高廉站直身体,伸出小指勾了勾。对剩下的四个人的蔑视溢于言表。
这莆田十虎是莆田九连山下南少林的俗家弟子。说是俗家弟子,实际上就是少林寺中一个老和尚在寺外收留的十个孤儿,并不算是正式的弟子,连南少林寺的门都进不去。不过这十个人还是很有天赋的,武功日强,镖师,护卫,打手什么都干过,因为手下硬朗,人又比独行侠多,渐渐闯出了莆田十虎的名号。
说莆田就要提起南少林,南少林注重拳法,北少林注重脚法,两者并称,有南拳北腿的美名。这南少林极为兴盛,有五百僧人,号五百罗汉。人多,是非就多,这教莆田十虎的老和尚就想自己独立出来,盖个小庙。有事弟子效其劳,莆田十虎就想给老和尚筹这笔钱。
说实话,这莆田十虎并不是心狠手辣的人,也不肯干劫掠的勾当。只能干镖师,护卫,打手这些江湖三等人混的白道买卖,许多年来挣的钱都是随手花去。如今老师要盖庙,想要效力,手边却是没钱,正赶上盐业比武这回事,所以努力巴结。
这江湖白道,分为三等,却不是以武力论等级。
第一等,富有田地粮庄,手下众多,简单说就是大地主。这一类人钱多,势大,手上广有人马,等闲官府也让三分。小旋风柴进、扑天雕李应、祝家庄祝家父子、曾头市曾家父子就是。这等人坐在家中,就有人前去投奔。招亡纳叛,隐匿亡命之徒只是小事。世道一乱扯旗造反的就是这类人家,有几分隋唐五代前的世家余韵,虽然朝堂上已经科举官员占了主流,但在江湖上这些人天然就是江湖霸主。
第二等,或者家资巨万,独揽一行买卖;或者独霸一方,坐地分赃;或者身为官吏,欺世盗名;或者建帮立派,广收门徒。这一类在江湖上享有盛名,养不起许多手下,反倒是要让手下供养。这也是第二类势力比第一类要弱的多的原因。平素里大家也能去打个秋风,互相捧个人场,但实际上有财大家发,收供奉的时候远大于疏财仗义的时候。玉麒麟卢俊义、托塔天王晁盖、没遮拦穆弘、金眼彪施恩、及时雨宋江就是这条道路。
第三等,凭着自家高强的武力,四处闯荡,结交江湖好汉,没有手下,不能自成一方势力。没事还可以吃黑道的供奉,简单说这等人虽是心高气傲,实质上就是高级打手。没犯案就是白道,犯了案就是绿林道。这等人为数众多,豹子头林冲、行者武松、花和尚鲁智深、黑旋风李逵、赤发鬼刘唐等等都是这类人。
所以尽管梁山聚集了很多人马,祝家庄祝家父子、曾头市曾家父子还敢叫号,就是因为先天上就瞧不起这些二、三流的人物。祝家父子时梁山还只是绿林的一流势力,两家不相上下,所以梁山还要用内奸,而倒曾头市曾家父子时梁山已经是绿林里的超级势力了,可以用实力平推了,结果当然是两家都悲剧了,被梁山杀个干净,成就梁山的威名。
这莆田十虎就是第三等里想要往第二等攀爬的人物,自家先天就有十个兄弟,比他武功好的没他人多,比他人多的没他武功好。名声响亮后就能寻觅到灰钱,有了第一桶金,就能招到手下,手下多了钱就更多了,能良性循环,发展下去就是第二流的人物。而高廉打劫了两家山寨,又有油坊,酒店在手,田地虽是不多,但现下已经是立足第二等,有望第一等。只不过没有第三等人物奋斗过程中带来的名气。不会有人闻名来投,简单说赤发鬼刘唐打听到生辰纲第一个能想起来的是托塔天王晁盖而不是没名号的高廉。就这一点来说,莆田十虎毕竟闯出了莆田十虎的名号,入了江湖人的眼。
