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娘娘是希望碧莲可以独立？"
"呵......呵......若是说到独立，碧莲早就能够独当一面。甚至是能够坚强的站在我的身前，为我遮风挡雨，又何须变得更加独立呢？"卫雪月浅笑嫣然的说道："我只是希望碧莲不要一辈子活在我的光耀之中，而丧失了自己的风采。本是一颗明珠，久被光芒所掩。何日破光而出，照亮山河万朵。我希望有一天你的自信，你的光芒即使在我的遮掩下依然璀璨。"
碧莲微微有些出神，情不自禁的喃喃问道："为什么？"
"因为碧莲有碧莲的一生，我--卫雪月也有卫雪月的一生。碧莲你陪了我这么久，我真的很感激......"
卫雪月的话还没有说完，碧莲便急匆匆的说道："娘娘是想赶我走吗？我不走！我不走！当年娘娘进宫之前赶不走我，如今也赶不走我的！我既然踏进了这浑水，断然是没有独善其身、安然退出的道理的。娘娘若是真的想碧莲可以离开这皇宫，便随碧莲一同离开可好？"
"唉......今生承你之情，已是无以回报，只望来生重聚，还你一片忠心。"卫雪月深深的叹了口气说道："碧莲我可以答应你一件事情，我--卫雪月并不是一个懦弱的人，倘若真有一天，李世民负我一片真心，爱已成殇，我愿与你一同离开这皇宫。到时海角天涯，你我同随。此后我断然也不会在你的面前提出让你离开我的身边，也不会在内疚，但是你要答应我，到时候你要先去找刘宇耀。当年你因为要追随我，付了刘宇耀的情，如今他追随者你来到了这长安。我也知道，这么多年你并没有忘了他，因此......"
"娘娘，我明白的。"碧莲轻轻的叹了口气说道："原来娘娘早就知道了宇耀他......"
"我是知道的。"卫雪月淡淡的说道。
"是不是......是不是......是不是卫雪荣所说的？"碧莲犹豫了一会儿，有些磕磕巴巴的问道。
"妹妹也知道了吗？"卫雪月有些意外的说道："怕是不想我难过，没有告诉我吧！其实这件事情是锦瑟告诉我的，我不知道你知不知道，但是我却忍着没有说。因为我知道你听到这个消息的反映不会是惊喜，尤其是从我的嘴中所说的。在你的心目中最重要的那个人不是刘宇耀，也不是你自己，而是我。你首先会担心的是我知道这个消息之后会有多难过。"
"唉......"卫雪月顿了顿深深的叹了口气继续说道："当年你和刘宇耀郎情妾意婚期在即，即便是我这个有些苦等成灰的女人也是很替你感到高兴的。但是......我没有想到我以为等到的是自己的幸福，却没想到等到的是一个帝王，更加没有想到你会为了我而放弃自己的幸福。"
卫雪月的语气中带着浓浓的落寞和无奈。
"碧莲，你一直一开都是个很固执的人，自己的决定没有人可以阻止。即使你看到我因此而内疚，你也从来没有改变过自己的想法，坚定的守护着我。我知道，我难过的话，你也不会开心的。所以我答应你，从此以后不会再为这件事情而伤心难过了。"卫雪月握住碧莲的手说道："我相信刘宇耀会等你的。以求无价宝，难得有情郎。碧莲答应我，如果真的有那一天的话，一定要珍惜自己的幸福。"
"我答应娘娘。但是若是那一天，宇耀的志向是朝堂的话，娘娘，我不会愿意留下的。长安始终是个是非之地，碧莲也是是非之人，实在是无法待在长安。"碧莲微笑着说道："倘若那一天来临的时候，宇耀已有妻室的话，碧莲也是不愿意的。往日的美好如梦幻泡影又何妨？回忆常在，那便是永不落幕的美好。"
卫雪月听完碧莲的话，沉默了。卫雪月并没有反驳碧莲的话，因为她也不能保证刘宇耀会不会在长安迷失了自己。虽然刘宇耀是因为碧莲而来，但是谁又能保证刘宇耀会因为碧莲而离开呢？权利、名誉从来都是会让人迷失的，谁又能保证到最后刘宇耀能够舍得下自己所拥有的一切呢？这一切就好比由俭入奢易，由奢入俭难。就连卫雪月自己都不能够保证自己刚刚离开皇宫的那一年会不会不习惯，更何况是别人呢？
