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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24章 章十九 - 新生命(上)

卫熠昇在进卫家门前不过是个十四岁的小少年,被唤作秸高。这是她的母亲给他取的名字,因为他是一日母亲出门做活时,生在田地里的。他的母亲在没有人帮忙的情况下,在荒芜的田野里,自己孤军奋战将他生了下来,用尖锐的石块砸断了脐带,母亲生产完毕抬头看着自己身边的秸秆高高的围着自己,就极其随意又极其真诚的给他取名叫做秸高了。她的母亲是个农夫的女儿,家里虽说有个良田几亩,但也只是比贫民们稍稍的富庶些,读了些书,识得字也明理,只是粗陋。他出生起,高堂就警告于他,他自生长即可,不要为没有父亲烦恼,因为他生来就是没有父亲的,以后也不会有,若有人拿此来聒噪他,他大可大大方方的出手还击。母亲的彪悍教育,却并没有让这个没有父亲的孩子成长为一个暴戾的人,也不知是不是过多的继承了其父的羸弱性格,他的母亲常这么责怪他。殊不知这其实源于秸高一日外出打猎时的意外收获。

那时候秸高也就六七岁左右,他的母亲让他跟着村里的一个猎手,一起上山去捕猎,母亲的原话是说“希望你能像个真正的男人些,打打架,少教人欺负”。他年纪小,也轮不上真正捕猎的活计,顶多就是跟在后面看看,帮忙去捡被射杀的猎物。

母亲为他找的这位师傅是村里数一数二的捕猎好手,更是远近闻名的好射手,从这一点来说,母亲倒不曾因为他给自己带来的名节上的折损而有失偏颇。师傅姓章,众人也就称其为章猎户,秸高出于尊敬,叫一声章师傅,他的真实姓名,多数人都是忘记或是压根不知道的。秸高天资聪慧,章猎户也乐意带着他,猎户平时闲来无事也将自己一身的闲散功夫教给他,权当做一个继承衣钵的人来教导,猎户早年丧妻,女儿业已出嫁,许久也不会回来瞧一眼,家里孤零零的,有秸高作陪也是个心理安慰。

那日是个秋季都快过去的时候了,已经眼看着就到了青黄不接的时节,章猎户决定再出门一趟,下回再打猎,恐怕得等到深冬雪尽开山过后,几个月以后了;他便叫了秸高、以及村里其他的几个捕猎的好手,结伴而去了,秸高的母亲对此事颇为放心,给秸高准备了些干粮让他带着就罢了。

一行捕猎的人共有八人,章猎户以及另一姓李的猎户作为最年长者及经验最为丰富者成为领头之人,他们在山里行进了两日,已经超出了平时他们捕猎的范围,但那一年也不知是气候的缘故还是怎的,两日里仍旧不见山里有野物的出动,凭借往日的经验,章猎户认为可能是这一年的气候湿冷,又加之村里的一些人开荒辟地,把些野物都惊扰到了更深的山林里去了,李猎户也赞同这一看法,这八人便决定再往山里行进一日的路程,若是还见不着野物,就只有打道回府了,众人同意,当日晚些时候便在一处避风的山坳里歇下了。

山里有狼等野兽出没,所以八个人轮流站岗,秸高年纪小,也没省了站岗的活计,只是将他排得早些,排在第一岗,入夜里就换了岗睡下了,但山里阴风不断,搅得他总也睡不着,所以即便过了他的岗,他也在半梦半醒之间,起初他听见异样的声音的时候以为是山风,后来以为是自己睡不着,分不清梦和现实了,等他终于耐不住好奇,睁眼看时,却吓得他是汗毛倒竖,连连庆幸还好自己没有睡死过去。

秸高睁开眼过后,也没瞅见什么不对劲的地方,他朝着站岗的人望过去,发现那人居然睡着了,那堆应该彻夜燃烧的篝火此时也是将灭将息,秸高爬起来,捡了几根柴火朝着火堆走过去,却隐隐的听见风里藏着奇怪的声音,他四下里望去,也没望见什么,他半副疑惑的添了几根柴进入火堆,火堆里迸出噼啪的声音来,在这时他明确的听见了呼吸声,他朝着眼前的黑暗看过去,却因为太过黑暗什么都没看见,他不大安心,从火堆里抽出来一根柴,举着火朝着黑暗里走去,没有走出几步,他就被一双凶恶的眼睛吓得魂飞魄散,一匹比他高出一头的狼在他的火光里现了行,那头狼明显为秸高发现自己的密谋而不满,朝着他呲着牙,这时他发现,因为隐秘行动的计划已经败露,所以埋伏在周围的狼群此时也都朝前走来,都在火光里现了行,这支狼群少说也有十数头狼,且既然猎人在这一带找不到野物,狼群也定是没有找到食物的,此刻必定是穷凶极恶的了,想到此,秸高只觉得自己的呼吸都要停掉了,他害怕已极,但他却有着天生的冷静头脑,他知道动物怕火,便死死的举着火把不放,缓慢的往后退去,他不敢大声喊叫将人叫醒,怕万一激怒了狼群反而失了先机,他不断的四处观看,查看狼群是否有立即进攻的意图,一边挥舞着手里的火把威胁狼群不准靠近,他焦急的期盼这时能有人立马醒过来,眼看着他就接近火堆旁的那人了,他正准备用脚踢那人,将他踢醒时,一匹狼却像是看出了他的意图,朝他冲了过来,大惊之下,秸高朝着向他冲过来的狼挥舞着手里的火把,在朝着后面急速退去的同时高喊“有狼!“,紧跟着他便被这头狼扑倒在地,好在秸高反应够快,扑向他的狼只咬上了木头,因为火的关系,那头狼紧急的落在地上,吐掉火把杆,用力的甩掉落在身上的火石,秸高凭着自己个子小,从那狼的肚子下滚出来,就地滚到了一边。经过秸高的叫喊,所有人都醒了过来,但火堆旁的那人却已然因为离着狼群太近,避闪不及,被两匹狼咬死了,章猎户是经过报警清醒得最早的人,他几乎从睡梦中立即进入了战斗的状态,抓起身边的弓箭,在扑向秸高的那头狼落空过后准备再次袭击时一箭洞穿了它的胸腔,紧接着章猎户发挥了他神射手一般的箭术,连着射死了两头狼,其他人紧随其后的也加入了殊死搏杀之中,最终用一死两伤换来了五头狼的死亡,狼群也因为伤亡惨重,离去了。众人对此心有余悸,狼群一击不中,很可能再次袭击,在之前的打斗中几人已经消耗了大量的人力以及武器,再在短时间内受到袭击恐要吃亏,因而几人将那死去的人的尸体藏在树上防止被动物吃掉过后,连忙清点了人、物,匆忙赶路去了。

