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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13章 刺骨恨意

而就在这晚,施曼从外面的公用电话亭回来,上楼出了电梯,正要往外走,忽然一愣,她看见了站在家门口的那个身影。

直到电梯门又快合上,她才出来,走到他身后,喊了一声“爸”。

老爷子缓缓转过身来,下一刻,施曼的脸上,重重地挨了一耳光。

“你没有人性了是不是?那么小的孩子,那么小的孩子,你……”老爷子声音哽咽:“你怎么就下得了手啊!”

“是齐禛逼我的!”施曼尖声吼了回去:“你不知道他是怎么对我的吗?我快死了他都不放过我,甚至说让我连等死都等得不安逸!他就有人性?他就是人!他活该,那孩子也活该!都活该!”

“你,你……”老爷子指着她,指尖颤抖。

“你打我啊,”施曼凑近他,眼珠瞪得几乎凸出来,脸上有讥讽的笑容:“你和他们一样,都打我啊,打死我吧。”

老爷子颓然地垂下手,闭上眼睛,泪水沿着皱纹溢出。

施曼冷哼一声,拿钥匙开门,老爷子想进去,却被她搡了出来:“以后你少管我的事!”说完,她便甩上了门。

老爷子呆立在门口,许久,才慢慢往回走,经过走廊的玻璃幕墙时又站住,望着脚底下,虚空的万家灯火,忽然想,就这么纵身一跳,如当年的齐禛父亲一样。

那样,便能还债了吧。

他的脚,开始像边缘移动,一直守在附近的警卫员小张见势不对,慌忙上前拉住了他,将他往回拽……

终于将老爷子送回宅院,小张才松了口气,安顿他睡下之后,又过去悄悄报告陆母。

“寻死?不可能吧?那小孩又不是他亲孙女,而且人不是还没死吗,还能悲伤过度到这份上?”陆母不以为然。

对她的冷血,小张也无语,只得再三强调真是这样,然后便退了出去。

陆母坐在屋里寻思了半天,还是决定过去看看。

门被小张特意虚掩着,她悄悄推开进去,老爷子正背对着外面,在喃喃自语:“造孽啊,都是我造的孽啊,老齐,是我当年对不住你,是我害死了你们夫妻……”

陆母越听心里越怕,再忍不住,开口问:“你说的老齐,是不是齐禛的……”

老爷子这才惊觉有人,立即回过身来,对她低吼:“出去,你给我出去。”

“到底是不是……”陆母还想再追问,一个烟灰缸砸在她脚前,碎片飞溅,她不敢再说话,只得赶紧离开。

房中只剩下了老爷子,他瘫倒在床上,双眼无神地盯着屋顶,凄凉地笑……

陆母回到房里,却是左思右想,越想越觉得这里面似乎真的事事有关联,按捺不住,也不管现在是什么时候,打电话给陆正南。

好一阵他才接起,声音疲惫地“喂”了一声。

“哎正南,刚才我听你爸爸嘀嘀咕咕说了些奇怪的事,好像在说齐禛他爸妈当年怎么怎么,你知道……”她还在唠叨,陆正南却觉得心中发冷,他本以为她打电话过来,至少是有一丝怜悯心,想问一问孩子和初晓怎么样了,却不想竟是打探这件事,而且是这么八卦而事不关己的口气。

“你现在别添乱了行么?”他打断她,换来她在那边的高声抱怨:“你们都是怎么回事啊?老的小的都跟齐家人扯不清楚,你也是,那孩子是齐禛的又不是你的,你一天伤心个什么劲……”

