柳云一听母亲和弟弟不在“紫烟乐坊”,心中大惊,又急又痛,一连声的问道:“怎么会?怎么可能不在这?她们明明几天前就应该到这的呀?”
王大娘见柳云心急,忙问:“云儿,你快说,到底发生了什么事情?是不是你母亲出了什么事?她又为什么应该在这里?”
柳云听王大娘询问,顿时泪水涟涟,王大娘一见此景,知道必然发生了大事,急道:“云儿,你倒是快说呀!我都急死了。”
柳云只得努力控制心绪,简单的把家中发生的事说了一遍。说到最后,想到自己千辛万苦的走到长安寻找亲人,实指望一家人能团聚,再不分离,却不料空欢喜一场,连母亲的人影都没见到,叫她如何不心痛?
王大娘听她讲完,也是方寸大乱,但她在江湖闯荡多年,见多识广,比柳云要沉稳的多,她知道若是依柳云所说,苏微母子比柳云早出发四五日的话,那应该在几天前到乐坊才对,此时没来,不是有事耽搁,就必是出了危险,可这话她不能对柳云说出口,看她正伤心欲绝,她怎能再说这些话来刺激她?她将柳云搂在怀里,安慰道:“云儿,你先别伤心,说不定他们在路上走得慢了些,你别忘了,仲言才七岁,路上贪玩走慢些也属常事,我们且先不要往坏的方面去想,再等几日,应该就会有他们的消息了。”
王大娘的话主柳云多少有些安慰,也是,弟弟还年幼,正是少儿心性,不能像自己这般专心赶路,若是在路中有什么好玩的事吸引住他,耽误几天也是有的,再说他这么小的年纪,要从洛阳一路走到长安,少不得喊累,也许母亲心疼他,每天多休息少赶路,因此比自己晚到几天也有可能,这样一想,心里勉强好受一点,说道:“也只得如此了。那我们就再等几日。”
王大娘看柳云口中虽这样说,但泪珠滚滚,凄然不止,明白她放心不下,别说柳云担心,她心中也很担心,她和苏微多年情谊,对苏微了解至深,深知苏微若和女儿约好,断不会轻易失约,何况还晚了好几天,可是柳云一路奔波,说什么也不能让她失去希望,于是将担忧隐藏在心中,一脸平静地对柳云说道:“孩子,你听姨母的,你母亲不会有事的,你且在这里安心住下,等几天他们母子必然能到这。”她斩钉截铁的语气让柳云踏实不少,王大娘又柔声劝慰多时,柳云这才止住悲声。
茉莉早在门外等候多时,见她们抱头痛哭,以为她们正在聊家事,不便进来打扰,此时见她们二人平静下来,才把洗脸水端了进来。王大娘说道:“云儿,你说自从离开洛阳就扮成这个样子,今天就算到头了,快把脸洗了,让姨母看看你的真面目吧。”她一生经营乐坊,从未从良嫁人,没有自己的孩子,虽然她的乐坊中都是穷苦人家的女孩,她对这些女孩也非常好,甚至在有人真心为她们赎身时,她也从不趁机讹钱,甚至有时还不收分文,只是那些从良的女子,一旦离开乐坊,就不再与她联系,她也明白她们的苦衷,毕竟对于女人来说,曾经身为乐坊女子,不管是卖唱还是卖身都是一段耻辱,她们一旦离开,就会努力融入正常人的生活,自然不想与她再有所关联。但苏微不同,王大娘是在给乐坊的姑娘们买饰物时遇见的苏微,她一生在风月场所混,一眼就看出苏微是好人家的女子,她可怜苏微,将她带回乐坊,并答应她卖艺不卖身,甚至还成全她嫁给柳林,并只是象征性的收了柳林的一点钱,但苏微没有忘记王大娘的恩情,临走时和王大娘结拜为姐妹,不仅如此,她们还时常书信往来,苏微生了孩子也会给王大娘写信告诉她孩子长什么样,可以说苏微是从良的女子中唯一与王大娘保持联系的,所以王大娘对苏微也比别人不同,今天又听柳云一口一声音“姨母”的叫她,她的心中怎能不动情,她从心底把柳云当作自己的孩子一般。
柳云虽然第一次与王大娘见面,但因母亲对她讲过王大娘的为人,她心中早已认定王大娘是一位心地良善的好人,在母亲最危难之时,想到的唯一投奔人选就是王大娘,足见此人在母亲心中的重要和母亲对王大娘的充分信任。因此柳云对王大娘的感情从心底里就觉得很亲近。潜意识中把王大娘当成了除去母亲和弟弟外最亲的人。此时见王大娘让她洗脸,她并没有犹豫,走过去将涂抹在脸上多日的药膏清洗下来。
等柳云将脸洗干净,王大娘一看不由心中欢喜万分,只见柳云肌肤如雪,明艳动人。好似不食不间烟火的仙子一般,不禁赞道:“不愧是苏妹妹的女儿,真的是太美了!乐坊的众姑娘都被你比下去了。”这时茉莉把茶水又端了上来,见到柳云恢复了真面目,惊道:“王大娘,这位姑娘真得是太美了,这下您还愁咱们乐坊没客人吗?”
