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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257章 墓园

第二天杜箬天微亮就起床了,带着了了去墓园。

陆霜凤当时的丧事是乔安明操办的,所以自然墓园也是他买的,选了个比较好的位置,在朝南的半山腰上。

要爬一大段山路,了了手臂上的伤还没好,而且这段时间被乔安明都养娇气了,走一会儿就嚷着要妈妈抱。

杜箬没办法,只能一手捧着菊花,一手抱着了了,很费力。

走一段歇一程,到半山腰的时候晨曦已经散漫整个山顶,山里的雾气渐渐散了,墓碑和松柏都露了出来。

杜箬记得自己上次来这里还是前年,前年陆霜凤忌日,她将了了托付给郑小冉,自己匆匆忙忙回来扫了墓,又将墓碑上的字重新描一遍,第二天天亮就又赶回了宜县。

这些年她回来的次数很少。

偶尔杜箬要回来看父亲和弟弟也都尽量不在春节和节假日,至于原因,其实她和杜良兴都心知肚明。

一个离过婚的女人,勾搭有钱男人当二奶,替人生了一个私生子,后来有钱男人不要她了,她只能自己带着孩子独自过日子。

这种故事情节,在外人眼里简直就是一个闹剧,更何况是这种小县城,茶余饭后的谈资是必然的,更可悲的是别人还会带着酸腐同情的语气谈论你。

单身妈妈,小三,情妇,破坏别人家庭的狐狸精,最终落得如此下场…

嗯…或许还有更加难听的说法。

这些其实杜箬自己倒无所谓,听习惯了,况且也都是事实,但她不能让亲人忍受背后的骂名,更何况了了还小,她不能让了了受到乡里邻居的指指点点。

所以她这些年她回来的次数屈指可数,带了了回来就更少了。

如果没记错,这应该是了了第一次来看陆霜凤。

“过来,了了…”

杜箬将花放到墓碑前面,自己先跪下来,然后招了了站在她旁边,轻轻抿嘴笑了笑:“妈,这是了了…”

了了歪着头,看着墓碑上的照片问:“妈妈,上面是谁?”

“是外婆,你跪下来,叫外婆…”

“外婆…?”了了尚且狭隘的意识中似乎第一次听到这个名词,“外婆是什么?”

“外婆就是妈妈的妈妈…”

“那外婆为什么在这里?”

“因为外婆去世了,去世之后就会住在这里。”杜箬伸手揽住了了的腰,将他抱到墓碑前面,“妈…我带了了来见你,你以前都没见过他吧,都长这么大了,再过几天他就该三周岁了,越来越皮,都都要管不住他了…”

杜箬扶着了了的腰,对着墓碑上的照片自言自语。

小家伙反正什么都不懂,一直傻傻站着。

杜箬看着墓碑上的照片,照片上的陆霜凤还是一幅清爽利落的模样。

“妈…你是不是对我挺失望的?你那么不愿意我跟乔安明在一起,可是我还是一意孤行把孩子生下来了。”

她的声音渐渐哽咽起来,赶紧用手去擦眼角。

“了了已经懂很多事,明年就该上幼儿园了,这些年我一个人带着孩子也吃了很多苦,但一直没再找人,我是打算这辈子就这样了,但是前阵子我又遇到了乔安明。”

杜箬将了了往怀里抱了抱,小家伙的后脑勺抵住她的侧脸,她继续说下去:“他妻子前段时间去世了,他想让我跟了了搬去崇州,可是我没答应,这些年我一个人都过习惯了,也从未奢望过还能跟他怎样,可他现在突然冒出来,好像又全部乱掉了…”

从墓园回家的小巴上,杜箬抱着了了,脸蛋贴着脸蛋。

车子在山路上开得摇摇晃晃,小家伙快要被磕睡着了。

“了了…”

“妈妈…”

“你想爸爸吗?”

“想。”

“妈妈也想。”

“那妈妈去找爸爸吧,爸爸又不见了吗?”

