三张弩顿时被举高,每个人都警惕万分。
四周很黑,除了四只探照灯的光芒彼此交错,不时乱晃。
三只探照灯齐聚一处,照射向深深的洞窟。岩石很黑,纹路深深,洞顶不高,垂着一串串水珠。其实那不是水珠,如一颗颗珍珠串在一起,盈盈闪光,一只身体半透明的虫子攀在珍珠上蠕动,绿豆大的嘴巴里分泌出透明黏液,黏液越聚越大,形成珍珠大小,挂在空中,悬在末端。
这种虫叫洞穴萤火虫,制造“珍珠”是为了扑猎,和蜘蛛丝一个道理,撞上它的陷阱就会被粘住,一般飞蛾和苍蝇都是它的食物。
空气很闷,上千串“珍珠”在空中微微晃动。
淘淘他们的目光高度集中,耳朵专注于靠近的脚步声。
当光线里浮现一团人影,当一张人脸在暗影中显露,当一身又脏又破的衣服逐渐呈现,当脚步声戛然而止,当沉重的呼吸声在石壁间回响……
仿佛眼睛受到刺激,瞳仁不断涨大,他们的呼吸一窒。
“耶敏?”
淘淘空洞的声音好像不是自己发出来的,他太震惊了。
“淘淘——文文——胖墩子——”
好亲切的呼唤,充满了久别重逢的喜悦,也充满了辛酸苦辣,耶敏泪洒一路,急步向他们冲来。
低垂的黏液被撞破、撞断,粘了她一头一脸一身,她都不顾了,只知道向前冲,似乎不这么做,同伴就会消失。
淘淘他们一一奔过去,凌乱的脚步声或长或短。
耶敏扑向距离最近的文文身上,靠在她肩头哭泣,委屈的小脸早已泪流满面。
淘淘和胖墩子默默不语,在一旁审视她狼狈的样子。
“为何如此落魄?”文文轻拍她的背,小声问她。
“你的背包呢?连探照灯都破了?”胖墩子说,他有好多问题要问。
“我明明看到你被封印在雌黄石里,到底发生了什么?你为什么会不见了?为什么耶鹿会那样?”淘淘的疑问比谁都多。
耶敏抬起泪脸,看着他们,嘟起嘴说:“你们问那么多我一时间消化不了,还有,我好饿啊,好想洗一下澡。”
“是我们错了,等你吃饱洗干净我们再谈。”文文一脸愧疚,伸手拉她走到水边。
耶敏停下步伐,回头看向淘淘,“你说……我姐姐怎么了?”
“你不知道?”淘淘惊诧不已。文文和胖墩子只是感到茫然。
耶敏又要问,文文阻止说:“你身上都有味了,先洗澡吧。”
“好吧。”耶敏咽了咽口水,顺便把不安的心绪压住。一眼看到伟明虚弱的脸色,她不禁忧心不已,“伟明——他怎么了?”
“说来话长,你先洗你的吧。”淘淘说,低下头去,掩住满脸愁绪。
淘淘和胖墩子回到伟明身边照看他,耶敏跳入水中洗澡,文文在一旁帮忙,幸好还有备用衣服穿。
再次出现在面前时,耶敏一张小脸又恢复了生机,不像刚才那般死气沉沉。
她蹲在伟明身边,忧郁的眼神直视他的脸,“我和姐姐原本在欣赏玻璃岩,却不知怎么回事,好像是昏迷了吧,醒来时在另一个洞窟,洞窟顶有密集的水滴在下落,也有稀疏的水滴,地面好多窟窿。我醒时姐姐未醒,刚走两步,一个怪物突然出现在我面前,吓得我都不敢动了,它长得好怪,浑身雪白,却也人模人样,怎么说呢?其实和人有不少区别,比如后脑勺很鼓,手指很长,像竹枝一节一节的,脚趾也不短,还是蹼状。这些还不是重点,关键是这只怪物很厉害,是它把我封印进雌黄石,根本容不得我说话,更别说动一下,我就那样傻乎乎被怪物制住了。”
淘淘、文文和胖墩子完全震住了,她说的怪物不就是那个“雪人”?它会魔法吗?原来“雪人”会封印事物,难道星鼹也是被它封印起来的?
