苍吉城的冬天干燥寒冷,一阵刺骨的北风吹过卷起了地上的尘土。
喜冬此时愣了一下,然后慢慢转身,惊奇地看着身后坐在地上被满头乱发盖住了脸的小乞丐。
“你说话了?”喜冬不敢相信地问道,毕竟他和这个小乞丐已经认识大半年了,每次和他说话都不会得到回答,所以喜冬早已把他当成聋子或者哑巴了。
“我问你为什么对我这么好?”小乞丐再次说话,这次声音虽然还是很沙哑,但是比第一句话说得流畅了很多。
“这还用说嘛!你之前也帮过我啊!我刚来苍吉城的时候不是一起跟你在这家饭庄捡食吃吗?我每次来得都晚,可是你总是会剩一部分饭菜给我,小的时候秦爷爷就教我,滴水之恩当涌泉相报!”喜冬回答道。
小乞丐听完,有那么一瞬间眼神中流露出一种异样,然后起身走向远处的巷子,没有再理会喜冬。
看着小乞丐离去的背影微微叹了口气,也不知道他每天都是在哪里睡觉?突然一阵冷风吹过,喜冬全身打了个冷战,端着盆向饭庄跑去。
※※※
时间就像奔腾不息的河水,永远不会停歇,转眼之间三年很快就过去了,曾经看上去还是壮年的王氏夫妇的鬓角处也开始泛起了白霜,但是他们却很享受现在的生活,每天都过得很开心。
但是喜冬最近却一直心情烦闷,他今年已经十三岁了,在这三年之中他每日都坚持修炼《逆决》中的法决,但是却一直没有到达初窥,他记得之前方永跟他说过正常人只要三年即可到达,但是从逃亡到现在已经三年半了,是不是自己不适合修真呢?
其实,一开始喜冬并不急,因为他在一年半之前已经可以做到“逆流疾”,但是关于这个“丹田鼓”一直无法领悟,不过对于修真给自己带来的变化他倒是非常受用。现在喜冬刚刚十三岁,但是身高已经和王老板一般高了,而且力气也变得很大,一只手臂就可以把王老板夹起来。
又到了晚饭的时间,但是饭庄里却已经没有人了,因为刚刚到了新的一年,大家都会在家里吃团圆饭,这个季节也是饭庄生意最不好的时候,喜冬百无聊赖地坐在大厅的椅子上,这时见到王氏从二楼下来,他犹豫了一下,还是决定把一直以来别再心里的话对她说了。
“婶婶,小冬可否跟你聊一会儿?”
“好啊!你有什么事情就尽管跟我说。”王氏说完就乐呵呵地走了过来,温柔地看着喜冬,她还记得三年半前这个嫩稚的小男孩儿的样子,但是现在已经长得和他的丈夫一样高,虽然王老板在男子中个子算比较矮的,但是喜冬才刚刚十三岁,所以在同龄中算是高个子了,而且不知道为什么变得很有力气,现在的他虽然算不上英俊潇洒,但是也称得上五官端正。
“婶婶,我想了好久了,我想说你们要不要在考虑重新招一个伙计?因为我今年过去就准备离开苍吉城了。”喜冬终于说出了口,其实他已经想了很久了,就算今年内无法到达初窥之境,他也准备离开苍吉城,然后苦求名门大派收留自己做弟子,只有练了一身好本事才能为苍云门报仇。
“啊?不是做的好好的,为什么突然要走啊?是不是嫌我给你的工钱少啊?我可以给你加的,而且我和你叔都决定好了,等你到了娶妻的年龄,我们也会拿出一些钱的!”王氏听完喜冬的话突然变得很慌乱,急忙说道。
“婶婶,其实你和叔叔的心意我都懂,我也舍不得你们,但是实话跟你说吧,之前叔叔问我身世的时候我为什么没说,是因为我之前住的地方被灭门了!我发过誓,有生之年一定要变强,然后替死去的人报仇!”喜冬想到苍云门上上下下近千口人的惨死,连说话都变得咬牙切齿。
王氏听后一惊,眉头像拧到了一起似得,然后没有再说话,起身默默地走回楼上的房间里。喜冬望着那个离去的孤单背影,突然心中一阵懊悔,其实他在这三年已经慢慢懂得了王氏夫妇对自己的感情,两人年近五十却没有一儿半女,估计是把这种遗憾寄托到了自己身上,但是他知道自己不能心软,因为他必须踏上复仇之路,这样才不会愧对常在梦中见到的秦管家和永少爷。
喜冬起身走进厨房,把今天仅有的一点点剩菜剩饭拿了出来,还有自己晚饭的时候省下的半个馒头,慢慢地向后院走去。
还没走到那口大缸喜冬就疑惑起来,因为他没有见到“小乞”的身影,小乞这个名字是喜冬后来给那个小乞丐起的,因为他不记得自己的名字,甚至不记得自己从哪里来,应该是失忆了。喜冬在这三年之中经常会跟他聊天,但是小乞心情好的时候就会回几句,心情不好的时候根本就不理会他。
不过今天真奇怪,自从自己进到客来福饭庄,小乞就没有一天晚上不在的,喜冬已经把这个当成生活中的一部分了,但是想想这几日由于客人太少,基本上没有什么像样的剩菜,今天甚至自己省了半个馒头出来,要不就盆里那两个菜叶都不够塞牙缝儿的!所以小乞应该是去其他地方捡食了,喜冬这么想着就走回了饭庄。
回到自己的房间,喜冬开始修炼《逆决》,他坐到床上,闭上双眼,按照逆血篇的法决练了起来,这是他每晚都会坚持的事情。但是今天刚闭上双眼就感觉身体里十分躁动不安,就好像经脉中的每一滴血都像不同的方向流动一样。
喜冬干脆决定今天不再修炼,因为他的心情也是激荡起伏,今天跟王氏说的话是自己早就想好的,但是没想到说出来后会这样难过,可想而知,对完全没有准备的王氏夫妇更会是一种打击吧?
