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奉社领导派遣，去美谈判一部书稿引进事宜。即日启程。你现在没有什么障碍了，愿你好自为之。宋昭。
卜晓得半晌无语，是的，跟水杉在一起已不存在任何障碍，如果这要以跟妻子分手作代价，这个代价太大了一点，他实在不想付出这样的代价。老婆以外拥有一位情人，是当下的时尚，总有一天宋昭会接受这个现实，随着他卜大师名气的飞升，宋昭的态度会发生变化，宋昭今天走了，他免得天天跟一张冷冰冰面孔无言相对，这对他是一大解脱。就不要去想宋昭了，这事一时解决不了，就让它拖着，还是忙该忙的事吧。
卜晓得坐到桌前，又是大观园规划方案，又是大师赛筹备，前者先期规划费一百万已打进账号，后者的信息已经不胫而走，引起各方关注。这两件大工程，都得办成功，哪一件也不能搞砸。
张门生按约前来汇报。随身一只黑色公文包，从里头取出一沓打印好的计划实施方案。卜晓得起身给他沏了杯茶。
张门生顾不得喝茶，落座后开门见山。
“卜院长，先说要点，我们的工作分三个阶段：第一阶段，舆论宣传，召开新闻发布会，让大大小小的媒体，纸媒、电媒、网媒，把大师赛的喇叭热热闹闹吹奏起来，街谈巷议，男女老幼，人人都说大师赛，人人参与大师赛，给心中的大师投上珍贵的一票；第二阶段，参赛者报名，报名者要填表、附著作名录，也可以由单位或教授级以上知名人士提名，附作者著作名录，在纸媒和网络上刊登选票；第三阶段计算选票，正式评选，这是关键一环，要组织一个监督委员会。”
“怎么要监督委员会？”卜晓得多次担任大赛评委、顾问，从没听说过监督一说。
张门生胸有成竹。“大师赛不适合组织评委会，谁有资格评大师，除非是太师，谁是太师，总不能请坟墓的人起死回生吧。评选大师凭的是硬数据、硬指标。你出了多少本书，多少万字，被多少人评论过、点击过，有多少人投你的票？我们工作班子就是计算这些数据，这是过硬的，不掺水分的。为了保证公正，需要有一个监督委员会，要请公证处派人参加。”
卜晓得觉得这倒是个办法，可以免掉不少纠葛、麻烦，把后门堵死。要不然，送礼的、拉票的、上门争名次的一定闹得你头晕。张门生补充说：“参赛者提供的材料还要加一项，出席公众活动的次数，说白了，就是你一年上了多少次电视，登了多少次报纸版面，一次就是一次，来不得半点虚。”
“好，这条好！这条好！”卜晓得赞不绝口，环顾东西南北中，他不知道他这类人物中，有谁在媒体上的曝光率超过他。转念一想，纸媒上留下的痕印虽有迹可查，可天南地北，全国几千种报刊，查得过来？还有电视，播过了也就过去了，怎么收集，他问张门生：“这个数据，操作起来难度不小吧？”
张门生似乎料到有这一问。“要我们这个工作班子干什么？就是攻克这个难关。首先，参赛者要提供充分材料，其次，我们要取得全国各类媒体合作，请他们提供资讯、资料，我们还要找一批大学生当临时工去图书馆查资料。自然，挂一漏万也是难免的，漏那么一点两点，无碍大局。”最后，张门生谈到关键之点，“我匡算一下，这次活动经费需要一千万。”
卜晓得皱眉：“怎么又增加两百万？”
“不多，大师获奖人的奖金都在里面。国家科技发明奖一个人的奖金就是五百万，我们这个头号大师评出来，至少也该发五十万奖金吧？”
卜晓得问：“你和吴助理接触，谈得怎样，范老板愿拿多少？”
张门生咂嘴：“两百万，磨了半天，两百五十万，成了二百五了，怎么行啊！卜先生，你得亲自出场找你这位老同学啦。”
卜晓得嗯了一声。“门生，你接着说。”张门生翻到最后一页，报告组委会委员名单，组委会主席由学会主席齐智人担任，这是卜晓得和他商定过的，“是不是再设个名誉主席？”
