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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45章 义救离昧

楚王府在下邳城中央,占地几十亩,分内外两重,外间是议政的地方,内层是韩信和姬嫔的住处,防卫森严。

楚军在垓下城外大败,钟离昧随败兵退入城中。当晚他在城头巡察,城外楚歌四起,守城的将士斗志全失,军心溃散,钟离昧心知项羽完了。明天汉军攻城,将玉石俱焚。他不想为项羽殒葬,便削削离开垓下城,逃回自己的家乡伊庐。

项羽死了,他手下的几名大将却不知去向,刘邦下令全国通缉。钟离昧,蒲将军、季布这些人都是一时豪杰,精通兵法,对溃散和解甲归田的楚军有极大的号召力。这些人不除,汉朝难长治久安。

刘邦组织了几个追捕小组,小组成员全由武林高手和有丰富经验的捕快组成,在全国追捕他们,活要见人死要见尸,钟离昧在伊庐藏不住了,便四处逃亡。捕快追捕甚急,天下虽大,何处是藏身之地?危急间钟离昧蓦地想起韩信这结拜兄弟,以前各为其主,自己现在落难了,钟离昧坚信,韩信一定会庇护他。心里想:“若能藏到楚王府中,谁会想到,谁敢动我。”

主意一定,钟离昧就化装成一名商人,来到下邳。他在楚王宫附近遛达,希望碰到韩信,藏进楚王宫里。因他不敢用真名,侍卫不肯与他通报,就进不了王宫,只好在王宫四周出没,希望遇到韩信出宫,再设法相认。

韩信率领大军在楚国巡视了一圈,这时回到下邳。心想离都多日,不知民情如何,都城发生的大事官府有没有不报告,就和田仁及两名师兄换了便装,在下邳城中人多的市场食肆闲逛,听听老百姓的议论。

走了半天,看看已过未时,觉得有点累,抬头看见前面有一个茶馆,四人就走了进去。这是个高档茶馆,窗明几净,布置得高雅舒适。这时的茶馆都有说书人,客人们一边品茗一边听故事。

韩信四人在靠后的地方找了个座位坐下,要了两壶名茶。韩信抬头四看,见客人有男有女,穿戴入时,看样子口袋里都有几个子儿。说书人约四十岁,几络黑白相间、不长不短的胡须,他正说到赵高在秦廷指鹿为马,秦朝大臣选边站的故事。活灵活现,口沫横飞,客人听得眉飞色舞如痴如醉。

韩信的目光落在一名坐在窗边的商人身上,这人独自一人,神情落莫,与四周热闹的气氛格格不入。从韩信的这个位置,只看到此人的侧面,韩信看了数眼,就把目光移开。

“停!停!停下来!”一名捕头领着一群大汉闯进来喝道:“公人办事,请等一等。”他们大步走到靠窗的商人旁边,把他三面围着,捕头喝问:“你从何处来,干什么的?”

这名商人这时已站起来,靠着窗沿说:“我从淮阴来,是做买卖的。”

韩信这时看清了商人的模样,他眼袋下垂,面目浮肿,一副酒色之徒的模样,但细看他的双眼,却似曾相识。

“嘿嘿!做买卖?做什么买卖?我们盯住你已有数天,你一直在王宫附近四处游荡,做没本钱的买卖吧!”捕头嘲笑说“别废话,跟我们走。”

“大人”商人向众官差团团一揖说:“我一不偷二不抢,又没有触犯刑律,你们为何抓我?你们欺负我是外地人……”商人这时看到了韩信,一楞之下接着说:“我要到淮阴和涟水镇拜祭母亲和先人,想买合心的祭品,才在城中四处逛逛,难道这也犯法?”

韩信心中一动,已知此人是谁,连忙低声对田仁说“快把这些公人赶走!”

田仁与这名捕头相识,便站起来大声说:“孙捕头,这人我认识,是名生意人。你们别在这里生事,快快离开。”

孙捕头左边的一名大汉指住田仁喝道:“你说什么?找死吗!”

孙捕头附在大汉耳边低声说:“这人惹不得,他是楚王的师兄,是楚国太尉。”他见田仁身穿便服,就不说破,拱拱手领着众人急忙离去。

韩信对田仁说:“我坐一会儿先回宫,你把这人带来见我。”

当天晚上,韩信在宫中设宴,为钟离昧接风洗尘。在坐的除了田仁孔氏兄妹和三名师兄外,还有徐缓。

韩信和钟离昧这番相见,都恍如隔世。他们在江湖上认识,曾经并肩杀敌,也曾经成为死敌,在战场中拼过你死我活,几经苍桑今天再重聚一起。

韩信说:“钟兄,我们是生死之交,别想以前各为其主之事。今后你就安心留在我宫里,以后有机会我让你再掌兵权,重振雄风。”

钟离昧心中百感交集,自己现成了钦犯,天下没人敢收留他,韩信却毫不犹豫地救了他,这份情意忒大了。他举杯说:“韩兄,您义薄云天,第二次救了我,大恩不言谢,我敬您一杯!”