这一晚多梦少眠,喜冬辗转反侧到深夜才睡着,第二天醒来眼睛布满了血丝,他和以往一样出门去买菜,回来以后准备了王氏夫妇的早饭,而只有王老板自己下来了,他看了一眼喜冬没有说什么,只是闷头吃完饭就又上楼了。
一个上午就只有喜冬自己在饭庄里面忙活,不过幸好上午就来了两个客人,他担忧地看着楼上,如果王氏夫妇中午还不下来,自己就准备上去看看,就在喜冬这么想着的时候,王氏慢慢地从二楼下来了,红肿的眼睛说明她哭了很久,看到喜冬在看她,王氏走了过来。
“小冬,真的不能留下来吗?”王氏不甘心地再次问道。
“婶婶,真的对不起了!”喜冬回答道。
王氏听到喜冬的回答后,红肿的眼睛突然又流出了泪水,肩膀止不住的颤抖起来,喜冬见状立即上前抱住了王氏,这一举动让本来还在压抑着自己情绪的王氏一下子崩溃了,伤心地哭泣在喜冬的怀里。
“小冬,叔叔和婶婶都没有孩子,我们三年前就开始把你视如己出。我们俩昨晚也商量了,男孩子大了确实是要去外面闯荡一下,你只要记得这个饭庄永远都是你的家,累了倦了就回来吧,知道吗?”王氏哭了一阵之后坚强地抬起头跟喜冬说道。
喜冬听完后眼圈也湿润了,自己如果真的能有这样的父母该多好啊!不管怎么样,等自己报完了苍云门的血海深仇,就回来和王氏夫妇一起生活,想到这里喜冬坚定地回答道:“恩,我以后会回来的!”
多亏现在饭庄没有客人,否则还真是一个难为情的场面,娘俩在饭庄又聊了一会儿,喜冬告诉王氏距离自己离开还早呢,现在才刚刚一月份,自己有可能到了夏天才离开。就在两人聊天的时候,王老板从楼上下来,双手拿了一个刚写好的告示。
“叔叔,你要贴什么?我帮你吧?”喜冬说道。
“哎,你这不是要走了吗?提前招个伙计,让你带带他。”王老板说着脸上泛起了无奈的表情。
就在王老板刚想继续向外走的时候,喜冬说道:“叔叔,我倒是有一个人想推荐,不知道行不行?”
“哦?你说说。”王老板说道。
“就是每天晚上都在咱们饭庄后面捡食的那个小乞丐,我跟他叫小乞。我之前不是和你说过,三年半前我刚来苍吉城也是在这里捡食吗?那个时候大的饭庄都被其他乞丐霸占了,我去了也分不到,但是只有这里那个小乞丐,虽然每天都比我来的早,但是都会给我留出一些。”喜冬说道。
“这?”王老板略微迟疑。
“你说的那个小乞丐我倒是知道的,你带过来给我们瞧瞧吧,如果她不行的话我们也不会留的。”王氏这时在旁边说道。
喜冬点了点头,这是当然,招个伙计当然是要能吃苦耐劳的,但是自己帮小乞推荐这一次也算是还了他之前的一个人情,这让喜冬的心里会稍微舒服一些。
“你现在能找到他吗?正好最近生意不好,估计今天白天也不会有几个客人,如果你能找到他就带到后院再来叫我们。”王老板说道,现在招个伙计不容易,尤其是自己这种没钱的小饭庄,而且一个伙计上手最快也要三五个月,所以当然是越早招进来越好。
“我去外面找找。”喜冬说完转身走了出去。
其实喜冬也不知道自己是否能找到小乞,因为自己本来就不知道他平时在哪里呆着,思来想去,他决定先从自己以前当乞丐的时候去过的地方找起。喜冬转了很多巷子,还有以前去过的饭庄,但是在这些地方都没有小乞的身影。一个下午很快就过去了,喜冬还是没有任何发现,他看了看天色有点晚了,最后他决定先回到饭庄,也许晚上他就会过来捡食。
因为客来福饭庄位于城北的位置,喜冬中午出来的时候先是从城北走到城西,城北到城西这条街上都是饭庄和客栈之类的,然后他又自跨城的大道上从城西走到城东,现在他决定回去的时候从城西走回到自己所在的城北,城西到城北这条路上基本上都是百姓的住家。
又走了大概半个时辰,喜冬忽然见到在前面路旁的一棵大树下围了很多人,他加快脚步走了过去。到了近前发现围观的人都是城中的乞丐,当喜冬透过这些乞丐向里面看时,他一下子愣住了,因为此时被围在中间的正是躺在地上已经奄奄一息的小乞。