就在陆正南压抑不住几乎要发火的时候,忽然看见医生护士往监护室里飞跑,顿时愣住,立刻按掉电话跟着跑过去。

米粒儿的心电图波动异常,医生迅速用电击法急救,叶初晓在外面,看着她单薄的小身体,在电流下剧烈地弹跳,哭得几乎晕厥。

陆正南想抱着她,齐禛却已经先他一步,从后面将她拥在怀中,自己亦是泪流满面。

陆正南最终,缓缓退后,靠在墙上,默默地看着他们一家人,心痛如绞。

终于,心电图又恢复了正常,所有人都松了口气,而又过了半个小时,竟然出现了更大的奇迹——米粒儿的手脚有了反应。

这么多天,这是第一次。

当叶初晓听到护士出来告知,惊喜地想从椅子上站起来,可太久没动,而且身体过于虚弱,就在这一刻,她的眼前一黑,彻底失去了知觉。

“初晓!”齐禛惊呼,然后迅速抱起她,在医护人员的安排下进了旁边的抢救室。

陆正南的脚步移动了一下,却没有跟上,看着他们的身影远去,然后慢慢走过来,在方才叶初晓坐过的椅子上坐下,继续守着米粒儿……

也许真的是母女连心,叶初晓再度清醒过来的时候,米粒儿竟然也醒了。

叶初晓固执地拖着虚弱的身体,进了监护室,扑到她床边,颤抖的手,轻轻地握住她细弱的指尖,拼命地忍着泪水,努力地笑着喊她:“米粒儿……妈妈来了……”

可是,她毫无反应,眼睛一动不动。

“刚醒过来,可能意识还没完全恢复。”医生安慰她:“不过现在应该已渡过危险期了,你不要太担心。”

叶初晓喜极而泣,使劲点头。

她的米粒儿终于渡过危险期了,没事了,没事了……

第二天,米粒儿从监护室被转入病房,每个人都欣喜不已。

叶初晓守在她床边,一直在笑,却又时不时落泪。

齐禛在床的另一边,亦是百感交集。

陆正南始终站在床尾,远远地望着米粒儿,愧疚和疼惜,让他心里难过至极。

然而,直到晚上,米粒儿对周围的人的呼唤,仍没有丝毫回应,她睁着眼睛的时候,便是直愣愣地望着天花板,要么就是闭上眼睛睡觉。

叶初晓渐渐觉得不对劲,当米粒儿再一次醒来,她小心地伏在枕边,望着米粒儿的眼睛:“宝贝,你看看妈妈……好不好?”

米粒儿无知无觉。

她心里有点急了,音量稍微提高了些:“米粒儿,米粒儿你看看妈妈。”

米粒儿仍旧如同没生命的洋娃娃般,毫无反应。

叶初晓忽然害怕了,抬头问医生:“她会不会……有什么问题……”

医生的眼中,也有忧色,今天观察了一天,他亦觉得孩子似乎不太正常。

让其他人都出去,医生再一次检查了米粒儿的各项指征,其他基本正常,可是她对刺激的敏感度极低。

随即,医生将叶初晓叫进办公室,怕她受不了打击,也同时叫了齐禛和陆正南。

但进门的时候,齐禛却在陆正南面前关上了门,将他挡在门外。

他的神情滞住,良久,缓慢地转身离开。

此刻的室内,医生告诉叶初晓和齐禛,米粒儿也许是因为车祸中受的刺激太大,而产生了反应和认知障碍。

叶初晓的身体,剧烈一颤,不敢置信地反问:“你是说……她不认识人了……”

医生沉重地叹了口气:“暂时可能是这样,也许后面会恢复……”

“多久才能恢复?”齐禛焦急地打断他。

“这也说不好。”医生摇头:“也许很快,几天就恢复了,也许很慢……”他不敢说有的人,或许一辈子都这样了,怕他们承受不住。

可他忧虑的神色,却让叶初晓心中了然,顿时无力地靠坐在椅子上,再也说不出话来。

“初晓,乐观些。”齐禛安慰她:“我们陪着她多说话,她也许很快就好了。”

“如今,不乐观又能怎么样呢?”她凄凉地笑,强自站起身回病房。

坐在床边,看着如木头人一般的米粒儿,想起以前她可爱的样子,叶初晓的泪顿时掉了下来,将她小小的手心,贴在自己唇边亲吻:“米粒儿啊,你要快点好起来,和原来一样,给妈妈背儿歌,陪妈妈说话,你现在这样,妈妈的心好疼……”

米粒儿仍旧僵直地躺着,黑色的眸子,如黑色的水晶,明明那样晶莹剔透,却没有任何神采……

深夜,叶初晓握着米粒儿的手,趴在床边睡着了,这么多天,她已经憔悴得不成人形,脸上没有一丝血色。

齐禛叹息着将外套披到她背上,轻轻地从房中出来,刚走了几步,便看见远处,默默伫立的陆正南。

脸色一凝,他径直走过去,站定在陆正南面前:“你走吧,从此以后,米粒儿的事,再不用你管。”

“三哥,我真的不是故意的。”陆正南深深苦笑。

“不要再叫我三哥!”齐禛抬起下巴,眼中满是恨意:“米粒儿变成这样,都是你们陆家的人害的,不要再假情假意,我的孩子,今后由我自己的来照顾,你滚!”

