赵绮雯通过几项测试,给楚飞下了一个结论,他的精神只是有点感伤罢了,并不存在病因,智商可以达到167分,属于高智商人群,于是问道:“你最近是不是遭遇什么伤心的事情?比如,失恋,来自朋友的背叛之类的问题。”
楚飞犹豫了一下,低声说道:“前几天,我的女友死了,可能有点不理智。”
赵绮雯换上同情的语调说道:“那么,你能跟我说说,关于你的女朋友的一些事情吗?”
楚飞的双手交织在一起,唉声叹气了一会儿,赵绮雯给他端来一杯热气腾腾的咖啡,楚飞回忆道:“我们是在去年的新年晚会上认识的,那一天我记得很清楚,她是迤俪舞蹈的独舞演员,穿着一身雪白的演出服装,舞姿很好,后来,我才知道,她从小学习舞蹈,在舞蹈方面很有天分,从见面的那一刻起,我就爱上她了,本来,我对文艺节目没有兴趣,那一天去了礼堂还是被同学拖着去的,发现自己爱上了她,就在演出结束以后等在礼堂的外面,想不到,崇拜她的同学很多,她从里面出来,就被众多的同学包围了,大部分是男同学,有的手里捧着鲜花,有的提着价值不菲的礼物,总之,都是送给唐晓玲的,我看见这幕情景,心里犹豫了很久,那一天,只是站在不远的地方,看着她,被簇拥被热烈的掌声包围,不敢上前表白,就是挤进去的机会也没有,后来,我想了很久,直到放寒假的前夕,才狠狠心,找到一个机会,把她堵在去往食堂的路上,我叫道,唐晓玲。她抬头看了看我,惊喜地说道,楚飞?然后很高兴地说道,你,终于肯见我了。她的话让我很不理解,我啥时候推拒过跟她的见面了?她看出了我的迷惑,解释道,我看到你发表在《金融论坛》里面的文章了,他们说你是今年最优秀的金融新星,将来是金融业的巨擘,从那以后,你的每一篇文章我都认真拜读,也留意你的照片,这才能认出你来。我说,我还真的没注意到你,在新年演出上,第一次看见你。说到这里,我不知道该怎么说下去,跟影视剧里面的男主角一样,大声说出我爱你,还是定下下一次的约会?我需要在两者之间做出抉择,前者太直白了,后者还能含蓄一点。就在我正要说出今晚我在礼堂门前等你的时候。她说,我很忙,就这样吧,晚上八点半,礼堂前面的树下,我等你。我惊喜地点点头,因为她约我的时间和地点都是我准备好的腹稿,一时间我没办法表达心里的激动。以前,我把精力都用在学习上了,根本没有跟女生相处的经验。那一天晚上,我们见了一面,就这样,开始了甜蜜的交往,她是舞蹈系的大二学生,我是经济系的学生,在同一所学校不同的专业就读,哪次见面都有说不完的话。我们互相说好了,毕业后,她争取留在上海,我本来就是上海人,倒是不做外地就业的考虑,只要她留在上海,我们马上就能结婚。一直到前几天,传来她回家的路上出了车祸的消息,我,永远看不着她了,昨天晚上,我好像看到一个绿莹莹的鬼脸在我的床前,它要袭击我的样子,却被另一个长发的影子拖走了,那个长发的影子回身的瞬间,很像晓玲,脸部的轮廓跟她很接近,尤其是眼睛,那双我永远不能忘掉的眼睛,简直是一模一样。我大叫一声,那两个影子都不见了,后来,我妈妈听到了我的叫声,过来看我,我们都没任何发现。”说完这些,楚飞仍旧心有余悸,想到昨夜的恐怖一幕,他的内心无法保持平静。
赵绮雯倒是不觉得惊奇,凡是来看心理医生的人,都有不同的恐怖故事演绎出来,这一点她见惯不怪了,问道:“你认为,那两个鬼脸影子,很真实?”
“是的。”楚飞很快下了这个结论。
“你把这件事对其他人说了吗?”
“我觉得没必要,就没有说。”楚飞犹豫了一下,这才解释道:“我怀疑我的精神受到晓玲去世的打击,有点不正常。”
赵绮雯继续问道:“那么,除了昨夜,你经常会做梦吗?就是,经常做噩梦的那种。”
楚飞摇摇头说道:“我的睡眠质量一向很好,就是偶尔做梦,早晨醒来也很快忘掉了。”
“你还记不记得,曾经,梦到过唐晓玲?”
楚飞的脸有点变形,说道:“梦不到跟感情的深浅,有关系吗?经常在文学表达上能看到这样的语句,比如,梦到你一万次啦,昨晚梦到你拉着我的手啦之类的描述,这样的事情,根本不会在我的身上发生。”
赵绮雯合上手,说道:“那么,今天的见面就到这里吧,一个星期之后,今天的这个时间,我会在这里专门等着你的,希望,你不会爽约。”
楚飞站起来说道:“我不会失约的,您放心吧,冒昧地问一句,我的病,很重吗?”