杜箬在小家伙的额头吻了吻:“没有,爸爸在等我们。”

杜箬带了了在家住了一星期,这应该是了了长这么大在外公家住的最久的一次,也是杜箬这几年在宣城过得最平和的一星期。

她没有联系乔安明,乔安明也没有联系她。

郑小冉真的去了英国,一路拍了照片传给杜箬。

伦敦塔桥,大英博物馆,泰晤士河,还有大本钟,她似乎玩得挺开心,杜箬心里松了一口气,给她打电话:“替我跟莫佑庭问好。”

郑小冉愣了一下,爽快的答应:“好,一定。”

一周后杜箬的假期就用完了,药店老板娘给她打电话,问她什么时候可以回去上班。

她跟家里人道别,带了了打算回宜县。

杜良兴将她送到车站,进站的时候喊住她。

“了了还小,总需要一个爸爸,如果他有诚意接受你们母子,对了了可能是一件好事。”

杜箬想了想,点头:“好,我知道了,我会考虑清楚。”

杜箬到宜县的时候,郑小冉已经从英国回来了,亲自开车去接他们母子俩。

“给!”杜箬一上车,郑小冉就递过来一个红色的纸袋子。

“什么东西?”

“红色炸弹,我和小白的结婚请柬,第一张就发给你!”

杜箬一惊:“这么快?你不是说婚礼要到明年二月份的情人节举行吗?”

“本来是这么打算的,但小白父母催得急,我想早晚都得结啊,干脆就答应了。”郑小冉解释,杜箬想想也有道理。

“小白是怕你跑了啊,哈哈哈……他也真够心急。”杜箬将请柬放进背包里,又问:“这次去英国,感觉怎么样?”

“什么怎么样?伦敦挺好玩啊,大,热闹,除了天气不好,我在那边呆了三天,都没见过太阳,每天都下雨,又冷又湿,所以我都不知道莫佑庭怎么选了那么个地方读餐饮管理,那地方是人呆的吗?”

郑小冉一脸很替莫佑庭惋惜的样子。

杜箬皱着眉:“你明明知道我不是问伦敦的天气,我是问伦敦的人。”

“伦敦的人啊,人都挺好,英国绅士嘛。”

“……你再装傻?我是问莫佑庭,你这次飞半个地球去见他,他说什么?你跟他讲你要结婚的事了吗?”

郑小冉闻言低下头去:“其实,我这次去英国没有告诉他。”

“没有告诉他,是什么意思?”

“就是他不知道我去伦敦找过他。”

杜箬在脑子里理了理头绪,实在有些消化不了这话。

“也就是说你花这么多钱飞半个地球,压根没有见到莫佑庭?”

“也不算吧,我见到他了,但他没有见到我,我事先问他要了学校和宿舍地址,然后每天早晚坐在他必经的咖啡馆里等他。一天两次,他每天都会准时出现在咖啡馆门口的路上,可见他在英国没有乱来,私生活很规律。”郑小冉说到这的时候竟然笑了一下,是那种发自内心的,平静而又欣慰的笑。

杜箬一时不知道该如何接话。

这时候郑小冉的表情应该稍许有些悲痛,可在她脸上竟完全找不到一丝悲痛的痕迹。

“他好像有些变样了,瘦了,也黑了,以前就是白嫩的大男孩模样,富家公子哥,现在看上去倒有些像成熟男人了,嘿嘿…”郑小冉继续说。

杜箬笑了一下:“你是彻底原谅他了?”

“其实早就原谅了,更何况当初我跟他也说不上谁对谁错,他不喜欢我,这也不能算是他的错啊。”

“是,很多事都说不清楚。”

“所以我这些年都不怪他了,而且长到这年纪,很多东西看淡了,更何况我现在有小白,小白才是我应该珍惜的人,我结婚前去英国一趟,不是为了跟他道别,我是为了跟我第一个喜欢的人道别,跟我第一次认真的感情道别…”

缘起缘灭,逝去的感情就让他逝去吧,好好说声再见,因为你值得更好的未来。

杜箬带着了了去医院拆线,伤口复原得很好,只是因为当时刺得深,所以极有可能留疤,不过了了是男子汉么,男人手上留条小疤也不算什么。

随后杜箬开始去药店上班,依旧早晚接送了了。

店里的同事追问她和乔安明的事,她都一笑而过,她觉得最近的心境都被乔安明的突然出现搅浑了,她得让心沉淀一下,沉淀之后她才能看得清自己到底想要什么。

至于乔安明,他也耐得住气,竟真的没有再联系杜箬,除了给她发过几条短信。

“我妈想再见见了了,能不能让了了来市里陪我妈住几天?”