看见高廉挑衅,莆田十虎的老大铁蒲扇反而冷静下来:“动家伙。”就算被高廉打倒,也不能被高廉看轻,因为这是他们莆田十虎真正扬名立万的场合,如果在盐业大会比武露脸,才能得到哪些富商大贾的看重,才能挣到大钱,而不是像以前那样苦苦挣扎,为上位打倒一个又一个的无名小辈。两个穿着盔甲的一个取了哨棒,一个取了一根长枪,射手是一柄单刀,铁蒲扇的兵刃就是铁蒲扇。取了兵刃,分四面缓步向高廉逼来。
高廉抽出随身的太阿剑,右手剑藏肘后,左手两指掐着剑诀,脚站丁字。呼吸平缓,单等这四位进攻。高廉正面是长枪,这位速度最慢,右面哨棒速度第三,左面单刀,速度第二,后面铁蒲扇,速度最快。高廉心如止水,这四位的行动轨迹,速度的快慢都在心中显现。这四位显然配合默契,速度的快慢与手上兵刃的长短配合,正好同时招呼到高廉身上。
迎面的长枪抖出斗大的枪花,直刺高廉的胸前,上到面门,下到胸腹都是枪尖的笼罩范围;右面的哨棒,由下向上,指点高廉的右臂,还是打着封住高廉兵刃的主意;左面的单刀,地上滚动,直削高廉左腿,这位身躯矮胖,却甚是灵活,练的就是地躺刀;身后的一位却是将铁蒲扇脱手而出,发着锐啸,旋转着直奔高廉的后颈,后发先至,甩出铁蒲扇,由怀中拔出一柄短刃,那短刃形如三棱破甲箭,正是盔甲的克星,直扎高廉后心。
高廉迎着枪花向前一大步,右膝弯曲,微偏身体向后倒下,避开右面的哨棒。左脚前踢,让开左面的单刀,同时踢开前面的长枪。身子后倒,太阿剑却比寻常剑要长,剑脊将飞来的铁蒲扇拍开,右臂一曲手腕一翻,正将后方的匕首削断,脚尖拧地,身子右翻,左脚落地将哨棒踩住,这是高廉已经变为脚踩哨棒头,面对后方的铁蒲扇,右臂已经曲于胸前,剑横肘下,剑尖对着使用单刀的射手,背对被踢起的长枪。
高廉右脚向左脚后一叉,避开再度砍脚的单刀,两支脚将哨棒牢牢踩在地上,身子一翻,剑花一摇,铁蒲扇的胸前出现血痕,砍脚的单刀削断,头巾被挑了下来,面对再度袭来的长枪,剑花一搅,将枪杆削断,剑尖停在这位的咽喉前。
围观的人只见到剑光如龙般滚动,剑光一停,围攻高廉的四个人,三个手拿半截兵刃,一个两手空空。高廉的太阿剑正指向一人的咽喉。
高廉的太阿剑乃是削铁如泥的宝剑,占了许大便宜。莆田十虎一片茫然,输的太快了,虽是高廉仗着剑利,但高廉身上还穿着几十斤的铠甲呢。
输掉这一场,八面威风杜敬臣脸色不渝。勉强笑了笑:“还有最后一场,还请稍等片刻,休息一二。”看了看天色:“天色近午,小可已备薄宴,特意买的味必居的清溪流泉,不如大家小饮几杯再来比试。”擎天神沈刚道:“杜兄,兄弟下午还有事情,就不喝酒了。马战某家先出场,不知杜家是何人?”
