世界仍是那样的色彩，该蓝的蓝，该绿的绿，该是方形圆形，依然是方形圆形。只是在每人的头顶，多了一团雾气。
雾气像炊烟，又像是云团，飘在每个人的头顶。每团雾气颜色也不一样，大多是青色，还有的是极淡的黄色，有的是极淡的灰色，极少数人云团中的黄色或者黑色会比其他人浓厚一些。
这什么东西！
他看着众人头顶，见每人头顶都有着一团云，颜色不同，大小各异。金色黑色交互，虽然都极淡，却像柄锤头打在他心口。世界终于展现出他不同的一面了。
此景猛的出现在眼前，极为震撼，好在以前臆想时候连天仙下凡收为弟子，或是创世神要他救世这等脑洞大开的情节都想到过，震惊一下也就过去了。
相比之下，脑海中配合音效大闹不停地画卷才更惹他注意。
画卷徐徐展开，露出其中金黄色的五个大字是：“玄黄功德榜。”在“玄黄功德榜”下，又多出来一行小字，分别是“开天功德”，“传道功德”，“渡化功德”，“教化功德”。
四个短语下面，分别写着一个“零”字。再下面还有“可兑换榜单”的字样。
这是，传说中能屠仙灭佛，能将一众天才虐得永世不得翻身，小心肝饱受摧残的，系统？看这样子是了，还是要用功德兑换的那种，真是一点创意都没有。
不过这有什么的，能兑换秘籍法宝，能修行，能长生是正经。若能修行了，他要踩着飞剑往天上飞几圈。若能修行了，他得多收些弟子，得品行好的，免得做恶事扣功德。然后，还要建个门派，在诸天万界扬名。
他想着有什么功法能兑换的，也好有个目标，解解眼馋也是好的。于是接着往下看，然后他看到了一个字是“无”！
他有想摔什么。尼玛稍微剧透一下会死啊。
没可能也就算了。有可能却不给机会，这就像将一块上等好肉挂在狗头上，看得见吃不到，心里痒痒得难受。
他注意到第二行的那堆“功德”。显然玄黄功德榜极为吝啬，且小家子气，非得有相应功德才显示相应的资源。
他有想学雷锋做好事扶老太太过马路，来挣功德，但总觉得，这事没这么简单，否则也不会分出四种功德来。
开天功德，这连想都不要想了。他既没有盘古的肉身，也没有盘古的元神，更没有盘古的本事。开天功德一定极好，开天二代的三清凭之成就圣人就能看出一二。但他只是个普通人，开天功德什么的，也只是臆想。
传道功德，在开天功德之后，显然也并不容易。传道功德之中的“传道”，或许不是“传道授业解惑”之中的“传道”。后者的传道，统归不过是儒道，只要做个私塾先生便可以了。如此来，也太简单了些，不该排在第二位。
渡化功德，看起来也模棱两可。什么是渡化？是像法海一样的降妖除魔？还是像济公九渡黄淑女一样？又或者，像吕洞宾三气何仙姑那样？
教化功德，按照排序来看应是最容易获得的。但细想来恐怕也不简单。什么是教化，是教人知识，还是教人道理？是教一人算教化，还是教一城？或是教一国？
甚至并不限于教人，教动物是否也算？若教动物也算，我买一群狗，然后教他们不要随地大小便算不算？
陈景琛想得脑仁疼，抬头看天，想着天上若有冥冥中存在在看着，麻烦给个使用说明书来可好？这样两眼一抹黑的感觉实在不爽得很。
想着事儿，不知不觉间便来到三昧书屋。
“吆，大侄子来啦？”远远地看到有人打招呼，是父亲以前的老同事，姓姚，书呆子以前都叫他姚叔。
姚叔貌不惊人，人缘却极好，走在街上时不时的就有人上前来搭话。有人是找他帮忙，有人是被姚叔帮忙，来道谢。无论是找他帮忙的还是找他道谢的，手里都没空着手的。无论是帮忙的还是被帮忙的，姚叔都笑脸相迎。
