夏招财对着夏草的背影重重的吐了口唾沫,“死丫头,看我整不死你!”
要整得夏草母女声名扫地,对他来说,倒不算太过困难的事,他唯一担心的是,陈慕云这个人。
前段时间,第一次见到陈慕云时,他并不知道对方的身份,所以几天后,他被那人“请”到对方的车上时,他还觉得有点莫名其妙。
相比于就像吃了火药,一碰就爆炸的夏草来说,陈慕云这个人实在是太温和的。
虽然他做出来的,完全不是那么回事。
他只是让夏招财听了个电话,就足以让夏招财魂飞魄散——他的宝贝疙瘩心头肉儿子在对方的手上。
陈慕云的要求一点都不多,只一条:不要骚扰夏草她们三个人。
他说这话时,仍然像两人第一次见面时那样不紧不慢的,没有生气的意思,甚至还带着一点微笑,可是,夏招财却一下子就怂了。
假如要将畏惧划上等级的话,他怕夏草如果是十级,那么怕陈慕云,至少有一百级。
夏招财在这个看起来温文尔雅的人面前,完全没有反抗的能力和胆量。
等到后来打听了一下陈慕云的底细之后,夏招财更是对陈慕云这个人避之不及。
夏招财自此不敢再去找他姐姐夏招娣要钱。
可是,突然失去这样一个金钱的来源,对于吃喝嫖赌抽“五毒”俱全的夏招财来说,他的日子一下子变得特别不好过。
他在这时忽然从新闻上得知,陈慕云竟然就是夏草生的那个小野种的亲生父亲,而且他竟然还准备娶夏草。
他不知道夏草用了什么手段竟然傍到了陈慕云这样的大款,但不可否认,这个消息对于夏招财来说,简直就像天上掉馅饼:能和陈慕云这样的人做亲戚,还怕捞不到好处吗?
他立即就想着去找陈慕云攀交情。
可是对方总是很匆忙的样子,就算外出,也总是在车上,他根本没有机会见到这个人。
于是他去了陈慕云的公司。
公司里漂亮的前台小姐很温柔的问他有没有预约。
夏招财当然没有,于是他说自己姓夏,是未来陈太太的亲舅舅。
那位前台小姐仍然面带着微笑,但却毫不犹豫地拒绝了他的要求。
因为对陈慕云的恐惧,夏招财不敢在那种地方撒野,只能在外面不停地打转,期盼着陈慕云会突然出来见到他。
皇天不负有心人,陈慕云竟然真的出来了,而且见到了他。
他凑上去打招呼,陈慕云仍然很温和,但他看得出来,对方并不想见他,他的眼神里明显得带着不耐烦。
夏招财从来不知道什么叫“廉耻之心”,可是他在陈慕云那种带着距离感的温和态度里,竟然胆怯了。
所以今天,他要是想整夏草她们,首先他得搅黄夏草和陈慕云的婚事。
夏招财打定了主意,又在心里骂了声“小杂种”,然后转过身,准备打道回府。
他刚转过身,就看到陈慕云正从不远处向他这边走来。
得来全不费功夫!
夏招财心中大喜,堆起满脸的笑容,大步迎了上去。
“陈先生,这么巧,我正好有件很重要的事想告诉你。”
夏草一直往前走着,晨风吹在她的脸上,把快要夺眶而出的眼泪给逼了回去。
她一直走,一直走,脚步却越来越沉重,到最后简直是举步维艰,不得不在花圃边的石凳上坐了下来。
阳光已经出来了,透过后面藤蔓的缝隙,将夏草缩在一起的身体陷到阴影里。
夏草当然知道自己的出身并不光彩。
她曾经想过各种可能。
她母亲或许曾经有个情投意合的情人,但被她所谓的外公外婆强行拆散,后来对方另娶了别人,她母亲为了不打扰到对方的生活,所以一直带着她孤单的生活着。
这是最好的一种,但也有可能,是她母亲遇人不淑,就像当初的她那样,受人欺骗,被人始乱终弃。
所以她当初才会那么反对她生下夏雪晨,因为她自己就是过来人。
当然,夏草也曾经想过,或许还有更坏一种可能,她母亲曾经是被现在很多人诟病的那种“小三”。
可是,她从来没有想,她的遭遇其实可能更不幸。
她母亲这么多年一直不告诉她父亲是谁的真正原因其实很可能是因为,连她自己都不清楚。
她的父亲,其实是一个嫖客。
是在她心中,只是比强奸犯好上那么一丁点的一种存在。
夏草的身体缩得更小。
她其实早该想到。
从她那个还算不错的舅舅夏进宝的言语里,她就应该猜得出她母亲曾经有着怎样坎坷的经历。
一个才十七八岁,连字都不认识几个的女孩子,要养活三个像吸血鬼一样的亲人,除了出卖自己的身体,大概也没有更好的办法。
夏草佝偻着背,将手埋在手掌里。她的身体,在晨风里轻微的发着抖。
她在这时,竟然不敢回家,害怕见到她的母亲。
因为她的选择,很可能会让这个人受到很严重的伤害。
夏招财可以说是禽兽不如,没有人性,是绝对不会对她们手下留情的。
可是,也正因为这个,她这一次才不能向这个人妥协。要不然以夏招财的贪婪,以后只会无止境的敲诈她们。
她不害怕被别人嘲笑,反正从小到大已经习惯了。她也不怕陈慕云会因此而嫌弃她,那只会让她认清一个人。
可是,她害怕伤她母亲的心。
“陈先生,我是真的为你着想。”夏招财做出痛心疾首的样子,“你是有身份的人,夏草这样的出身,肯定会让你被人笑话的……按理说,她是我外甥女,我得向着他,可是我实在是不忍心看你被她骗……她从小就最会骗人了。”
陈慕云阴着脸沉默,也不知道他心中怎么想的。
夏招财不由的往后缩了一点,“陈先生,我说的都是真的……要不你去打听打听。我也不知道告诉你对不对,可是,我实在不能看着夏草她这么骗你……你们分开这几年,她跟另外一个男人好过,经常一起出去过夜的事,她肯定还瞒着你对吧?”