杜箬看到这条短信的时候没有很快给答复。

乔安明紧接着又一条短信追过来:“是不是让你为难了?如果为难那就算了吧。”

他语气里恭谦礼貌得很,杜箬实在不适应,想了片刻还是回复了一条:“你明天早晨来接吧,我跟他老师请几天假。”

第二天乔安明的车果然到了杜箬楼下,可却只有小张一个人。

“杜小姐,我过来接孩子。”

杜箬礼貌地道谢,将了了抱到车上,交代几句让他在那边要听话云云,又将小家伙的衣服用品放到后备箱。

“我给了了带了一星期衣服,但是伤口刚拆线,不易多洗澡,因为不能碰水,海鲜鱼虾暂时也不能吃,不然伤口容易发炎…还有,他晚上睡觉喜欢抱个枕头,你回去跟乔安明说一下。”

杜箬跟小张详细说了些细节,关了车门就打算走。

小张站在旁边喊住她。

“还有事?”杜箬问。

小张支支吾吾地挠头:“乔总最近很忙,上午好像要去见什么大客户,实在抽不了身,只能让我一个人来接。”

他以为杜箬会介意,可她却摇头:“我知道,无所谓。”

了了走后那几天,杜箬像是丢了魂,晚上一个人在屋子里转来转去,总觉得心里像是缺了一个口子。

本以为一周后乔安明会把孩子送回来,可才不过三天,小张再次出现在药店门口,这次开的不是乔安明的车,而是一辆陌生的奥迪。

“小张,你怎么来了?是来送了了的吗?”

“不是,我过来是要接杜小姐去崇州。”

“去崇州?乔安明的意思?”

“不是,这次不是乔总让我过来的,这次是老太太的意思,她想见你一面…”

杜箬当即拒绝:“我不去。”

小张有些为难:“去吧,杜小姐,老太太前晚又住院了,情况越来越不好,如果你这次不去见她,恐怕以后都没机会了。”

杜箬到底还是心软,听小张这么说,她还是请了假上车。

在医院门口的时候杜箬叫小张等她一下,她自己下车穿到对面的水果店里去,买了一盒葡萄和苹果。

老太太依旧住在中医院顶楼的贵宾病房。

小张直接将杜箬带到病房门口。

“就在里面,你自己进去吧。”

“她一个人?”

“应该是,她是瞒着乔总让我接你过来的。”小张说完就转身离开。

杜箬在门口站了一会儿,推开厚重的木门走进去,浓烈的消毒水味道铺面而来。

她太熟悉这个气味了,小凡做手术前那十多年,全家人无数次在这种味道的弥漫下绝望失语。

这种味道对于杜箬来讲意味着死亡,意味着不确定的恐惧。

不过贵宾病房装修豪华,环境宜人,所以多少将死亡的气息冲淡了一些。

杜箬踩着柔软的地毯进去,拐过一间全封闭式的小客厅,随后视线开阔起来。

白色的纱帘,整面落地窗和配套的红木家具,桌子和布艺沙发上堆满了零食和玩具,一看就是给了了准备的。

任佩茵就坐在轮椅上,穿着浅灰色的毛衣,带一顶黑色绒线帽,抱手背对着门,背影萧条,跟病房里的气息极不协调。

杜箬不知道一会儿要见到怎样一个老人,她印象中的任佩茵很厉害,脸上总挂着清寡的表情,于是吸了一口气,压住紧张,将手里的水果礼盒放到地上。

轮椅上的人听到身后有动静,费力地将轮椅转过来。

杜箬一口气留在肺腔里面,倒不敢呼出来了。

这哪儿还是她记忆中的任佩茵啊,她记忆中的任佩茵精明又狠戾,可眼前的老人,瘦得不成样子,脸色灰青,满身都是病入膏肓的羸弱。

“来了?…坐吧。”老太太说得有气无力,将手指在空中划拉了一下,示意杜箬坐到沙发上。

杜箬呆了几秒,竟真乖乖顺了她的意。

“是不是被我这样子吓到了?病了就是这样,半死不活的…”任佩茵一边说一边绷着手臂在旋电动轮椅的轮子,她是想将轮椅挪到杜箬面前,这样可以跟她面对面讲话,可轮子在地毯上卡得太紧,她手上也着实没什么力气了,所以旋了好久,轮椅还在原地。

杜箬看不下去,走到她轮椅背后,轻轻一推,轮子便往前滚了一下。

“你想去哪里?”