来道谢的，姚叔收下他谢礼，说这不过是举手之劳，以后要还有麻烦找我姓姚的就没错。
找人帮忙的，他不拒绝，若是自己能帮就帮，不帮也说得明明白白。姚叔在这地界已建立起极好的口碑。被他拒绝，也没人会觉得是敷衍。有那些不依不饶的，姚叔也不客气，也不动手，指指穿在身上的捕快服。
自古民不与官斗，捕快不过是吏，但在平民百姓眼里已是官了。一指捕快服，那是赤裸裸的威胁，若还揪着不放，那就去监号走一遭。
监号里不缺亡命徒，给他放在一亡命徒旁边，好吃好喝的供着，不用刑也不欺负人，只须一天，这些人就都没这么多毛病了。
若是其他人，这么待人非得让自己搞得众叛亲离不可，可姚叔不仅没众叛亲离，反而混得越来越自在。有饭馆的老板，茶馆的掌柜，都要叫他一声姚爷，威势不亚于县太爷。
别人眼中的姚爷，永远是书呆子面前的姚叔。陈景琛不太清楚其中缘由，只知道若没有姚叔救济，他们早已活不下去了。
现在又来麻烦姚叔，想想脸都烧得慌。真奇怪，那书呆子竟然还心安理得，躲在家里读书写字，真是不可理喻得很。
“姚叔，真是麻烦您了。”陈景琛臊得难受，一时不知该说些什么。
姚叔一把拍在他肩上，有些生疼：“嗨，大侄子咋这么客气，一家人不说两家话，叔帮你不是应该的么。而且，大侄子终于开窍了，懂得找活干了，以后日子会好起来的。”而后拉着陈景琛来到一处槐树下：“来，有些事我先给你交代一下。”
老槐树下树荫很大，姚叔一脸汕汕笑容：“大侄子啊，叔这次事情没办好，出了点意外。”
被人老是大侄子大侄子的叫未免有些奇怪，但一听姚叔这话，陈景琛也顾不得奇怪了：“是不要我了么？”再一想发觉不对，季老爷子是什么人，岂能做出出尔反尔的事？即便如此，姚叔也不会放到现在才告诉他。
“不是不是，”姚叔连忙摆手：“你还得去参加考核，只是考核的人嘛，多了一个。”
多了一个？这算什么事？公务员考试几万比一的录取率不比这个残酷？况且主考官是季老爷子，招收的标准也不是死板的名额，只要有才有用，便会成为先生。
陈景琛放心了，只要不是不要他就好：“侄儿能参加考核，姚叔在其中帮助极多，已是感激不尽了，至于多出个人来，不过是细枝末节，料想应该无碍。姚叔何必自责？”
姚叔摆手说：“侄儿能这么说，可见脑子真是开窍了，不再是个书呆子。想来即便是当不了先生，也不至于没有活路。到时候姚叔再走动走动，一定给你找个好活计。”
陈景琛一听不对，怎么姚叔好像认定了他肯定通不过似的。原因必然不是季老爷子和考核本身，八成是在多出的那人身上。
“姚叔，多出的那人，是哪位？”
“哎，说来也是姚叔没想到，是我顶头上司的公子，赵秉中。”
姚叔是捕快。他的顶头上司，不是捕快头子，而是县尉。那是在县里数一数二的人物，只有县令能跟他平起平坐。他的公子，岂是书呆子的家世能够媲美的？
“哎，不说家世，就是侄儿功课上也比不得那赵秉中。”
陈景琛问：“为何？”
姚叔说：“那赵秉中是举人。”
举人，那是能当官的人物。即便做不了官，在地方上也是有头有脸的，若是在乡下凭着举人身份抢女霸女都没人会说什么。这种人，竟然甘心做私塾先生？
“普通私塾自然请不得这尊大神，”姚叔说：“但三昧书屋不一样。若是能跟季大人搭上关系，凭借季大人在朝中的人脉，未尝不能让他飞黄腾达。这要的不是现在，而是未来的从官之路。若是有人挡了他路，便成了他的绊脚石，是要一脚踢开的。”
陈景琛嘴里发苦。考核本身，他能不能过都还在两说之间，偏又斜刺里杀出个赵秉中来，几乎不存通过的机会。
