉佩仔细观瞧:“是了,还是叫我猜中了。”
“拉倒吧,这玩艺不值什么钱。”
“这块玉本来倒也平常,不过玉都是有灵性的东西,此物离那东西很近,又是出自同一人之手,就是顽石也要沾上点灵气了,难怪一碰到你便白光冲天,是了,这样看来,那东西的传说是真的了。”
“你说的‘那东西’是什么?”杜不仲问。
华阳道人叹了口气:“天机不可泄漏,现在为时尚早,言之不吉、言之不吉。反正贫道劝你一句:这件事儿绝对不是争风吃醋那么简单,京城这几日要有事端,阁下还是不要淌这趟浑水,速速回江宁的好。”
“迟啦,这混水我是淌定了,无论如何我都得把辁枢救出来。”
“你莫忘了你的抱负,迟早一天你会和鞑子翻脸,到时侯你又怎么面对他?”
“到时侯的事儿,到时侯再说吧。”
“迂腐!”华阳道人冷笑一声,转身走了。
杜怀仲住视着桌子上的玉佩,半晌无言。
第二天一大早,杜怀仲打点一番,直奔琉璃厂而去,到了琉璃厂,大街上好生的热闹,他一间间店铺寻过去,直奔那家老福和玉器店,看来这家老字号生意也不好,旁边的店铺都是人来人往,他们家却是门可罗雀,边店门都是半掩着的。
他推门而入,喊一声:“卞掌柜。”便觉两边肩头一沉,双臂被人紧紧抓住,只听店门在自己背后“咣”的一关,然后有人扼住了他的脖子,在他腿弯里一踹,他只来的及想到个“有埋伏!”之后便是一阵头晕目眩,还没明白过来是怎么回事儿,就己经被人结结实实的捆成了个肉粽子。
大街人依旧是人潮涌动,一个摆摊儿的胖子对一边的瘦子说:“嘿!瞧见没,又逮到一个!”
瘦子叹了口气:“可怜老卞家遭了这场灾祸,也不知道现在给弄到哪里去了。”
话说杜怀仲被人拎小鸡似的拎到间后边,这家老店是前店后厂的格局,后面院子里就是玉石作坊,放满了一堆堆玉料,那些人把他往地上一摔:“头儿,这条棒槌给您拎来了。”
你才棒槌呢,杜怀仲心里想,一面翻着眼睛朝上看,这一看不要紧,只见一个满面忠厚老实的人正在看着他,却正是昨天那个卞秋实。
“你不是卞秋实。”杜怀仲反应过来。
假卞秋实笑笑:“我当然不是卞秋实,你这个杀材,吃饱了撑得自投罗网来了。”说着蹲下身来,用手里的扇子拍拍他的脑门:“孙子!你和这案子有何干系,赶紧给爷从实招来!”
“几位都是粘竿处里的吧?”杜怀仲平静的说,“在下草民一个,只是为了朋友着想,这才不怕麻烦来淌这趟浑水的。”
那假卞秋实己经听过昨天两个手下禀报,杜怀仲和焦敬毅谈话的时侯,他们就是窗下窃听,知道他说是实话,笑笑:“行,你还真够义气,书麟大人都不敢揽的事儿,你一个平头百姓都敢揽。”
“仗义每是屠狗辈。”杜怀仲冷笑一声,“书麟那个老棺材瓤子也太他妈胆小怕事儿了,我朋友对他忠心耿耿,当牛做马出生入死,他倒好,一有事儿一推六二五,生怕湿了自己的鞋!真他妈不地道。”
“好,有种!”假卞秋实蹲下来直视着他,“那你是要揽这事儿了?”
“不知我那朋友得罪了哪位爷,这样成不?玉佩我们不要了,再出一份赔礼银子,要多少你直管说,只要高抬贵手,放我朋友这一马……”
“哼!”假卞秋实脸色突然一变,扯着他大步走进一个房间,把他往里一推:“你自己说说看,这值多少银子?”
杜怀仲定眼看去,只见地上躺着一具尸体,开膛破肚,两个眼睛己经成了两个血窟窿,满脸是血极是恐怖,他也不是没见过世面的人,却头一次见人死的这么惨,双脚一软“噗通”倒在地上,不由自主的“哇——!”的吐了起来。
众人一阵哄笑,杜怀仲缓过劲来,问:“这是……”
“我倒要问你,卞家合家上下一十三条人命是谁干的?说!”
“一十三条……人命?”
“你招是不招?”假卞秋实厉声喝道。
“我哪儿知道啊,我本以为就是个赌胜斗气的小事儿,心想给说说情,使点银子就完事儿了,哪儿想到会牵连到人命官司?不过杜某赶打保票,这事儿绝对不是我朋友干的,他那个人脾气是臭了点儿,但他绝对不是干这种事的人。”
“那个二百五倒真不是干这种事的人。”假卞实秋说,“不过这么大一宗案子,总要查明原因,捉拿真凶才是。”
“是是是”杜怀仲心想要抓人是没错,可这种事儿也轮不到你粘竿处啊?这事儿再大也是个刑事案件,那京兆府是干嘛吃的?
杜怀仲有所不知,这粘竿处当年是十分的威风,可现如今正值盛世,一片太平,他们这种特务机关己经成了个清水衙门,编制和预算都缩水的历害不说,眼见着乾隆爷也再玩不了几年了,等新主子一上来,这碗饭能不能接着吃都成问题,做为一帮狗腿子,他们也确实感到压力很大啊。
谁承想这时侯出了一档子事儿,处里某个小拜唐阿和人争一块儿玉佩,那人仗着自己是蔡富氏家族的包衣抢了去,他气忿不过,便寻了个由头,以对方擅用和田玉为名抓了起来,又想着借此再敲诈那玉店一笔,没想到到了玉店,却发现那卞家一十三口合家被人杀死,这一下真是如蝇见血,小案成了大案,私仇扯上公事,不得了,真是捡了个大元宝啊,众人都是一样的心思:若是漂漂亮亮的办好了这个案子,在皇上面前邀功请赏,粘竿处没准还有再复兴的一天。
不过想法虽好,但奈何现在的粘竿处早不比以前了,现在进来的都是些官宦子弟,又常年不办案,业务水平早就不像样了,是以查了这么多来,居然一点线索都查不出来。
只听杜怀仲说道:“您圣明,我那朋友就是一憨货,想来他也是无端被扯进这案子里来的,这卞家一十三口人命,何值一块玉佩儿?这背后显然定有隐情。还请您开开恩,放了我那朋友。”
那个假卞实秋冷笑一声,一把扯住他的领子,把他拉到自己鼻子尖,恶狠狠的说道:“只怪他自己不走运了,偏偏牵扯进这案子里面,不光是他,就连你也跑不了!我告诉你姓杜的,这案子顶了天了,你以为就是一十三口人命而己?这里头还攀扯到白莲邪教!识相的赶紧把你知道的都说出来,要不然安你个罪名,诛你九族!”
“你说什么?白莲教?”杜怀仲愣了。
欲知后事如何,且听下回分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