威风八面杜敬臣暗自思量道:“自家与沈刚本就是不相上下,本来以为两场必胜,便是平手也是胜局。不想平一场却输了一场。罢了,本来就是想占个便宜,占不到也就算了。自家不能折了威风,这一场让别人上就是。”想到这里,忙道:“沈兄就是这般性急。请少待。”回头道:“去请二老爷披挂了来。”
那家人去了,不多时校场外来了来了一匹菊青马,马上那人身穿一副铁叶锁子甲,前后兽面掩心,掩一领大红袍,手提亮银点钢枪,头戴凤翅盔,看那人面目,众人都是吃了一惊:三分不像人,七分倒像鬼。八面威风杜敬臣道:“这是我兄弟杜兴,人称鬼脸儿。就由他来领教沈兄的本领。”
那鬼脸儿杜兴也不多话,拍马来到场中,点钢枪一抖,斗大的枪花。这才开口道:“久闻擎天神沈刚大名,今日特来请教。”沈刚方要出战,高廉道:“沈兄请慢,这个人我来。”沈刚摇头退下。
高廉一催马,软黄金蹄声如雷,轰隆隆直奔杜兴而去。高廉对付杜兴那真是阴天打孩子,一打一个准。方天画戟就是一拍,亮银点钢枪脱手而飞,杜兴口吐鲜血,翻身落马。一点星光被已经解封三层的镇魔碑吸收,根本不用镇魔碑现身镇压。这是解封三层带来的最大好处,高廉方圆三丈内形成一种伪神域,神域范围内对天罡地煞的压制如同打神鞭对封神榜人物的作用,今天高廉特意来看看效果。效果好的出奇,看着杜兴在地上昏迷的身体,高廉满面春风。现下只要打昏而不是杀死也可以镇压煞神了,发现这一点,高廉特别高兴,因为高廉还想收几个未来的梁山好汉作为手下,还想改变一丈青的悲剧人生,但前提不能与镇压星神的任务冲突。至于镇魔碑空间的物品可以随高廉心意出现在神域的任意位置,这种好处就不那么明显了,顶多算是个暗算人的手段。
当夜高廉兴致大发,又一次联床大被。张琳稀奇道:“今天不是找小妹妹的日子么,怎么这么大的兴头?”高廉笑而不语,地全星鬼脸儿杜兴,带来的神术是大力。大力可是身体的大力,身体全方位的大力。
得月楼,福州最大的赌坊。光明右使赤手魁星祖士远喜欢在这个楼顶最明亮的房间里办公。祖士远主持福州盐业比武大会的外围赌场已经五年了,那种借力打力,呼风唤雨,暗中操纵别人命运的感觉,就是将所有人踩在脚下的感觉就让他迷醉,这就是权力的感觉。他已经不满足在福州一地为摩尼教敛财了,放眼江南,他应该有更大的空间。但是,这些要从手边这些小事做起,夯实自家的基础。
祖士远手边的资料是这一回比武大会的八位选手的资料。每一回都有新人出现,每一回都困难重重,但祖士远相信凭借自己的手腕还是能操控赌局向最有利自家的方向发展。现在,祖士远拿起笔,工工整整的写下了高廉两个字。
高廉,身高八尺。装备,紫金狮虎山文甲。武器,方天画戟,射虎弓。坐骑,海外巨马。战绩,击败擎天神沈刚,方寸刀钱振鹏,鬼脸杜兴,莆田十虎,尤溪口大豪苟正,马家庄马氏兄弟。击杀血河道人李探花。怀疑崇安事件与此人有关。写完,看了看,开始添加。
高廉,身高八尺,美姿容,游历学子,有诗名,近入三山书院读书,山长评为三甲之才。弱点为好色。
紫金狮虎山文甲,都作院刘大匠新制。防护同于三重重甲。
方天画戟,大匠岳群所制,重一百零八斤。
射虎弓,疑为南唐所流。
海外巨马,海外洋人载入。肩高八尺,力大无比。速度慢。
战绩这面没有添加。
祖士远放下笔,这是个变数,而他最不喜欢这种突然冒出来的变数。是消除这个变数,还是利用这个变数。祖士远心中也犹豫不定,现下得月楼插手盐业比武大会太深,已经引起了提举司的不满,只不过因为涉入的人太多,投鼠忌器没有发作罢了。祖士远深知此点,行事越发小心,但是钱还是要赚的,不能因为顾忌就不办这个赌局了,目前这赌局号称东南第一局,不知道多少豪客巨商慕名而来。
