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竟然还兼修了道一脉……”
感受着桃岭周身那充沛的灵力,笛离离脸上的笑容苦涩无比。
这又是一早应该察觉的事情,桃岭既然要用罗盘去威慑火形妖,怎么可能不会用它。只不过既然他开了灵点,为什么之前那么久都丝毫感知不到他的灵力波动?
全力催动感知,这个疑问不止关乎他的好奇心,还决定了他们接下来的应对手段。
第一个开启的灵点在胸口正中,第二个跟第三个分别在左右肩膀,第四个还未开,但从灵力运转的路线也能推断出来,应该是在肚脐。
这样中正对称的灵点阵,在笛离离的印象里只有两个地方存在,一个是【道一教】的【无暇道】,但是无暇道中并没有隐藏灵力的法门,而剩下另一个……
“【金刚体】,你修的是须弥佛门的【天王道】。”
笛离离喊出了声,虽然没有回应,至少宣泄了情绪。
天王道在道一脉中是个怪胎,讲究以灵锻体,明明修的是道术却方方面面都以武一脉的条件要求己身。
不过佛门本就是道盟中的一个异类,每五年一届的天下论道,多少宗门挤破脑袋想要参与,唯独他们明明有着资格却从不参加,简称道术之名一天不改,便一天不承认道盟的地位。
这些趣闻在脑袋里一闪而逝,关于金刚体的记忆也终于被回忆起来。
金刚体,取金刚不坏之意,想要施展这门道术,修行者体内的灵络必须遍及体表,并且分叉的数目还有限制,换句话说,就是要刻意拉长灵力运转的路程。
而它施展后唯一的实际效力,则是降低灵力运转的速度,
粗听起来,这似乎是门自暴自弃的道术。毕竟灵力的恢复靠的就是周天运行间对天地的牵引力,这样子加大周天运转的难度,极有可能在战斗时后力不济。
但天王道就是这样反其道而行,他们的目的从一开始便不是利用灵力战斗,而是将灵力当作一件无形的内甲穿在体内。他们要利用的,不是灵力结构出的道术模型,而是纯粹的灵力。
就笛离离自己而言,他不觉得这样拐弯抹角地就是不走大道有什么意思,不过此时却很庆幸桃岭修的是这一道。
三界炎引的称号可不是虚言,如果全力催动迦楼罗,甚至连高天丛云之上的【金乌津】与黑渊地脉以下的【地母烟】都能在一定程度上影响到。即便以桃岭的造诣还只能使出其万山一角的力量,也不是笛离离跟桃将能应付得了的。
不过就像之前说的,金刚体最大的缺陷就是灵力的恢复速度,即便是寻常战斗中都显得捉襟见肘,更何况是在催动这般宝器的情况下。
“别硬抗,拖住就行,他坚持不了太久。”
得出定计,笛离离立刻便出声指挥道。
可惜还是喊得晚了一步,话音出口的同时桃将已经无所畏惧地冲了上去。
像只雨燕般轻盈地跃至桃岭的头顶,棍梢掠向桃岭的前额。
眼看就要命中,冷不防身侧突然出现了一扇火翼,如同掸去灰尘一样把他扇飞出去。
那感觉,就像是撞上了一个烧的正旺火炉,被触碰到的皮毛仅一瞬间便化作焦黑,摔倒的时候,甚至还嗅到了自己的肌肉烤熟后散发的肉香。
龇着牙就地滚了两圈,才总算靠着干冷的泥土压下了烧灼的疼痛。
还未站起身,一连串火球已经当面砸了过来,桃将只能保持着这个狼狈的姿势接着翻滚。
可稳住身子再看时,却看到那一串火球竟然悬停在了半空,而他投过去的视线就是解开暂停的信号,火球再度朝他激射而去。
左手,意识到自己无论如何闪不过离得最近的那颗火球,桃将果断丢卒保车,断掉一只手臂,换来再一次闪避的机会。
但闪避的结果却如出一辙,半空中的火球就像是燃烧的眼球,已经紧紧盯死了他,片刻都不放松。
后背,右腿,肩胛,后腰……
一颗又一颗火球砸落在他身上,桃将呕出一口血,下一个闪避的动作都已经摆好了架势,却发现身体已经不受使唤。
天空中的火球还剩四颗,看到他已经无力再避,略一停顿,齐齐落下。
桃将确信自己熬不过这一击,此时他唯一还能调动的就只有自己的右臂,高高扬起手中的断棍,这已经是他最后的指望。
火球终归是被拦了下来,只不过拦下它们的不是那截棒槌般的断棍,而是从后方飞来的另一串火球。
皮肤感受到一股炙热的气息接近,桃将侧过头,便看到了火形妖那高大的身躯。
“你失败了。”
火形妖走到他身边说了句,听不出是什么语气,似乎只是单纯想要确认一下。
“我失败了。”桃将也坦然承认,又吐出些血沫,反问道,“那你是来帮忙的?”