“可以。”卜晓得带着征求意见的口气，“这个名誉主席你看谁来当？”
张门生不假思索：“过老啊，德高望重，公认的大师，当今国内人文学界无人能及。”
卜晓得摇了摇头：“你说得不错，可过老年事已高，不好再打扰他老人家，再说，他老人家也不会同意担任这个名誉主席。你再想想，还有什么人比较合适？”
张门生灵机一动：“卜院长，我看你亲自出任这个名誉主席，最合适不过。”
卜晓得一笑：“我当然有资格担任这个名誉主席，可你想过没有，如果大师赛的许多票是投给我的，这不成了我自导自演了吗？我是万万不能当这个名誉主席的。你再换个思路想想。”
张门生眨巴着眼，想来想去，就是打不开思路。
卜晓得手往桌面上轻轻一拍：“我看就让范开渠董事长担任这个名誉主席。”
这回轮到张门生犹豫：“模特赛范老板当主席名正言顺，这个大师赛，文化含量高，范老板当主席分量不够，怕有人议论吧。”
卜晓得说：“我不怕有人议论，我只怕范老板不肯当，范老板读大学时也是高材生，可别小看了，他不是一般的老板，他是大儒商。他那个企业家俱乐部文化含量高，我去上过课，郑书记去视察也赞不绝口。让他当这个名誉主席，也是文化和经济联姻的生动体现。你说是不是？”
“那倒也是。”张门生思路被打开，“卜院长，还是你的点子多，范老板当上名誉主席，赞助金我们就不用担心了。”
卜晓得提醒门生说：“大老板也不是随便就会拿钱的，首先，他得看钱给得值还是不值，我们要让他打心眼里感到给得值，不是一般的值，是大大的超值，这就看我们接下来的工作了，门生，你这个大赛办公室主任责任重啊！”
张门生点头：“卜院长，我懂。我会全身心投入，不辜负你的信任、期望。”
卜晓得鼓励：“你放手干，我相信你一定能把大师赛操办得出色、成功！”
张门生办事干练，工作班子也搭起来了，只等经费到账，就召开新闻发布会，宣布大师赛正式启动。
他让张门生把方案留下，他要仔细看看。
张门生提醒他，你要快找范老板。我们动作要快，大师赛这个金点子创意不能让人家偷去抢了头彩，新闻发布会一开，等于商标正式注了册，别人要抢也抢不去了。
张门生走后，卜晓得客厅里踱起方步。
找范开渠谈判是重头戏。谁来主持这个新闻发布会，也不能马虎。卜晓得颇费思索，自己是不便出场的，他志在必得大师赛桂冠，需要隐身幕后，张门生主持，规格低了点，大赛由学会和电视台联合主办，学会会长、大赛组委会主席齐智人出场主持新闻发布会名正言顺，老齐也算学术界一个老资格，为人阿弥陀佛，圆圆胖胖的脸，见人带笑，人缘很好，他跟自己的关系就不用说了，经自己力荐，当上代理院长，大师赛的热心发起人之一，组委会主席的最佳人选，请他出场，估计问题不大。他随即拨通齐智人电话。
“智人兄，在忙啥啊？”
“卜院长啊，我哪能跟你比，书一本跟着一本出，活动一场连着一场赶，飞来飞去，马不停蹄，这个世界，有我不多，无我不少。你不同，少了你，这个世界就少了几分热闹。”
这个老好先生，今天说话怎么有点酸味儿，卜晓得猜，一定有什么不顺心的事，是不是还想把代理院长的这个代字拿掉？以齐智人这个年纪，办不到了，能当上代理院长，已经不错了，那么多人眼睛瞪得大大的盯着这个位子呢！他跟齐智人剖析过这个道理，齐智人也表示死了这个心，代理院长毕竟是院长，带着这个头衔退，也心满意足了，难道这个想法又变了？
“智人啊！”卜晓得笑着接话，“你说得没错，这个世界少了我，要减去几分热闹，少了你同样不行，你这个人文学会，就是一个最有创意的学会，就说大师赛，有哪个学会想得出这个创意？少了你这个人文学会，人文学界不死水一潭才怪呢！”