碧莲见卫雪月并没有说什么，淡淡的笑了笑，细细的翻看着手中的那本《黄帝内经》。
待到卫雪月回过神来之时，只看到那漫天的落叶在风中飞舞，碧莲的头上也落了不少的树叶，但是聚精会神的看着《黄帝内经》的碧莲丝毫没有察觉。
银铃的笑声响起，从院子里传到内殿。本来正在卸妆的伊鸶沂停顿了一会儿，扭头看了看身边的琳儿。
思索了片刻，伊鸶沂猛地站了起来，赤着脚一身白色的中衣，迅速的跑道外殿门口仰望着。
一阵微风吹过，在火红的枫树之上站着一位金衣少女。只见少女乌黑的头发，反手细细挽了惊鸿归云髻，发髻后左右累累各插六支碧澄澄的白玉响铃簪，发髻两边各一枝碧玉棱花双合长簪，做成一双蝴蝶环绕玉兰花的灵动样子。发髻正中插一支凤凰展翅六面镶玉嵌七宝明金步摇，凤头用金叶制成，颈、胸、腹、腿等全用细如头发的金线制成长鳞状的羽毛，上缀各色宝石，凤凰嘴中衔着长长一串珠玉流苏，最末一颗浑圆的海珠正映在眉心，珠辉璀璨，映得人的眉宇间隐隐光华波动，流转熠熠。迷离繁花金丝锦制成的金坏坏芙蓉广袖宽身上衣，绣五翟凌云花纹，纱衣上面的花纹乃是暗金线织就，点缀在每羽翟凤毛上的是细小而浑圆的蔷薇晶石与虎睛石，碎珠流苏如星光闪烁，光艳如流霞，透着繁迷的贵气。一袭金黄色的曳地望仙裙。裙上用细如胎发的金银丝线绣成攒枝千叶海棠和栖枝飞莺，刺绣处缀上千万颗真珠，与金银丝线相映生辉、贵不可言。
伊鸶沂并不认识那名少女，一点印象都没有。但是伊鸶沂可以肯定地说，这名少女并不是普通人。因为这少女并不相识后宫中人，但是却出现在了自己的院子中。
伊鸶沂被少女绝色的容颜和华丽的服装所震撼，半响之后才轻声的问道："你是谁？"
"我是谁并不重要，因为你并不认识我。"少女那如同黄莺一般的声音响起："我的目的才是最重要的。"
"你是人吗？"伊鸶沂并没有在意少女所说的话，而是径自问道。
少女右手轻拂了额头，而后又摸了摸自己头上的金步摇，最后笑了笑说道："你很有趣。"
少女说话间，轻轻的从枫树上跃下，转眼间变成了一身浅蓝色罗裙缭姿镶银丝边际，下半边着着深蓝色绣着粉色樱花拖尾拽地对襟收腰振袖的长裙。梳着一个瑶台髻，右边斜插着一支绿雪含芳簪，左边插着一支仙凌流云舞月簪。发髻中央插着一支金步摇。宽大的蓝色水袖随风而舞，走起路来，歩摇摇曳，丁玲作响的少女。
"这样的话，你认为我是人吗？"少女轻笑着说道，蓝色的水袖在风中飘舞。
"不是。"伊鸶沂从那一开始的震惊中慢慢平静了下来，淡淡的说道。
少女眸子瞧着伊鸶沂，扯起一丝笑容说道："不愧是成为太妃的人啊！经历的事情多了，也变得处事不惊了。"
"若真的能做到姑娘所说的处事不惊，方才也不会被惊到了。"伊鸶沂淡淡的笑着问道："不知道姑娘是何方神圣？近日来我这小院子到底是有何指教？还请姑娘为老身解释一番。"
"姑娘？老身？"少女浅浅的笑着说道："若真是要论起辈分来的话，那声"老身"也应该是我的称呼。不过呢？我不介意告诉你我此行的目的。其实很简单，不过是受人之托，忠人之事罢了。"
伊鸶沂一头雾水的看着少女，实在是想不明白少女话语中的意思。
"你经历了不少的事情，如今可曾眷恋着万丈红尘？"少女严肃的看着伊鸶沂问道。
伊鸶沂看着少女突然变得很严肃，微微有些愣了愣，而后点了点头说道："自从儿子死了之后，丈夫也早我一步离开了这尘世了，我对于这尘世间的事情，再也没有什么可以眷恋的了。"
"我带你去一个地方。那里绿荫葱翠，姹紫嫣红，华丽幽雅，灿烂桃花的甜美芳香随着淡淡的酒味飘香。绿风轻拂，浅唱低吟，月华如练，仙气缭绕，庆云万丈，峰峦叠翠，梧桐葱郁，云雾潆潆，流水潺潺，桃花竞艳。"少女缓缓地说道。
伊鸶沂的眼神有些迷离的看着少女说道："是人间仙境？"
"是人间仙境--青丘。"少女点了点头说道。
"你是凤歌。"伊鸶沂猛地想起什么似的说道。