祖士远接手得月楼前得月楼只是福州赌档里不起眼的一个。生意并不是很好,每年能为摩尼教提供的金钱并不多。福州世家对子弟的管理也很严格,赌更是被严重禁制。而福州本地的客商又多在酒楼招待客人,很少有人来赌一把。那些常规的赌博玩法大家都一样,并不能吸引新客人,而福州的赌客就那么多,不是这家就是那家,来的往往是熟客,赌的金额也不大。祖士远决定找到新的赌博项目来吸引大家的注意,把得月楼的名气打出去,才能吸引到一掷千金的豪客。
而每年一次的盐业比武大会就进入祖士远的眼里。其实每年盐业比武大会的时候,福州的赌档也会有比武胜负结果的胜负彩。但是因为每年只有一次,时间太短,而且有时候只要知道选手是谁,比赛的结果并不难猜,所以并不被看重。
祖士远决定重点开发这个项目。祖士远将对选手家族的关注转到选手本身上来,而每位参赛选手的信息当地人实际上很容易搞到,每年比武前赌客都会想尽方法得到选手的详细信息,这样也导致比武结果很容易猜到。以前大家只是关注哪家能得第一,这种结果很容易猜的玩法被放弃了。
玩法多样化,祖士远费尽脑汁想出几个赌赛选项:有赌全部比赛需要多少几个回合的;有赌最终全部选手的排位的;有赌比赛中能出现几局平局的;有赌某个选手最终能排到第几位的;有赌某两个选手间几个回合能分胜负的;甚至比赛当天落马选手是脸着地,还是头磕地都可以赌,反正外围赌局能赌博的地方很多。
光有玩法还不够,主要是赌客的档次太低,真正的豪客不会来这种烂赌摊集中的地方。祖士远盘下了一处临街傍河的酒楼重新装修,更名为得月楼。除了一楼大厅,摆放些常规的赌局让喜好热闹的客人玩之外,二楼专门分出一个个小房间,作为贵客房:保留了酒楼的大厨师,酒菜随传随到;高价请了勾栏的清官红官当服务人员,一个个轻纱罩体,香气扑鼻,一月一换。门前的小厮一个个面貌清秀,衣裳整洁。
将没多少钱的烂赌客拒之门外,专门请大小商人来到得月楼,即便没赌几把,也赔钱赚吆喝,务必让他们满意,商人们也渐渐汇集到得月楼,这里吃喝方便,还有不花钱的勾栏***谈事情还有方便的小房间。不久得月楼变成高端大气上档次的会所,而得月楼也渐渐由赌局中脱身,由直接参与慢慢向提供场所抽头转变。
祖士远专门结交这些商人,尤其是盐业行会的豪商,专门打听盐业行会内幕。这样在那年盐业比武大会前,推出了全新玩法,而且往往挑拨敌对的两家在某场比赛中下注,盐业同行间的火气越来越大,被挑动火气的豪客们动则押注盐钞十万緡以上。那年得月楼的赌局成为东南第一赌局,得月楼的名声彻底的打了出去,不但前期的成本全赚回来了,以后中小商人已经是请我来变成我要来。
随着祖士远对盐业比武大会的插手,被巨型赌局吸引来的豪客巨商也越来越多,他们的加入使得月楼的巨型赌局更大,好些豪客把这里当成解决个人恩怨的好地方。他们自家不能参加比武,往往将门客插入交好的盐业商人门下出战。
这样赌局越来越大,影响的范围越来越广,赌资越来越高。盐业大会的那点配额与之相比已经不算什么了。这名镇东南的赌局反过来影响到盐业比武大会,参赛选手的水平也越来越高,血腥味也越来越浓。以前只是福州世家为子弟不丢掉尚武精神的比赛,变成了各大势力的明争暗夺,参加的选手也由福州子弟变为来至五湖四海的江湖好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