钱袋子被小偷扒了,人们常会想到“算了,钱是身外之物”;居所被洪水冲走,我们也会自我释怀:“房产乃身外之物,天灾无法躲避”;收藏的一只古碗,不小心摔破了,主人可能自嘲:“碎碎(岁岁)平安,不就是一只喜欢的古碗吗,身外之物!”……
那么多很重要或是很珍贵的东西,都是“身外之物”。为什么都可以舍弃不计?那什么才是不可舍弃的“身内之物”呢?我有时总会想到这个问题。
近期读《孟子》,其中有一句话引发了我的思考:“求则得之,舍则失之,是求有益于得也,求在我者也;求之有道,得之有命,是求无益于得也,求在外者也。”孟子在这里说到了两种“求”:一是“求在外者”的,最后能不能得到不一定,似乎是命中注定,“求”实际上是无益于“得”的,这就是“身外之物”。另一种是“求在我者”的,你去执意地“求”,必定可以“得”到,如人格的养成、品行的修炼、学识的磨砺、精神的提升等等,这就是真正能完全属于自己的“身内之物”。由此忆及儿时常听长辈训诫,要好好读书,获得的知识是“贼偷不去,火烧不掉”的,这大概也就是“身内之物”的意思了。怪不得民间有话:“良田千顷,不如薄技在身。”“良田千顷”自然是“好又多”,但并不牢靠,因为它是身外之物;“薄技在身”虽然显得有些可怜、寒酸,但却实在、管用,不会丢失。
当然,身内之物乃生命之一部分,谁也不会怀疑其重要性,但不能据此就推论出身外之物一点不重要。人毕竟是血肉之躯,维持生存必须有一定的物质条件(多为身外之物)。问题在于对待身外之物,我们确实应该如孟子所言,抱“求之有道,得之有命”的态度。说白了,钱财是从人家那里得到的,很可能又被人家得去;地位、荣誉也是人家给的,既然给你,当然也可以随时要回去。所以,致富或者致贵时,切莫飘飘然,一切都有一种“得之有命,失之有命”的偶然因素在,今天你得到了,但须知可能有人失去了,甚至你得到的也许正是某人失去的。另一方面你得到的是身外之物,便还有复失的可能。因为说到底这只是一种身外之物而已。“十年富贵轮流做”这说的也正是富贵乃身外之物,得失不由己啊。
由此联想到另一句古训:“三军可夺帅也,匹夫不可夺志也。”统领三军,有着强大力量的“帅”,可以“夺”;但一介匹夫,势单力薄,又何以难夺其志?这就是因为三军之“帅”是被人任命,又可以被人撤销的“身外之物”,有“帅”之身份者,不一定有“帅”的胸襟;匹夫之“志”却是生命之魂的身内之物,是“贼偷不去,火烧不掉”的,命还在,它就在,别人又怎么能夺走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