地处江南的苏城很少会下雪，到了隆冬季节里也不会特别的冷。这一年的除夕夜，天空中却难得的扬起了纷纷扬扬的雪，天色渐暗，叶城等在霍府外面，今天答应了姐姐，要同钰彤一起去小公馆里陪她。
钰彤特意挑选了一件紫红色的雪缎袍子，衬得她的皮肤更是如凝脂般光洁，她走出霍府的时候，叶城看着满天的雪花，都像是尘世间的点缀，少女脚步轻盈，额前的碎发随着步伐有节奏的摇摆，娇俏可爱。钰彤走到叶城面前，热情地牵起他的手，心疼地问道：“等久了吧？今天姆妈和几个姨太太在一起块听戏，老要我陪她，现在戏散了，我才能溜出来。”
叶城沉默了一下，没再说什么，可是心里却是很感动，钰彤为了自己，除夕夜却没有陪在她母亲的身边。
“姆妈心里还是有那个人的……”钰彤喃喃道，她抬起头，纯澈的眼神望着叶城：“我以后若是和你分开了，也定是忘不掉的。”
雪纷纷扬扬，落在了钰彤的头上、眉上、肩上，叶城帮她一一拂去，拍了拍她的脑袋：“傻瓜，不会分开的。”可是，叶城心里也明白，他和钰彤面对的，是无数未知的未来。
到了荆冠北路的小公馆，叶城的姐姐叶姿已经在忙起来了，苏城的习俗，大年夜的时候要吃糯米团子，豆沙馅的、芝麻馅的、肉馅的、菜馅的，样样俱全。叶姿也已经接受了钰彤，几个月来的相处，平易近人的钰彤让叶姿也刮目相看，她不是一般人家嚣张跋扈毫无品性的大小姐，叶姿觉得，霍钰彤是一个值得叶城去争取的人。
“姐姐。”钰彤客气地叫了一声，叶姿停下手里的活，忙要去给他们倒茶。
“姐姐，不用了，我们自己来就可以了。”叶城忙劝道。
叶姿还是亲自给他们倒了茶，边倒边问道：“钰彤喜欢吃什么馅的团子？姐姐做了不少。”
“芝麻馅的，我喜欢吃甜的。”钰彤笑着说，转过头问叶城：“阿城喜欢吃什么馅的？”
“我都喜欢。”
叶姿倒完茶就准备把团子下锅，钰彤和叶城忙站起来一起帮她打下手。
“大小姐进过厨房吗？”叶城调侃道。
可是钰彤却突然阴沉下来脸，不悦地转身离去了。叶城只好追出去，拉住她，“你怎么了——”
钰彤转过身，一脸严肃地说道：“叶城，和你在一起，我已经做好了吃苦的准备，所以你不要老这样对我说话，我在霍家是小姐，在你面前，就只是你未来的妻子，我没有进过厨房，不代表我以后不会为你做菜煮饭……”
叶城的手托起钰彤有些微微泛红的脸，轻轻地在她右脸边留下了一个吻，“钰彤，我不会让你受苦的，我叶城发誓，我一定会让你过上好日子。”
叶姿端着煮好的团子，站在他们的身后，听到这一番话，心里也欣慰起来，毕竟，自己已经不幸福了，看着弟弟能够幸福，她亦满足了。
“钰彤……咱不生气了，快过来吃团子，阿城要是哪里欺负你了，姐姐帮你教训他。”叶姿边说，边放好碗筷，钰彤忙拉住叶姿撒娇道：“还是姐姐好。”
叶姿也是开始打心眼里喜欢钰彤，她拉过钰彤的手，从怀里掏出一个玉镯，递给钰彤，“钰彤，我们叶家虽然穷，可是也不能委屈了你，这是我母亲的嫁妆，本是赠与我的，但……如今，我这样，你也看到了，怕是一辈子不会再嫁人了。所以，我将这个玉镯送给你，阿城从小没有没了父母，我就当是阿成的母亲，送你份聘礼，可好？”
钰彤也是吃惊，没想到叶姿会送她这么贵重的礼物，“姐姐——我……这我怎么能收呢，这是叶城与你母亲的嫁妆……”
还没等钰彤说完，叶姿已经拉起钰彤的手帮她带好了，“看，多合适啊。”
钰彤伸出手，在灯光下，纤纤玉指，柔若无骨，手腕处搭配上精致的玉镯，更显高贵。叶城痴痴地看着钰彤光滑鲜丽的手，心里却在想，如何让她一辈子的手都能这般柔荑如玉。
“快吃团子吧，冷了就不好吃了。”叶姿催促道，打断了叶城的思绪。钰彤拉着叶城坐下，桌面上热气腾腾，映衬着三张年轻的脸。这是钰彤和叶城在一起过的第一个除夕夜，却是漫长岁月里，每每想起，最温馨的回忆。炮火染过的岁月里，将再也不会有今夜这样美好的夜色了。
吃过团子，外面就开始放烟火了，叶姿一个人在厨房里忙起来，叶城和钰彤想要帮忙，她也不许，只叫他们快去外头看烟火。
叶城和钰彤拗不过叶姿，只好收拾好了碗筷，两人一同到了公馆的天井里，在这个小天地里，幽谧而安静，远处的烟火升起，照亮了叶城和钰彤的脸庞。
雪又下大了，钰彤索性脱了外衣，在一方小天地里随着漫天的雪花旋转起来，紫红色的缎袍随风飘起，露出她修长的小腿，白色的皮鞋上沾满了雪花，她也顾不上，又拉着叶城一同打起了雪仗。叶城被钰彤砸了好几个重重的小雪球，雪球在他的黑袄上散开，又落下，也像是一朵小小的莹白色的焰火。
“你怎么不打我呀——”见叶城不反抗，钰彤走过来问他。
“我哪舍得打你。”叶城温柔地笑着说道，他笑起来的样子真好看，调皮的雪花偶尔落在他脸上，又迅速的化去。
钰彤双手揽住他伟岸的肩膀，点起脚，将炙热的唇贴在他的脸颊上，再一路游移，直到他的嘴里，唇齿相依，彼此近的只能听见彼此的呼吸，所有的一切声响都似乎在此刻消失了。
整个苏城的天空都被这漫天的烟火装饰得华彩而又绚烂，一朵接着一朵地绽放开来，恋恋不舍地从夜空滑过。烟火明明灭灭，照亮了如此幸福的一对璧人。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