“就你对面吧,这样我们说话方便。”任佩茵回答,杜箬便照她的话将轮椅推到了沙发前面。

“老了就是不中用,现在这点事都做不了了…”任佩茵自嘲,又说,“你也坐吧,既然来了就别急着走,我让陈妈带了了出去玩了,我们能好好说会儿话。”

说什么?

杜箬一直没问,安静地坐到沙发上注视着任佩茵。

任佩茵说话一直挺直接,开门见山:“我先跟你道歉。”

“道歉?”

“嗯,道歉,为我三年前对你做的事,还有说的那些话。”

“我都忘了。”杜箬微笑着,“你如果大老远把我接来是为了道歉,那就大可不必了,我不需要,也从未责怪过你。”

“这是违心话,丫头,你心里肯定记恨我。”

“没有,如果恨,我不会让了了来见你。”

“你这是哄我这个快死的人,但你心里肯定恨,我知道的,你肯定恨。”任佩茵将“恨”这个字重复了两遍,“我当年那么对你,反对安明和顾澜离婚,后来又试图要夺了了的抚养权,所以你怎么可能不恨我?”

杜箬觉得当时的场面有些滑稽。

一个病得这么虚弱的老太太,坐在轮椅上,在细数自己的罪状吗?

“恨又怎样,不恨又怎样!当年的事过去这么久了,我不想再提。”

“不提不代表没有发生过,现在顾澜也不在了,以前有些话不能说,现在还是讲清楚的好。”任佩茵病恹恹地斜靠在轮椅上,声音很低弱,但气势绝对不输。

杜箬瞬间觉得自己错了,这老太太即使病成这样,但气势不减啊。

“讲清楚,我跟你之间,还有什么没讲清楚?”

“我们之间自然没什么,我的意思是你和安明。”

“放心,既然当年我没有死缠着他,现在也一样。”杜箬不知为何,心里开始委屈起来。

老太太扯着干燥的嘴唇笑了笑:“你看看,又急了是不是?我还没说什么,你没必要这么急着跟我儿子撇清关系,更何况了了都这么大了,你们之间还撇得清吗?”

“那你什么意思?”

“我意思啊…”任佩茵的目光移到窗外去,“你来见我之前我打了两针杜冷丁,不然我觉得我都未必有力气坐在这里,所以我的情况你也看到了,我这样, 未必看得到明年草变绿。我是想趁还有力气说话,跟你讲一讲我心里的想法。我以前一直不赞成你和安明在一起,现在也未必赞成,因为你太年轻,比安明小了二十岁,我怕你对他不是真心。更何况安明那么多家产,你又有了了…”

杜箬冷哼一声,打断任佩茵的话:“你是怕我利用了了夺你们乔家的家产?那你未免太看高我了,我没有这份脑子!如果你觉得我不安全,我大可以带着了了离开,从此让他们父子不见面!”

她说着眼睛就开始酸起来,视线模糊,不知道自己为何要跑大老远来在这里再受一回气。

“你知道当年我为什么要将了了生下来?我从未奢望过乔安明会娶我,更没想过要用孩子去夺家产,我当年愿意顶着流言蜚语把孩子生下来,唯一想到的是乔安明他没有后嗣,他这把年纪了,性子那么冷,我怕他除去了了,这一世真要孤寡一辈子!所以我想替他留个种,可到你这,怎么就变成处心积虑了呢?”