众人举杯痛饮,尽皆大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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天下仍不太平。

燕王藏荼只服韩信,刘邦做了皇帝,心中不服。他见代地不稳,刘邦鞭长莫及,就起兵侵占代地。刘邦大怒,想起项羽封王后田荣搅事,随后就天下大乱。大风起于青萍之末,这挑衅不除,难保不漫延。刘邦亲提大军出征,藏荼认为刘邦可欺,起兵迎战,一败再败,家底输了个清光,刘邦占领了燕都,任命儿时的好友卢绾为燕王。

刘邦凯旋回到洛阳,收到了徐缓的密折,说钟离昧藏在韩信楚王宫中,韩信准备任用他为将军。刘邦大惧,方寸大乱,连忙找陈平来商量。

陈平也感到很棘手,韩信手握重兵,占据广大地区,若下旨向他要人,逼急了,难保韩信不反,这是下下之策。但让钟离昧逍遥法外,让他与韩信合流,韩信实力大增,就更加难制。关外诸侯初服,黥布彭越哪个是善类,若他们联合起来,刘邦危了!

“我们不能用强”陈平说:“最佳的办法是悄悄拘捕了钟离昧,证实了他曾藏在楚王宫的事实,以此为借口说韩信心怀不轨,找机会废黜他。”

“你说得轻松”刘邦恨恨地说:“楚王宫高手如云,我们如何悄悄拘捕钟离昧?”

“皇上无须烦恼,钟离昧总不会天天窝在王宫里,他定会出宫走走。徐缓在楚王宫中,我们请他多接近钟离昧,掌握他的行动,悄悄拘捕他一定有机会。”

刘邦顿时转怒为喜,此举一箭双雕,若然成功,则去了心腹大患,以后的事情就好办了。刘邦请陈平全权负责,组成了一支精干的队伍,全由武林好手组成,不动声色地来到下邳,与徐缓取得了联系,埋伏在楚王宫附近等待机会。

钟离昧在楚王宫每天与韩信田仁谈兵论武,与徐缓谈古论今,倏忽间了过了三个月。静极思动,心想追捕他的人早已失去了他的踪迹,出宫走走应不会有危险,这天他没有告诉韩信,扮成一个商人,怀中揣了把短剑就从侧门出了楚王宫。

钟离昧信步出了城,向城外西北方的山岗走去。自从在江东起义后,钟离昧就成为大将,独自指挥大军有七八年之久,养成了察看山川地形的习惯。钟离昧爬上山顶,极目四看,四处生机勃勃,农夫们在田间里耕耘,一条大河在前面不远处奔腾而去。

“天下太平,老百姓安居乐业,刘邦的天下越来越稳固了。”钟离昧心里想:“韩信若安心做楚王,我今生今世就再无出头之日,能寿终正寝已是老天保佑。但是,刘邦能让韩信安安稳稳地做楚王吗?”钟离昧在心里自问自答“以刘邦的为人,决不会!”

钟离昧想起潍水之战前,项羽曾劝说韩信自立,三分天下,韩信听潇湘的话拒绝了。现在天下归一,刘邦要撤藩是早晚的事,韩信会乖乖地交出封地和王位,肯定不会。这样看来,刘邦与韩信之争是不可避免的,有自己帮韩信,刘邦哪是我们的对手?想到这里,钟离昧心中稍安,依稀看到了希望。

兵凶战危,谁也不希望战争,但曾指挥过千军万马的将军,谁也不会忘怀那一呼百诺、冲锋陷阵的岁月。钟离昧现在变成钦犯,四处躲藏,更倍感向往。

钟离昧叹了口气,转过身向下邳城望去,一瞥之下见十几骑飞驰到山下,马上的骑手纷纷跃下马向山上奔来,这些人背负刀剑,一个个身手不凡。钟离昧定睛一看,大惊失色,不用细想就知道他们是公差捕快,是冲着他来的。想不到藏匿在楚王宫几个月,他们仍能找到自己,如何是好?他们人多势众,硬拼是死路一条,赶紧下山逃过河去才有一线生机。

钟离昧当机立断,扔下长袍拔腿向大河冲去,一口气奔到河边,沿河寻找渡船。敌人越来越近,若找不到渡船,这回死定了。钟离昧心中焦急,忽然发现河边的草丛中有一只小船,艄公枕着双手在船头睡觉。

钟离昧跳上船,摇着艄公说:“快醒醒,渡我过江去。”

这艄公是个壮汉,浑身肌肉虬结,他睁开双眼看了看钟离昧说:“你有钱吗?渡河费很贵。”

钟离昧掏出一把碎金子递给艄公说:“这够了吧?”

