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水一方已经多年不曾有过这样的盛事，捧场的客人人来人往，络绎不绝，一直接近凌晨，醉醺醺的客人们才恋恋不舍的出了大门。
春心见客人们走得差不多了，这才抽了个空走到了后台，找了个角落坐下，点燃了一支香烟。她当做女没多久就学会了抽烟，当时她刚刚进入这个五光十色的圈子，像是一只飞出巢穴的雏鸟，任何事物对于她来说，都是陌生而新奇的。某一天她转到后台，就看到一个上了年纪的舞女，穿着一件黑底红花的旗袍，坐在角落里懒洋洋地翘着二郎腿，娇艳的嘴唇涂着鲜艳的口红，她慵懒地捏着一支烟，闭着眼似乎正在享受着什么，过了一会儿，轻轻从嘴里吐出一团灰色的烟圈。当时灯影昏暗，也看不清她脸上的表情，但春心却像是被触动了一般，只觉得眼前的画面美得像是一幅不真实的画图画。
从那一刻起，春心下定决定要学会抽烟。刚学时也被那呛人的味道激得连连咳嗽，一旁看着的彩燕还忍不住笑了起来，“何苦找这个罪受？这烟一旦拿起来，可就放不下了，到时候嘴巴里一股子烟油味道，可没男人愿意去亲你的嘴了。”同一批的舞女凑在一起，听了彩燕的话，一同张扬地笑了起来。
那时阿曼和牡丹好像也才来在水一方不到一年，模样青涩，跟在一众老牌舞女的身后，默默无闻。
一晃数年过去，彩燕固然已经不在，阿曼和牡丹也已经风生水起，哪还能和往日相提并论。这样一想，顿时觉得感慨，同一批进来的舞女走的走没的没，到现在就只剩下她与小百合了。
春心吸了口烟，轻轻吐出一个烟圈。她刚开始接触香烟时，烟瘾还小，如今倒是离不开了，只一会儿功夫不吸，浑身上下都如同被上万只蚂蚁啃噬一般，麻痒得受不了，活像是抽上了大烟的主儿，缺了它倒像是要了命一样。之前还听来在水一方的客人提过，如今租界那边又出了新鲜玩意儿，好像是叫******，效力比大烟强上一百倍，价格也和黄金似的，多少人尝过了一次就欲罢不能，倾家荡产卖儿卖女也要抽……
她轻轻叹了口气，有些头疼地揉了揉太阳穴。自打彩燕在自己的眼前死后，她就越来越喜欢胡思乱想，八竿子打不着的事情也爱放在一起琢磨，再这么下去，她非被自己逼疯了不可。
一支烟很快到了尾声，她按灭烟蒂，刚要站起身，就见着牡丹站在不远处静静望着自己。她神色一凛，强笑了几声，“你怎么不出声，站在这里看什么呢？倒吓了我一跳。”
牡丹皱了皱眉，好奇地看着她，“春心，你是不是有心事啊？还在想彩燕的事儿呢？”
“老大个活人就在我眼前没了，哪能不想啊？”春心轻轻叹了口气，“我现在只要一闭上眼，满脑子都是彩燕的影子。”
牡丹笑了笑，“你们是同一批进在水一方的，感情自然非比寻常。不过……”她稍稍一顿，疑惑地问道，“事发时，你和彩燕去法租界那边做什么去了？”
春心脸色一点儿不变，“说来也巧，那时候没什么生意，彩燕说那边有家咖啡很好喝，非要请我去尝尝，最开始我还没答应，她张罗了几次，我见她坚持，就只好点了头。结果喝过了咖啡刚出门……”她说到这里，有些痛苦地侧过了脸，不肯再往下说了。
牡丹看了看她的表情，若有所思地笑了笑，“人得往前看，别总想这些事儿了。天色不早了，早点回家歇息吧。”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