"是的，我是凤歌。"凤歌伸出右手看着伊鸶沂问道："你可愿随我而去？那里是永恒的乐土，在那里只有快乐，没有悲伤。"
伊鸶沂本来伸向凤歌的手突然停顿了下来，她低着头说道："我拒绝。"
"你在眷恋着这万丈红尘吗？"凤歌有些不觉得仰头看了看蔚蓝的苍穹说道："为什么凡人都是那么的怕死？"
"我不是怕死，也不是眷恋着这万丈红尘。"伊鸶沂抬头看着凤歌说道："我不要那乐土，也不要那永生不死。我要的是在这滚滚的红尘之中，轮回转世，去追寻我的丈夫、我的儿子的脚步。再美的风景，没有我爱的那个人陪着我一起欣赏，又有何用？再长的生命没有亲人陪伴，只有孤寂。凤歌，我拒绝。"
凤歌笑了，笑得很灿烂。她点了点头说道："我输了。萌茹姐姐说得对，在这人间真的有只羡鸳鸯不羡仙的人在的。你可以轮回，也可以去到地府，但是在此之前，我带你去一切地方看看，也算是完成你的心愿。虽然不能足步天下，但是却也能梦游天下。你可愿来？"
凤歌说完，再一次向伊鸶沂伸出右手。
伊鸶沂坚定的握着凤歌的手，点了点头说道："愿意。"
"那么你回头吧！"凤歌淡淡的说道。
伊鸶沂回头一看，却看到殿门口静静的躺在地上的伊鸶沂，不觉得有些吃惊。
"不过是寿终而寝罢了，你又何必惊奇？"凤歌淡淡的说道："生死由命，富贵在天。我带你四处看看之后，便要带你去冥界了，你明白吗？"
伊鸶沂再次回头看了看躺在地上的自己，而后点了点头。
琳儿站在外殿门口，看着躺在地上的伊鸶沂已经没有了气息，不觉得黯然泪下。虽然明知道自己和伊鸶沂已经七十多岁了，活的一天便是赢回来的一天，早晚也是有去的那一天的，但是如今面对着伊鸶沂的离去，心中却是伤感无限。
"娘娘......娘娘......为什么啊！为什么你要先我一步离去？娘娘，为什么不带着琳儿一同离去？"琳儿含着泪抱着已经气息全无的伊鸶沂失声痛哭道。
已经和凤歌一起升上半空的伊鸶沂情不自禁的回头看了看坐在外殿门口伤心落泪的琳儿。
凤歌牵着伊鸶沂的手，并没有催促伊鸶沂，但是却也没有让伊鸶沂下去的意思。
"不可以带上琳儿吗？"伊鸶沂悠悠的问道。
凤歌看了看下面的琳儿，而后又看了看伊鸶沂说道："每个人都有属于自己的命运，没有人可以干涉。生死之事早已记载在阎王的生死簿中，即使是神仙也是改变不了的。我今天回来找你，也是因为你的命早已在今天注定。即使我不出现，你一样要离开。而那个叫做琳儿的女子，她有她自己的命。别说你无法干涉到她的命运，就算可以，你也要如此去做吗？"
伊鸶沂沉默了，他没有回答凤歌的问题，也不知道该怎么回答凤歌的问题。因为这个问题是伊鸶沂从来都没有想过的。伊鸶沂只是觉得现在的琳儿很伤心，很痛苦，不想琳儿这样。但是凤歌说得对，自己并没有权利去干涉一个人的命运。
"你的选择是只羡鸳鸯不羡仙，但是琳儿会是这样吗？"凤歌淡淡的说道："并不是谁没有了谁就会活不下去的。琳儿这一生都是在为你服务的，但是这不代表着你的离开就会让她失去了活下去的意愿。"
凤歌看到伊鸶沂并没有说什么，于是淡淡的笑着说道："走吧！"
伊鸶沂点了点头，跟随着凤歌一起飞向了远方。
桃花林中白色的桃花洁白如玉似棉，粉色的桃花粉如绽放的杜鹃。在那桃花盛开的地方，山不再寂静，水不再凝结底吟。
"这里是哪里？"伊鸶沂疑惑的看着这世外桃源问道。
于今已经是秋天了，不可能还有如此灿烂的桃花。就算是人间四月芳菲尽，山寺桃花始盛开，也不会到如今还有开得如此灿烂的桃花仙境的。
"你听......"凤歌但笑不语的看着伊鸶沂。
伊鸶沂侧耳倾听："高悬瀑布，远叠山，动听雀吟，静听蝉。不知松竹，谁先绿，难辩水天，哪最蓝。忽逢桃花源，白云裹红团。牧笛惊花雨，花边溪柳泉。忽逢桃花源，白云裹红团。桃花源头随梦源，忽在天际，忽眼前......"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