林羽馨吃惊地看着瞎子七,道:“难道,那毒不是你下的?”
瞎子七慢慢地摇头道:“老夫不是什么英雄好汉,可是投毒害人那样卑鄙的事情,小老儿是断然做不出的。”更何况,他没有丝毫的理由去杀一个与自己毫不相干的人。
林羽馨的脸上,慢慢地变得苍白,整个身子开始微微发抖。
真正的下毒之人不是瞎子七?那就是说,下毒之人不是想害自己,而是想要礼遇的命了。
林羽馨惊声问道:“那胭脂红,可是从你这里取的?”
瞎子七点了点头,道:“最后一坛。”
林羽馨急道:“到底是什么人?竟敢如此明目张胆地下毒杀人?”
瞎子七苦笑着摇头,道:“朝廷之事,本就不是我等江湖之人管得了的。姑娘,你的家事还得自己去处理,老夫命已到此,无法在与你们纠缠了。”说着,慢慢地走到桌子旁边,伸手倒茶。
冰冷的茶水,已经没有丝毫的温度,可是茶香依然浓烈。
瞎子七凄惨一笑,端起茶杯道:“林姑娘实在不是凡人,小店中此时已了无生气,要不然酒虽然没有,倒可以请你喝杯茶了。”说着,轻轻地摇了摇头,仰头喝了一口。
酒楼之外,一声嘹亮的鹰鸣之声,带着刺耳的尖锐划过半空。
瞎子七身子一颤,惊呼道:“魔鹰又回来了。”
林羽馨脸色一变,朝着瞎子七道:“晚辈卤莽,误会了前辈,我这就告辞。”不要说是喝茶,纵然此时瞎子七杀鸡宰羊的热情款待,她也没这空闲接受了。
真正的下毒之人是想要礼遇的命,那么礼遇回去了岂不是更加的危险么?林羽馨慢慢地闭上眼睛,努力地使自己平静下来。此时,她更需要一个清静的头脑,去面对那复杂完全的繁琐。只要有一丝的大意,不但救不了礼遇,更救不了自己。
巨大的黑鹰落到门口,锐利的双眼直直地盯着瞎子七。
瞎子七猛然一惊,朝着林羽馨道:“林姑娘,你快走罢。”他领教过魔鹰的威力,那不是凡人能抵挡得了的。
林羽馨轻叹一声,朝着瞎子七道:“前辈好生照顾好自己,晚辈要回去查出真正的下毒之人,就此别过了。”说着,朝鹰轻唤一声:“黑鹫,我们走。”
黑鹰双脚一跺,发出一声尖锐的叫声,庞大的身子箭一般地射到半空中。
瞎子七颤声道:“姑娘,当日来杀老夫的人是大内高手,他们是想灭了打听玉指秘密之人,还请姑娘多多担心。”
林羽馨深深地吸了一口气,道:“多谢前辈。”身子一晃,已经窜出了窗口。
瞎子七慢慢地坐到桌子上,杯中的茶水依然散发着浓浓的香气,却早已经冰凉得没有丝毫的温度。
太阳西沉,冰凉的茶水,冰凉的空气。
甚至,连瞎子七的呼吸,都是冰凉的。
白衣,官帽,宽大的扑刀。
十个人,一字排开。
天边挂着醉人的晚霞,犹如等待出阁的姑娘脸上那抹羞涩。
十把扑刀,把天边的血红,反射到瞎子七的脸上。
干瘦的脸,深陷的双眼,这原本就是一个死人。
只有死人才会有那样平静的表情,似乎,世间的一切都已经随风而去。
纵然是死人,也比普通的活人可怕。因为他是瞎子七,江湖上谈虎色变的高手。
十个大内高手,无人贸然行动。他们在等,就好象等的时间越长,杀瞎子七的机会就会越大。
似乎,连风都停止了。
瞎子七突然笑了,呵呵地笑着慢慢地站起来。
十人身子一动,朝着不同的方向扑向瞎子七。
他们看见了瞎子七脖子上的血痕,还有只剩下的半只的右耳。
十个人围成一圈,把瞎子七包围在中间。
十人与瞎子七的距离,完全一样。
就像是一个圆,瞎子七就是圆心。不管哪一方先出手,谁都不会占便宜,也不会吃亏。十把扑刀,犹如太阳花的花瓣,整齐而规则。
瞎子七轻轻地吐了一口气,道:“各位,能否告诉老夫,到底是谁派你们来杀我的?”