柳云听了面色一红,王大娘却板起脸来说道:“茉莉,以后不许你说这种话,云儿是我妹妹的女儿,我能让她在乐坊做什么营生吗?你也告诉其它姑娘,别把云儿带坏了。”
茉莉答应一声,心中羡慕柳云,说道:“虽说大娘对我们姐妹都像孩子一样疼爱,但对待姑娘这般好,我还是第一次看到呢!”说完又看了柳云一眼,转身退了出去。
柳云向王大娘说道:“姨母,我还有位朋友在客栈中等我的消息,我想先告诉他一声音,免得他为我担心。”在她的心中,虽然和王大娘亲切,但这种烟花柳巷之地,她却是一刻也不想多呆,既然母亲和弟弟不再此处,那她还是去找韩翃,等过几日再来打听消息。
但王大娘如何肯放她走,见她长得俊美异常,又“姨母,姨母”的叫得亲热,真是看也看不够,亲也亲不够,听她这么说,王大娘一笑,说道:“这又不是什么大事,我派一个护院过去告诉你朋友一声,要有把她也接来,和你一同住在这,你放心,咱们这一楼和二楼是吵闹了些,但三楼鲜有人来,清静的很,我就是怕吵,才搬到三楼来的。”
柳云见王大娘这般热情,只得解释道:“姨母,您不知道,我的这位朋友,是......是......男的。”说完,脸色绯红,不敢看王大娘。
王大娘乃是精灵剔透的人,一听此话,就猜到了几分,问道:“可是你的如意郎君?”
柳云低着头,没有回答,王大娘一看喜道:“没想到我们云儿都有心上人了。快给姨母说说,你们怎么认识的?他是什么样的人?祖上都是做什么的?怎么你母亲给我的书信之中竟只字未提呢?”
听王大娘一连串的问话,柳云更是害羞,但又不能不答,只得简略的把她和韩翃认识并定情的经过讲了一遍,王大娘一听,说道:“什么,是进京赶考的书生,那岂不是很有学问?等他高中之后,我们云儿就可以跟随他去地方上任,享受荣华富贵,云儿可真是有眼光!”又问:“那你怎么不让她和你一起来呢?”
柳云无法回答,她怎能说是因为自己不想让韩翃知道她的亲人竟寄居在烟花柳巷之地,这样说的话岂不伤了王大娘的心?她踌躇半晌,没有答话,王大娘心中激动,说道:“你的母亲在我看来就是一个奇女子,没想到云儿竟也这等出色,你在这先歇息,我要亲自去会会这个韩翃,看看他能不能配上我们美若天仙的云儿。”她一时忘形,根本没去想柳云不让韩翃来这的真正原因,她还以为是柳云害羞,才不愿让韩翃前来。
柳云赶忙拦道:“姨母,不用您亲自前去,还是让云儿去就行。”她怕王大娘去了再把话说漏了,让韩翃知道她现在正留在紫烟乐坊,那他一定会多心。甚至把自己想成龌龊的女子都有可能。
可是王大娘是个热心人,又是真心疼爱柳云,听说要去给韩翃送信,说什么都要去,见柳云拦阻,说道:“放心,你还没有过门,我是不会透漏我的身份的,我只说是你派去送信的,不会多话的,姨母真得只是想看他一眼,绝不会多事,这总行吧?”
王大娘把话进都说到这份上了,柳云不好再拦阻,只得说道:“我只是担心姨母辛苦。”
王大娘笑道:“傻孩子,辛苦什么?你一路奔波到这才叫辛苦呢,你先休息一会儿,等着我回来,我就说,你有事要多留几天,让他耐心等你就是,送完信我就回来。”走到门口又想起一件事,说道:“你最好写个字,毕竟我和韩公子不认识。”
柳云走到桌前,思绪万千,心想,写什么呢?我不能让他来这种地方找我,更不想让他知道我留在这种烟花之所,想罢多时,在纸上写到:“我现在住在我的姨母处,几日后定当去见你,望勿念!”写完交给王大娘,王大娘小心的放入怀中,说道:“你先吃点东西,最多半个时辰姨母就会回来。”
柳云点点头,王大娘走到门口叫人吩咐道:“把孙护院找来,陪我出去一趟,再叫人给小姐做点精致的饭菜送上来。”说着向下走去。
柳云心中忐忑不安,不知王大娘此去会和韩翃说些什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