杜箬真是熬不住了。

她这些年受的苦,即使躺在乔安明怀里都没有怎么哭,可现在面对这个病入膏肓的老人,她却哭得满脸都是泪。

任佩茵依旧面无表情,偏着头笑了笑:“你看你还是急了,得听我把话讲完。我知道安明各方面都很优秀,现在顾澜去世了,他如果真的还想再娶,肯定一大帮小丫头争着要嫁,但他一根筋,这些年心里还是只容得下你一个人,我也不知道你哪点好,但他的脾气我清楚,认定了就不轻易变,所以没办法,我只得认了,再加上你还有个了了,了了是我嫡亲孙子,所以就算我心里多不愿意,但从了了的角度出发,还是希望你跟安明早点安定下来,早点给孩子一个完整的家。”

这话锋突然又转了,杜箬的眼泪还挂在脸上,她都不知该气愤还是伤心。

老太太依旧靠在轮椅上,抱了抱手:“你别这样看我,我知道我说的话不好听,但请体谅一个做母亲的心情,以前顾澜在的时候安明过得挺辛苦,顾澜身子弱,脾气又娇,但现在顾澜不在了,我希望安明以后可以活得轻松一点,事业也好,家庭也罢,都要平平顺顺,这样我才能走得安心。”

她低弱苍哑的说完,又费力地笑了笑,嘴角的皮肤因为松弛消瘦而全部皱到一起。

杜箬本来还有些愤怒,但听她说完这些,突然就释怀了。

这些年她也问过自己很多次,到底恨不恨任佩茵,她都无法给予答案,可这一刻,她可以很轻松地在心里对自己说,她不恨。

任佩茵的方式未必正确,但出发点却是为乔安明好。

天下母亲大抵如此,杜箬以前不懂,但自从了了出生后,她渐渐可以理解。

走的时候任佩茵叫住她,很由衷地道了句谢谢:“你能够让了了认我这个奶奶,我其实心里挺感激。除此之外,我也感激你三年前没有将了了打掉…”

杜箬苦笑,却没接着她的话讲下去,而是说:“了了会在这再陪你几天,下周一让乔安明安排人将他送回去。”

遂转身离开,走过那两盒水果的时候,杜箬又停下:“头一次来见你,也不知道买什么,我记得乔安明跟我提过你喜欢吃葡萄,所以买了一点。”

任佩茵鼻子泛酸:“好,我会吃。”

其实她哪里还能吃葡萄,最近都已经无法进食了,只能靠输液维持。

杜箬从任佩茵病房出来的时候,听到走廊那端有哭声。

“妈,你走了我怎么办?就剩下我一个人,回家冷冷清清……”

尖利的喊声,将杜箬定在原地,她抬头看了眼不远处墙上挂的指示牌:“肿瘤住院病房”。

这应该是人生的最后一站,许多人都会在这里慢慢停止呼吸。

她突然意识到,如果任佩茵没了,那乔安明就真的成了孤家寡人。

杜箬当天回了宜县,随后两天都挺平静。

她没有联系乔安明,了了也没送回来,按照之前乔安明跟她的约定,两天后了了就该回来了,也就是下周一,可是还未等到周一,杜箬却等来了陌生电话。

“你好,杜小姐,我是彭于初,请问你现在讲话方便吗?”

杜箬当时正在仓库理新到的药品,听到“彭于初”三个字慌了一下:“方便,你说吧。”

“是这样的,乔总的母亲过世了,他委托我安排后事,我想来想去都觉得你应该来看一下,所以问小张要了你的号码。”

杜箬手里拿的药盒“啪”地一声掉到了地上,久久回不过神。

彭于初以为她不愿意去,调子冷着:“如果杜小姐觉得不方便,那就当我没打过这个电话。”

“不是,我只是太意外。”她弯腰将药盒捡起来,问:“什么时候去世的?”

“昨晚凌晨,在家里。”

“那乔安明呢?他要不要紧?”

“乔总…乔总很伤心,但还撑得住,毕竟老太太的身后事还得靠他来安排。”彭于初想了想,又问:“杜小姐你能过来吗?了了还在崇州,乔总安排家里的佣人带着,但我给你打电话的事,乔总不知道,所以你如果要过来,我另外安排车子去接你。”

杜箬想了片刻:“你把丧礼的地址给我吧,我自己过去就好。”

但是最终杜箬没有去。

她以什么身份去?

了了的妈妈?乔安明在外面养的女人?

顾澜上半年刚去世,下半年如果杜箬就出现在任佩茵的丧礼上,那么让外人怎么看乔安明?所以她选择沉默,不给乔安明打电话,也不联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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