齐智人放缓语速：“卜院长，我不好贪天之功，大师赛这个创意是你提出的。”
卜晓得摇头：“没有你支持，这个创意能付之实行吗？公平地说，这个创意是属于我们两人的。”
齐智人不再推让，承认这是两人多年默契的结果。“卜院长，最了解我的是你，最能理解你的意图的是我。当年做你的助手，我们俩心往一处想、劲往一处使，一加一等于四，现在我们这个学会不同啊，几个副会长，每人一把号，各吹各的调，名义上是我的助手，实际成了狙击手，专跟我唱对台戏，这段日子在放风，说什么会长任期到了，要换届选举，本来这事是要放到明年去办的，有人等不及了，要逼我走人呢！”
卜晓得明白了，齐智人果然心中有病，安慰说：“哪有这么轻巧的事，你是实干家，学会换届，我拥护你连任，不说经验、资格，单是手头上的事，你就丢不开，就说将举办的大师赛，前无古人，你是发起人之一，你退了，除了你，谁有资格当组委会主席，谁能接着办，谁能办成功、办得好！”
齐智人被说中心病，感慨万千：“知我者，老院长也，我不是占着茅坑不拉屎，我要通过举办这场大师赛，推动全社会引起对大师的重视，一个不重视大师的民族，是没有希望的。我也想通过推出一批大师，给我这辈子画一个圆满的句号。”
“对啊，”卜晓得加重语气，“智人，我跟你想在一个点上。不要去管换届的事，我去联络几个跟上头说上话的人，建议把换届往后推，又不关国计民生，学会的头儿要的是德高望重，可以终身做下去。”
齐智人情绪好转：“终身主席，这可使不得，毛老人家以后，再也没有终身主席了。我至多再做一届，把大师赛办完。我这个大师赛组委会主席，不能挂虚名不干实事，有什么我该干的，你尽管说。”
卜晓得说：“我这不是找你来了，大师赛的新闻发布会，请你主持。”
齐智人迟疑：“组委会我主持，新闻发布会让办公室主任张门生去办吧。”
卜晓得说：“新闻发布会是大师赛第一炮，这炮要打响，你这个重量级人物不上场哪行，新闻发布会要拍电视，你多时没在观众面前亮相了，该亮时就得亮。你说点什么，我让张门生用点心思，把稿子给你准备好，你再磨一磨，弄得精彩点，打响这头一炮。”
“照你这么说，我这担子还不轻呢。那好吧，”齐智人不再推辞，“啥辰光开会？”
“争取尽快开。等准备工作都做好，要选一个好日子。”
齐智人不明白还有什么准备工作。“听张门生说，工作班子都搭好了。”
卜晓得说：“还要等范开渠赞助资金到位。”
齐智人连忙提醒：“这你得抓紧，俗话说，兵马未动，粮草先行啊，组委、评委、工作班子都不能无偿白干呀。”
卜晓得对着话筒摇头，齐老头也太性急了点，笑着问：“老兄已经把劳务费列入收支预算了？”
齐智人承认：“你是我们学校先富起来的名教授，我哪能跟你比，劳务费是要计较的。”
“智人兄，你别相信传闻，我这富，名不副实。发起大师赛，是为大家谋利益。你放心，这回不会让你无偿劳动的。”
齐智人有了底气：“这我相信，你跟范开渠不是一般交情，听说范老板的公司要上市，一下子圈得几十个亿，拿出个把亿举办大师赛，有何不可？”
卜晓得若有所思，齐智人真他妈的是消息灵通人士，怪不得说自己先富起来的，莫不是自己拿到的那点原始股，他也知道了？
卜晓得决定探问一下：“智人，我正要找范开渠，范开渠的公司上市，你有什么确切消息？”
齐智人得意，你也有不知道的事情。“卜院长，范开渠公司上市，不出一周，证监会肯定通过。”
卜晓得不信：“智人兄，你哪儿得的消息？”
齐智人讳莫如深：“我有内线，我只能告诉你，消息可靠，你在这个时候去找范开渠，他喜事临门，不会在乎大师赛这点钱的。”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