“该说是救场吧。”火形妖发出一阵刺耳的笑声,动了动胳膊,慢慢弓起背脊,“不过这家伙不好对付呀。”
边说着他已经甩出了一串火球,同时两手着地,如同四足动物一般朝着桃岭冲去。
但才冲出两步,他的身躯突然就剧烈地扭曲了起来,腰肢像是炸毛的猫一样高高地抬起,转瞬又砸落在地,发出一声响亮的钝响。
而半空中那几个火球也被定在了那里,遥遥指着桃岭的方向却不得寸进。
火形妖当然也清楚掌炎罗盘是自己的克星,也一早就做了会被压制的准备,身子与地面亲密相拥的下一刻,背脊上便“呼啦”喷出两道炎柱,旋转间化作两只炎臂,又是一波火球送上天空。
笛离离能看得出桃岭的缺陷,他当然也不会忽略,灵力不足便没办法方方面面都照顾到,只要给他足够的压力,很容易便能营造出顾此失彼的局面。
而他也确实在这么做,一边是漫天的火球,一边是高速接近中的自己,想要心分两用维持住这里面的平衡,桃岭的灵力消耗必然极其巨大,而且随着时间的推移,还会越来越大。
天空中的火球越积越多,像是古岚那灯会时满街的灯笼一般,若是没有下方的争斗,倒是显得有几分喜庆。而地面上的火形妖也被揉捏得愈发夸张,身体被扭曲成各种怪异的造型,但四只手臂却总是能找到机会让半空中的盛景越发壮丽。
这就是场耐力赛,谁先坚持不住,谁就是那个输家。
不过问题是,这并不是一场公平的比赛。
两边的参赛选手,从一开始就不对等。
一道灿烂的闪光划过头顶,如同蘸光的狼毫在半空划过一道闪亮的轨迹,轨迹两旁的火球微微晃动,一路送行。
噗!
骨肉洞穿的声响,细长的杏林枪穿过桃岭的胸膛,前冲的力量还未散去便解体开来,一时间血肉纷飞,仿佛在胸膛开放了一朵硕大而灿烂的血麟花。
紧接着漫天火雨落下,从头到脚一厘皮肤都没放过,彻底洗礼了一次。
火形妖还打算上去再补上几击以绝后患,却被桃将喊停了下来。
回过头,后者已经摇摇摆摆地站了起来,皱着眉说了句,“我还有些事要问他。”
火形妖考虑了下,摊了摊手,做了个请的手势。
“谢谢。”桃将朝他微微颔首,慢慢挪着步子走到桃岭身前,仰起头看着他鲜血淋漓的脸。
即便满身是伤,后者依旧站得笔挺,神色淡漠地与他四目相交,开口说道。
“你不会以为这样就能把我制住吧。”
桃将没理会他的挑衅,此刻的他们仿佛对调了身份,但不管怎么说,总有一方冥顽不灵。
半晌,他开了口,一字一顿地说道。
“我不相信。”
桃岭微微一愣,看着桃将那坚定而干净而目光,突然轻笑了一声。
“你不信什么?”
“我不相信族长会杀了他们。”
“为什么?”
“因为他们没那个胆子。”
桃岭又是一愣,片刻后突然大笑起来,笑得前仰后合,笑得咳出了血,笑得那么痛快,仿佛要要把这几十年沉默的年岁全补回来。
终于,他停了下来,用力喘息着平复着剧烈颤动的身体,紧盯着桃将问道。
“你知道三长老为什么那么恨你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