一个轻蔑的声音,道:“你既是将死之人,知不知道有何区别?”
瞎子七呵呵一笑,道:“你说的也对,既然知不知道没区别,你们何不告诉老夫,省得老夫死了也还不知道是死在谁的手上。”
他轻轻地喝了一口茶水,朝着桌子上摸去。
那把陪他称霸江湖的长剑,此时只剩下不到三分之一的剑身。
十个人,几乎是同时挥刀。
大内高手,果然了得。瞎子七的手刚刚碰到断剑,十把宽大的扑刀已经刺到了他的身体。
十把刀,都穿过了瞎子七的身体。
瞎子七轻轻吐出一口气,似乎从来没有如此的轻松过,他轻笑道:“现在,是不是可以告诉我,是谁让你们来取我性命的?”要死,也要死个明白。瞎子七果然是个固执的人。既然是已经死了,何必知道自己是怎么死的?
一个白衣人冷冷一笑,道:“万花,万公公。”
瞎子七轻叹一口气,无奈地摇了摇头道:“老夫到死也不明白,为何来要我命的人,都是我不认识的?”
白衣服人道:“你不认识万公公,可是他认识你。半年前你追查玉指的下落,是谁指使你的?”
瞎子七轻蔑地看着白衣人,笑道:“这个问题,你问得晚了。如果是在你们动手以前,或许我想着活命会告诉你们。可是现在,我为何要说?”
白衣人冷冷一笑,道:“你不一定要说,因为我也是随便问问而已。你说与不说都一样,因为每一个与玉指有关的人,都不会活着。”
“真的么?”瞎子七的身子猛地一抖,手中的断剑猛然划出。
断剑,悄无声息的划过。随着瞎子七转动的身子,带着寒光的断剑划出一个漂亮的圆弧。
瞎子七的身体,因为扭动,几乎被整个切断。
他的脸上带着轻蔑的冷笑,十个人的表情几乎没变。
十人的喉咙上,一道两寸长的裂口。
他们怎么也想不到,一个将死的人还会有那样的速度。
十个人的身体从后倒下的时候,如同一朵慢慢盛开的鲜花,花瓣慢慢地张开。
瞎子七脸上的微笑凝固了,就在他呼吸停止的时候,十个人的喉咙上,飘起一股血雾。
威震天下的瞎子七,死了。
微笑着死的。
似乎,那样轻松的微笑,只有在死的时候才会有。
朦胧的夜色下,曾经的如意酒楼。此时安静得如同坟场一般。
昏暗的油灯,如豆的灯火。
身着碎花青衣的村姑,双手捧起泥土,一点点地撒在瞎子七的身上。这个让他风光了的如意酒楼,成为他永远安息长眠的地方。
她知道,迟早会有这么一天,她会亲手埋葬瞎子七,这一天她等了八年。
那个风云江湖八年的高手,就这样死了。突然,而干脆。就像一根绷紧了的绳索,随着拉紧的程度,蹦的一声,就断了。
泪水,合着汗水。她慢慢地站了起来。
突然,她身子一震。在她的身后,站着两个人。没有一丝的响动,突然就出现了。哑姑的一双眼睛,布满了血丝。她的脸上露出了微笑。她记得那个人,镶着金边的白衣,嘴角边永远挂着一丝冷笑。少年修罗,可是他来晚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