见李大叔半天不说话,黄振天忍不住了,催促道:“那后来呢?”
李大叔深深地看了一眼黄振天,然后带着一丝颤抖的声音,说道:“后来,就发生了一件让我毕生难忘的事。
木板一块一块掉落,很快就破出了一个大洞。
狼头钻了进来,朝我们嘶吼了一声。
我和你爷爷吓得立即缩到墙角处,使劲往里钻,甚至把那里的孩子赶到了最外层,成为挡箭牌,企图多活一两分钟。
现在想起这件事,我就觉得我连畜生都不如!”
李大叔狠狠地捶了一下自己的大腿,然后转过身,用额头在洞壁上连磕了几下,浑然不觉得疼痛。
黄振天沉默了,他不知道该怎么劝慰,也开不了这个口。
李大叔悔过一番后,继续说道:“那狼头钻进来,开始用锋利的牙齿撕咬木板,木屑横飞。
眼见小木门就要破了,就在这千钧一发之际,那名女子站了出来。
她将手中的婴儿送到你爷爷手中,然后嘱咐道:‘请帮我照顾好他,还有这群孩子。’
然后,她做了一件我们认为贫民永远都不可能做到的事。
她勇敢地把一瓶毒药喝了进去,然后义无返顾地走到黑狼面前。
黑狼毫不客气,一口就咬住她,将她拖了出去。
我至今都忘不了那一声声血肉被撕扯咀嚼的声音。
从那一刻起,我和你爷爷都悔悟了,甚至憎恨起了自己。”
李大叔又把额头往洞壁上磕,似乎要把头皮磕破。
一连十多个后,他停了下来,咬了咬嘴唇,自嘲道:“很可笑吧!
我们以为我们是高尚的,贫民是低贱的。
但在死亡威胁面前,我们抛弃了一切尊严,甚至把孩子当成了挡箭牌。而那位贫民女子,不仅善良地救助了我们,还以身饲狼,救了所有人。
我们以为我们是聪明的,贫民是愚蠢的。
但在死亡威胁面前,我们抛弃了一切智慧,只顾着一路逃窜。而那位贫民女子,她在最危急的时刻,仍然不放弃希望。
她知道黑狼很聪明,毒药沾上食物会有异味,黑狼是不会吃的,所以她将毒药喝下去。
在黑狼大快朵颐的时候,毒药就会从胃中扩散到血液,最后进入黑狼的体内,毒死黑狼。
她在那一瞬间展现出来的聪明才智远胜过我们。
我们这才知道,我们过去是多么的浅薄,是她给我们上了人生中最深刻最悲壮的一堂课。”
黄振天被深深震住了,久久无言。
“什么出身?什么地位?都******是一坨屎!”李大叔咒骂道,一拳砸在洞壁上,震得灰尘都往下落。
然后,李大叔回过身来,深吸了一口气,以最郑重的表情告诫道:“振天!你一定要记住一个道理——人!是绝不能用其出身和地位来衡量的。”
“我会记住的!”黄振天郑重地承诺道。
李大叔点点头,继续讲了下去:“之后,我和你爷爷便在贫民窟里生活了下来。
后来,你爷爷去世了,那群小孩也由于疾病、地震等原因夭折或失踪。
再后来,我就在这里成家了,并慢慢地收养了一些贫民窟里的孤儿,一直活到现在。
一直以来,都有人说我蠢,做一些费力不讨好的事,但他们不知道,其实我做的这一切都是在赎罪,都是在赎罪啊!”
接着,一件意想不到的事情发生了。
李大叔居然在黄振天面前,弯下腰,跪了下来。
“你这是在做什么?”黄振天惊慌地想去扶。
“别扶我!我是在赎罪!”李大叔哽咽地喊道。
他抬起头,眼中留着悔恨的泪水,说道:“我要感谢你的母亲,还有你。因为那名贫民女子就是你母亲!那名婴儿就是你!是你们救赎了我的生命,更救赎了我的灵魂!”
“什么?”黄振天在倾听的过程中,虽然有些预感,但没想到事情真的是走向了这一步。
母亲?!
黄振天两世都是孤儿,这一次,他头一次对母亲这个名词有了概念。
这种感觉很复杂,但第一次感觉到了这个词的温馨,仿佛多年的想象终于有了一个依托,像远行的大雁终于找到了一个温暖的家。
他看着跪在面前的李大叔,喉咙耸动,张口嘴巴,但一句话都说不出口。最后,他是伸出双手,才将李大叔扶了起来。
“能得到你的原谅,我的心总算安了。”李大叔颤颤巍巍地站起来说道,“你爷爷和我一样,都对你们母子抱有愧意,所以他把自己最宝贵的东西给了你。”
“什么东西?”
李大叔回答道:“记忆加载芯片和他的毕生所学,他把最宝贵的这两样东西都给了你。
记忆加载芯片,是他从京都研究所出来唯一保留在身上的东西,是无价之宝。
他曾是京都大学全科第一的天才,更是在京都研究所成为了最年轻的A级研究员,他的毕生所学,同样是无价之宝。
他临死前告诉我,他把毕生所学传输到了记忆加载芯片中,移植在了你身上。
怕你幼小的大脑承载不住记忆的传输,便把芯片的启动跟你的骨龄联系在了一起。等你的骨龄满十八年的时候,你就会觉醒。
我之前没注意到时间,现在看来,你好像提前觉醒了。”
这就是他所说的觉醒啊!
原来是他误会了。
黄振天恍然大悟。
怪不得之前,黄振天在考核中的优异表现没有引起李大叔的怀疑,原来他是以为自己觉醒了爷爷留给自己的知识。
可实际上他是换了一个新的灵魂。
这时,他不由地想起了在兵工厂中,从后颈中分离出来而暗红色芯片。
怪不得破解不了里面的密码,原来它是以我的骨龄来限制的。
想到这里,黄振天也不说破,反正让他误会就误会吧!
说破了,反而更难以解释。
“该告诉你的,我都告诉你了。明天你就要走了,请一定保重!”李大叔祝福道,然后转身向篝火走去。
“等等!”黄振天叫住了他,然后冲过去,给了他一个大大的拥抱,说道,“你也要保重,还有张婶,还有同伴们,都要保重!”
在黄振天的心中,不管李大叔以前做过什么,但至少他悔悟了,而且养育了自己多年。因此,他还是将李大叔当成了自己的亲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