现在最好的选择，莫过于转头回家，卖赵秉中一个面子，再有姚叔从中说和，说不得会跟他搭上关系，此后也好相见。
但，丢不起这人啊。不试试怎么知道？况且他可是有玄黄功德榜的人，说不得以后是要修仙的，若是就这么退缩了，终其一生也不过是在小小的县中吐吐泡沫，连人杰都算不上，恍论修仙了。
“姚叔不必自责。姚叔但请放心。”
三昧书屋是个三进院落。陈景琛来到门前，回头摆手让姚叔忙去，不必担心自己，而后整整衣冠，觉得好了，便敲门。
敲门有讲究，得让人听得不急不躁不温不火心思沉稳。陈景琛敲门三下，空空空的声音很好听。不错，表现很好。从这时开始，他要多多注意细节。既然功名上比不上赵秉中，就只能从细节上拾些分数了。
过不一会儿，门开，出来一个三十岁左右穿着儒服的中年人。那人上下打量了他两眼。
“学生陈景琛，特来参加考核。”说话间，他双手在胸前抱了个圆。这是儒家古礼，大多祭祀觐见长辈等正式场合用，比之作揖这等俗礼，想来应更加讨喜才对。
那人慌忙回礼：“再下冯雅静。”而后做了个引荐的手势：“老师等候多时了，请进。”
原来是季老爷子的学生，道了声“不敢”，便提着身子，步子放轻，缓步急行走了进去。这一套都是古礼，书呆子变态，这些都了然于胸，可陈景琛只觉得浑身别扭。但想到这可能会讨得季老爷子好感，便硬着头皮端下去了。
一路来到后院，冯雅静头前开门。陈景琛道谢后迈步进入，当先便看到一张八仙桌。八仙桌两边一边一把太师椅。
右边太师椅上坐着一位老人。一眼看去，陈景琛就是一惊。这老人真是面相不凡，简直是穿着儒衫的长眉罗汉啊。那眉毛长得都到了腰了。
若我长眉及腰，足以立地成仙！
想起立地成仙，陈景琛不由得望他的头顶。果然，季老爷子头顶金光灿灿的一团云，像皇帝伞盖一样，简直要闪瞎双眼。
陈景琛猜那金色肯定是一个人的功德。但这片金光，得多少功德？立地成仙恐怕真不成问题。
“哼！放肆！”陈景琛吓了一跳，转而望去，见左手坐着一个四五十岁样子的中年人。那中年人此时正斜吊着眼睛，一脸晦气得看着他：“目无尊长，真是枉读圣贤书！”
陈景琛习惯性得往他头顶瞄了一眼，差点吓得反身逃跑。那人头顶乌云滚滚，像是阴天一样。
黄色金色若是代表功德。那黑色灰色，想必代表着罪孽。但，就像金云伞盖不多见一样，乌云压顶也极少。之前在集市上，头顶有巴掌大小的淡淡灰色已是极为罕见了。可这人头顶，竟有种要下雨的架势。
这得多少罪孽？
陈景琛呆楞着不说话，在他人眼中，那就是没见过世面，被吓着了。好在陈景琛年岁不大，还不到二十，姚叔又事先交代，陈景琛之前一心致力于功名，没见过世面，倒也没人觉得奇怪。
只是这么容易被吓着，心智显然还不算成熟，印象不免大大的减分。
正在此时，门再一次打开，走进来的这位穿着圆领袍，手里一把绘着山水画的折扇正一个劲儿的扇风，真是翩翩佳公子。
陈景琛一看便知，这人就是赵秉中。再一看，他心里轻咦了一声。这赵秉中脸色发青，印堂更是有浓浓的黑色挥散不去。
无论是青色还是黑色，都不是他的本来面色。他的本来面色红润，健康得不行。这显然是玄黄功德榜的功劳。可这青色和黑色，代表着什么？
正想着，就听见赵秉中扇着风说：“吆，原来书呆子还真来了。”
一听，陈景琛得出结论，这不仅是个二世祖，还是个二百五。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