艄公双眼放光,跳起来接过金子说:“够了够了,客官坐好了,我渡你过去。”

艄公拿起竹杆扎进河底,一发力小船冲出草丛,向河中划去。追到河边的公人捕快喊道:“兀那船夫,快快停下,这是名钦犯!”

艄公置若罔闻,他放下竹杆,操起双浆,用力向对岸划去。公差捕快没有办法,就在河边找寻渡船。小船顺流而下,钟离昧见小船越走越快,公差捕快已在视线中消失,松了口气。小船这时已到了河中央,水流湍急。

艄公放下双浆,裂嘴笑了笑对钟离昧说:“客官,我救了你的命,你如何报答我。”

钟离昧口袋中还有两条金条,他从口袋里拿出来说:“我只有两条金条,一条送给你,一条我做盘缠。”

艄公怪笑了几声说:“你是快死之人,要金条干什么?都给我留下吧!”

钟离昧心中暗怒,心想:“这厮太贪,还咒我要死,太可恶!钱财不过是身外之物,全给他也没所谓,但自己身上没有一个子儿,将寸步难行。”皱了皱眉头说:“好吧,都给你。不过你把刚才我给你的船资还我,行不?”

艄公睁起双眼,从头到脚看了钟离昧两遍,撇了撇嘴说:“也好。”他从口袋里掏出碎金子走到钟离昧面前,左手把碎金子递给钟离昧,右手抢过两条金条。

钟离昧张开手掌接碎金子,艄公倏地飞起右脚向钟离昧胸膛踢去,出脚又快又狠。钟离昧虽然没有防备,但长期争斗养成的反应使钟离昧身随意动,身一侧避开艄公的袭击,心中大怒,这厮原来是江洋大盗,存心图财害命。手一抹拔出短剑,向艄公脸上刺去。

艄公动手前以为出奇不意,一脚就把钟离昧踢下船,想不到遇上好手,急忙飞身后跃。他从船头抽出一把刀,扑上前用尽全力向钟离昧头上砍去,。钟离昧挥剑把刀撩开,手腕一转短剑斜劈而下,这两招一气呵成,快似闪电。艄公大惊之下向后一跃,用力过大,“碰!”一声掉进河里,水花四溅。

两人在小船中拼命,船儿失去平衡,摇摇晃晃几乎倾翻。钟离昧把剑插到鞘里,抢到浆边,操起双浆用力划船,小船恢复了平衡向岸边荡去。钟离昧还没有来得及高兴,小船再次摇晃起来,而且晃动得越来越厉害。钟离昧定睛一看,只见艄公抓住小船中部的右侧,忽上忽下地拉坠着小船。

“翻了!”艄公一声大喝,集中全身力量向下一拉,小船离开水面向右覆倾。钟离昧心中叫糟,双脚发力凌空跃起,他在空中低头一看,艄公正从小船左侧浮上来,“哈哈,十二月债还得快!”钟离昧拔出短剑,向艄公后背刺去,艄公一声惨叫,“啪!”一声钟离昧自己也掉到江里。

艄公慢慢地沉入江底,钟离昧不会游泳,在水中挣扎着想抓住小船,被河水一冲离小船越来越远,他在江中拼命挣扎,渐渐失去了知觉。

不知过了多长时间,钟离昧悠悠醒来,见眼前有一盏油灯吐着蓝蓝的火焰,耳边听到阵阵的波涛声,一对满脸风霜的中年夫妇看着他,妇人欣慰地说:“你终于醒了,没事了。”

钟离昧刚刚苏醒,脑子仍迷迷糊糊“你们是谁?这是哪里?”

中年男子说:“这是大河湾,我们是打鱼的渔民。今天中午我见你躺在河边,看你还有一口气,就把你救回来。”

钟离昧回过神,想起了小船的艄公,也想起了自己在河中挣扎,低声谢道:“两位救命之恩,容后再报。请问恩公,这里离下邳城远吗?”

“不很远,大半天就能到。”

“我的朋友都在下邳城里,你可不可以帮我告诉他们我在您这里,免得他们担心。”

“你告诉我你朋友的姓名地址,我明天就去告诉他们。”

钟离昧说:“下邳城东有一间德昌酒楼,掌柜姓王,您找到他,说我溺水在这里就行了。”这酒楼是韩信为防万一给他的联络地点,王掌柜是韩信的亲信。

第二天一早渔夫离开大河湾,到下邳找到了王掌柜,第三天晚上,韩信请两名师兄把钟离昧悄悄带进了王宫。自此以后,钟离昧就藏匿在楚王宫里,再不敢走出宫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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