赵绮雯很平静地说道:“现在下这个结论还为时太早,在我看来,没有什么大不了的,一些幻觉而已,跟精神方面的疾病没有任何联系,你回去之后,多注意休息,学习上,尽量给自己减轻压力,女友的遭遇,我表示同情。”
楚飞走了出去,赵绮雯来到窗前,看着楚飞走路的姿势和习惯,然后思考着什么,最后拿起电话,拨了一个号码。
电话那一头传来一个低沉的男人的声音:“你终于肯给我打电话了?”
“有一个难题。”赵绮雯没理会他的责备语气,说道:“一个二十三岁的经济系大三学生,怀疑自己在晚上出现了幻觉,说看见两个鬼脸一样的怪物,我检查了他的精神,没有分裂的征兆,也许,这属于你的研究范围。”
“一个怪人?”那个男人嘲笑地说道:“我马上就过去看你。”
“不是看我,你要弄清楚自己来的目的,我不需要假公济私的感情。”她有点生气地刚刚说完,电话的那一头好像知道她接下来要说什么,电话里传来嘟嘟的忙音。
赵绮雯气哼哼地把手中的电话扔在桌子上,发出砰的一声响,她的护士李玉正要进来,看到赵绮雯发脾气,好奇地问道:“是谁啊?”
“一个怪人。”赵绮雯怒气未消地说道。这是她的口头语,只要是自己理解不了的人,她就这样称呼,直到把对方的心理和习惯摸透了为止,那么,这个‘怪人’就会在她一双神奇的双手之下,变成一个正常人,她刚刚在电话里就是这样称呼楚飞的,现在,这个头衔又移到那个有着沙哑的嗓音的男人身上。
想到那个眼睛里时时刻刻带着研究一切的味道的男人,她不禁微微一笑,他想不让她研究他,她偏偏要研究他,只要明白他的心里想着什么,他有哪些习惯,她就会掌控他的一切,不是为了征服,而是,为了一种执著的追求。
李玉从来没看到赵绮雯对任何人发脾气,现在,这个美女医师真的发脾气了,这是李玉亲眼看到的,她的心里很是惊讶,没想到,就连赵绮雯这么温柔的人也会有脾气的,李玉看了看赵绮雯,更是惊讶地发现赵绮雯的微笑。
赵绮雯根本没有注意到李玉,她的思维还是停留在那个男人的身上,想着他的眼睛,他浓浓的男人味的呼吸,以及那张宽厚有力的胸膛,她的脸一阵发烧。
抬头看到李玉透过来探寻的眼神,赵绮雯心里一惊,连忙问道:“你有事?”
李玉这才说道:“我来通知您,下一个病人的情况。”
赵绮雯这才把精神拉回到工作中来,轻轻咳嗽一声,恢复成为平日里的庄严又温柔的状态,说道:“请他进来。”
进来的不是人,是一捧怒放的玫瑰,赵绮雯刚才忘记看这个人的病历,看到鲜花,她的大脑里马上浮现出一个名字:黄孝,他还有一个中英结合的名字,黄马勒。
赵绮雯的脸上浮现出一丝嘲弄的微笑,一个嘴角翘起,一个嘴角下压,虽然这样会破坏脸部一向优雅的淑女气质,却能表达自己心里的一个信号:来人不受欢迎。
这个动作是跟战云学的,就是那个刚刚在电话里,让她总也捉摸不透的男人,被她叫做怪人的人,他有一个很不雅的绰号,乌鸦。有时候,叫他乌鸦嘴也行。
黄孝偏廋的身体出现在玫瑰花的后面,嘴里奏响一曲快乐的曲调:当当当当,当当当当,当里格朗,当里格朗。
赵绮雯强迫自己憋住笑,说道:“马勒,你就不能换一个调子?每一次看到你,都是这个吊儿郎当的曲调,难怪你的姐姐说你是软泥扶不上墙的主儿。”
黄孝很得意地说道:“我就是这么执著,换一个曲调,岂不是不是我见异思迁,喜新厌旧?”
赵绮雯做了一个呕吐的表情,不耐烦地说道:“行了,行了,你别自吹自擂了,好了,鲜花放下,你走吧。”她清楚地知道,眼前这个富家公子,绝对是一个见异思迁喜新厌旧的人,一个女友能处上一个星期就很难得了,处到第八天的时候,他的姐姐,赵绮雯的最好闺中密友黄璞绝对能给她打来电话报喜,自己的弟弟终于有定性了,有了中意的女友。
“绮雯妹妹,你也该换一个调子了,每一次看到我,都是这一个调子,你走吧,你走吧,让我掉一地的鸡皮疙瘩,我看你啊,比我更执著。”黄孝很不服气地说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