还剩下一共七人的猎户队伍一直赶路到鱼肚白时才到达了另外一个适合休息的地点,而到达此地过后,他们惊喜的发现居然在逃过狼群的追捕过后,他们找到了一批动物藏身的地方,这些动物因为这一年气候与人为地原因不得不的迁到了远离山庄人烟的地方,却没想到,它们动了,人也跟来了。章猎户发现动物的踪迹过后,立即让人散开开始猎杀活动了,秸高跟着他一起追赶着一头鹿,章猎户为主攻手,秸高则跟随着,帮他驱赶鹿,那鹿被追赶得晕头转向,一路朝着山下奔去,那是一头雄健的、正值壮年的雄鹿,头上的一对角出得十分漂亮,章猎户甚至开心之余许诺将那鹿头送与秸高,以资鼓励,也是对前一夜事情的奖励。鹿一直朝下跑去,章猎户在鹿跳起来要跳过半截腐树的时候射出了一箭,那一箭直直的射在了雄鹿的身上,雄鹿却叫也没叫一声,只是打了个趔趄就接着朝下跑去了,这让章猎户大为恼火,村里人都知道他的箭法如神,他这一箭出去,鹿不应该还有能力这样奔跑才对的,那雄鹿跑起来与中箭以前毫无区别让章猎户接着射出的两支箭都没了之前的准头,纷纷射在了不怎么要害的位置,然而那鹿仍然在拼命奔跑,只是速度不再如前而已,章猎户年纪不小了,体力不怎么好,跟不上了,但看那鹿跑过的地方留着大块的血迹,料想它也活不了多久,便放慢了脚步,让秸高快跑跟上去了。

秸高听了章猎户的话,快速跑起来去追赶那只受伤而逃的鹿,他不会狩猎,但很享受捕杀的快感,他同时也不明白生死的挣扎,不知道生命为何,所以一只动物的死只意味着下一顿有肉可以吃,因而他对这生杀予夺的活计也感到很快活。

章猎户让秸高跟上去过后自己便十分的放心,秸高虽说小,但办事情却是缜密,所以他只是在后面慢慢走着,缓解方才消耗的体力,秸高拖不动那头鹿,但可以帮他确定鹿倒下的地方,待那鹿死绝了,秸高自会来寻他,他就会赶去拖回猎物来,这头鹿长得好,皮毛定然不错,且它体型硕大,自个儿必然又是狩猎的赢家。但直到其他人都拖回了自己的猎物,甚至于他自己还趁着无聊猎杀了几只南飞的鸟儿,来回在山里走了几趟了,也不见秸高返回的时候他才着急起来。他让剩下的人带着猎物往村子赶,嘱咐他们顺道接走那具藏起来的尸体,为保回去的安全,李猎户也跟着那几个人去了,他自己则顺着血路去找秸高,没曾想他找了两天两夜,都没有找到秸高。他发现受伤的鹿过了一条小河,猜着秸高多半是跟着过去了,然而跟着他却发现,恰好赶上另外一群动物进山里去过冬,将留下来的痕迹全部毁灭了,他又盲目的找了一天过后,不管是秸高还是那鹿都没能找到,一点蛛丝马迹都没有,他只能回去了。据说章猎户亲自去登门致歉的时候,秸高的母亲听完这个消息,拿起扫帚将他打出了门去,跟着这个女人等了将近十天也不见儿子回来,去找的人在第四天的傍晚就跟她说肯定找不着了,后来也就没人再仔细找了,她愈等愈是心灰意冷,才决定要给自己的儿子下葬,然而刚刚将空空的棺材抬到已经挖好的坟坑里填埋的时候,却从树丛里走出来一个小个子的人,那人浑身脏透了,脸都看不清,身上还弥漫着一股让人窒息的恶臭,把众人都吓了一跳,那人走了两步,没踩稳,摔了下来,摔到了这女人的脚边,她仔细一看,居然是自己的儿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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