陈慕云在这时,终于没再沉默下去。
他微笑起来。
“夏先生,谢谢你告诉我这些消息。”他拿出钱包,将里面的现金全部拿了出来,“抱歉,身上没多少现金,后面一定重谢。”
夏招财当然推辞。
“我告诉你这些,可不是为了钱。你是不知道我这个人,就是……唉!我自己外甥女做出这种事,我也觉得丢老脸啊!”
陈慕云将钱强行塞到他手里,说您要是不收,我就真过意不去了。
两人推拉了一番,钱最后还是进了夏招财口袋里。
夏招财得了钱,又离间了夏草和陈慕云,笑得合不拢嘴,乐呵呵地走了。
陈慕云盯着他的背影看了一会儿,眼见得他上了一辆计程车,这才转身往门里走,同时打了个电话。
“以前让你调查的那个夏招财,马上找人盯着他,别让他和其他人接触。”
“对。”他冷着脸说道,“还有,就他以前做过的那些事,早该去吃牢饭了。你想办法将他弄进去。”
对方在那边说了是好。
陈慕云挂断了电话,又往前走几步,就看到坐在石凳子上,缩成一小团的夏草。
他的心在这一瞬间被一种酸楚怜惜的感觉包围起来。
“夏草。”他故意放重脚步,走到那人身边。
夏草的手在脸上抹了几下,然后慢慢地抬起头来。
她的眼睛是红的,脸上还有几分水光,虽然没有眼泪,但明显是刚哭过。
陈慕云假装什么都不知道,俯下身让两人的脸近了一点,微笑道:“怎么了,这么早就出来接我吗?”
夏草的嘴角抽动了几下,甚至还轻微的抽噎了一声,这才淡淡地说了句“不是。我是下来透透气。早晨空气好。”
真是个倔强的傻丫头。
陈慕云又凑过去一点,用眼角余光看了下四周,并没有人,于是放心大胆地在她额头上亲了一下。
“那透完气了吗?”
夏草摇了摇头,“我还想再坐一会儿。”她说着,又低下头去。
太阳早已经升得老高,气温也升了起来,这个时候,已经失去了早晨的那种凉爽。
陈慕云看着夏草,心中那种带着痛的怜惜之情更加浓了几分。
“枯草。”他蹲下身,握住夏草的一只手,抬眼看着她,“以前我说过,你现在可以相信我了。其实还有一句话……你现在,也可以依赖我。”
夏草的睫毛抖了几下,但还是没有看他。
“我这不是大男子主义,只是作为一个男人,希望可以保护自己爱的人的一种本能。”他拉过夏草的另一只手,将她的两只手合到自己的掌心里,微笑道;“你总得给我一个献殷勤的机会,是不是?”
夏草稍稍抬眼,对上了他的视线。
她的眼中有着很明显的犹豫,像受过伤的小幼兽,不敢真正的放下戒备。
有一缕阳光透了进来,正好落在夏草的脸上,映得她的眼睛亮晶晶的,像寒潭中的水,可以让人溺死。
他在整颗心都要软化掉的情绪中低下头,亲吻她的手背。
然后在他抬起头的一瞬间,一滴温热的液体正好滴到他的鼻尖。
“慕云。”她的声音很轻,像梦中发出的呓语。
陈慕云惊喜万分。
如果不算那次在床上被他逼着开了口,夏草有多久不曾这样叫过他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