陆正南抿紧了唇,最终什么都没有再说,背影萧索地离开。

齐禛定定地站在原地,听着他的脚步声消失在远处,才又折转回到病房外,从虚掩的门缝中,看着灯下的母女俩,拳在身侧握紧。

自今天起,她们由他来守护,其余的人,再不许插手。

陆正南那天晚上,回到云水阁,打开门,站在那片黑暗里,心犹如这房子一样,空荡荡的,没有半分温暖。

能让他温暖的人,都不在了。

这里,再不像个家。

不想开灯,不想看见周遭的一切,怕又想起曾经那些温馨的场景。

那也是他的女儿,他怎么可能不心疼?看着她受苦,他同样是肝肠寸断。

可是这一切,他没法说,毕竟,导致这场劫难的人,是他同父异母的妹妹,毕竟,当时在现场,他没能救得了米粒儿。

他对不起她们母女,对不起。

他现在,多想守在她们身边,可是那里,有齐禛了。

他甚至怪不起齐禛,无法理直气壮地留下。

将脸埋在膝盖上,他在这片空荡荡的黑暗中,无声惨笑……

之后的几天,他没有再去医院,只是每隔几个小时,就打电话给医生,问最新的情况。

叶初晓现在,除了米粒儿,已经无暇顾及其他,只是在某一天,突然回头,看见身后站着的人是齐禛的时候,恍惚地问了一句:“怎么是你?”

齐禛当时,心猛地一刺,却仍是笑了笑:“累了吧,你去旁边的床上躺会儿,我来守着。”

她摇摇头,又转过脸来,继续怔怔地望着米粒儿。

米粒儿身上的伤在恢复,可是仍旧不认识任何人,对周围的一切都没有反应。

叶初晓常常背着她哭,哭完擦干眼泪,又转过身来,笑着跟她说话,给她讲故事,就仿佛,她能听得懂一样。

叶初晓总幻想着,也许她在讲到某一句的时候,米粒儿会突然望着她,顽皮地一吐舌头,说妈妈其实我是在跟你玩游戏呢,木头人,一二三,不许动。

可是,这样的奇迹,始终没有发生。每一次从幻想中回过神,她都心如刀割。

Monica,沈娅,盛璇她们,也经常过来,买了好多米粒儿喜欢的芭比娃娃,天线宝宝,拿着那些玩具,含着泪,笑着逗她,可每次到最后,总是失望到再也挤不出笑容,坐在病床边落泪。

谁都无法接受,那样聪明活泼的孩子,竟变成了今天这般模样。

人人都恨施曼,竟对一个孩子,下这样的毒手。

可这个罪魁祸首,竟在这一天,大摇大摆地出现在了医院。

当病房的门被敲响,齐禛回头,看见那张脸,眼睛顿时赤红,直冲上去,一把拉开门,卡住她的脖子,将她压在墙上。

她呼吸困难,却还是嘶哑着嗓子笑:“别这么……暴力嘛……我是来探病的……”

齐禛的手,越扼越紧,这一刻,他是真的动了杀念。

怕事态闹大,周围的人赶紧上来,强拉开了他。

他仍挣扎着想往前扑向施曼,她用指尖摸着脖颈上的红印,妩媚地笑:“你可别忘了,要是真杀了我,你就要陪我去死了哦,这可是你最不愿意的。”

“你真是连畜生都不如。”旁边的盛璇也忍不住怒骂。

施曼不以为然地冷笑:“你的三哥也一样,你问问他对我做过什么事,就会觉得他今天得的报应,天经地义。”

“无论他做过什么,你总不该报复米粒儿,她有什么错?”盛璇几乎忍不住,想冲上去抽她几巴掌。

“她错就错在,是齐禛的女儿,是叶初晓的女儿。”施曼的眼神,怨毒地投向一直坐在床边,不言不语的叶初晓:“我得不到的东西,你也别想得到。”

“施曼,”叶初晓忽然转过头来,望着她一笑,说出了平生最恶毒的一句话:“你这辈子得不到的,下辈子,下下辈子,永生永世也得不到,因为,你真的不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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