雪人这么做显然是与他们敌对,为什么不给他们来个痛快,一举歼灭他们?这对它来说应该不难,为什么它要引他们走向机关之路?种种谜团说明了什么……
“我也不明白为什么会没死,再次清醒时,我的身体自由了,身在一个漆黑的环境,背包不见了,连探照灯也灭了。一路摸索,不知走了多少路,后来我实在坚持不下去了,又渴又饿又累,只好休息。周围依然又黑又冷,偶尔有一两个点点弱光。后来我听到哭声,细听下好像还有说话声,虽然我没有千里耳,但是也能分辨出那是同伴的声音。于是我不管不顾就找来了,果然,我还是找到了。”说完,耶敏感慨万千,更多的是心有余悸,与黑暗相伴那么长时间,她学会了坚强。
“你被解印了?恐怕又是雪人干的好事,不明白!”淘淘心烦意乱地说,“会不会有阴谋?总觉得我们被人耍得团团转。”
“不是人,是怪物。”文文强调。
“怪物?雪人?”淘淘把视线从伟明身上转开,看耶敏时多一层深思。
猛然间,他站了起来,声音焦虑不安:“怎么事情这么巧?我们会在这里碰上耶敏,对,我们是被雪人引来此地,那么碰上耶敏便是必然。耶敏不是运气好才偶遇我们,恐怕又是雪人的安排,是他引导耶敏碰上我们,所以——”话锋一转,“耶敏你一路过来有没有觉得什么不妥?”
“一路很安静,很顺畅,我很少跌倒,只是突出的棱角总会刮破我的衣服。快接近你们时,路面好像很软,要是有灯光就好了,我就能看清路面为何软绵绵。”耶敏思索了一番,“我还睡了几次觉,每次都睡得极沉。”
“果然是有心者为之,我们不碰面都难啊。孤身一人我不相信你能睡好,还能睡得极沉,连最起码的警惕性都没有,肯定是雪人用什么方法让你睡长时间,这样我们才能在最恰当的时间碰着面。”淘淘说,脸色在变白。
“我说呢,难怪每次想睡觉时都会闻到一股奇怪的香味,原来——”耶敏的脸色变差。
文文和胖墩子也意识到有什么即将发生,几乎面如土色。
“路面软绵绵?”淘淘再次看向耶敏,“难道——”
这时,远处有爆破声震空响,四个人一惊,把光线投进深洞。地面出现一个个窟窿,周围水渍点点,还有地面鼓起来,如一颗晶莹饱满的露珠,“砰”的一声,“露珠”炸开,水花乱溅,又一个窟窿形成。
“快,快点叫醒伟明。”淘淘在同伴惊愕时大喊一声。
“伟明醒了!”文文喜忧参半的惊呼。
伟明揉着眼皮,吐气吸气,满脸疲惫之色。
“伟明,你怎么样了?”淘淘问,连头都不敢回,高高举着弩。
文文、耶敏和胖墩子也举起了弩,每个人的作战架势都绷得很紧。
伟明从地上爬起来,背包已经被耶敏背着,所以一身轻松。他打开头上的探照灯,调整呼吸,一眼望过去,正好看到一群怪兽出洞,连淘淘的问话都忘记回答了。
这些怪物形似放屁虫,只是巨大无比,黑壳黑翅膀,触角却是红色,屁股上居然有针,长相又丑又毒,它们摇晃着身体,晃去一身水渍,软弱的翅膀在慢慢变硬。
“下水!”淘淘说,心思早已转了几个来回,“看样子它们不会游泳,箭留着,以备不时之需。”
“对不起,是我把它们踩出来的。”耶敏面有愧色地说。
“废话少说,行动!”淘淘大喝一声。
伟明眼中似有光芒,如蜻蜓点水般一闪而过。
“伟明,能潜水吗?”文文不免替他担心。
“我好像好了,身体没有不舒服,应该没事了。”伟明说,笑容淡若浮痕,一显便隐。
淘淘朝伟明点点头,一颗高悬的心总算有所缓解。
扑扑扑……
哗啦啦……
黑色飞虫几乎同时飞起,而探险队成员也在这一刻齐齐跃入水中。
这群飞虫攻击性很强,不时用针扎向水面,害得每个人都不敢靠近水面,只得在水中找出路。
淘淘朝水流方向游去,没多久便找到另一处出口,便折回去叫同伴。
伟明似有犹豫,无奈在水中无法说话,不过,他没有迟疑。
甩掉黑色飞虫,潜进出口,他们从另一端水面露出头来。见四周并无危险,一派祥和的景象,都不由得舒了一口气。
令他们十分高兴的是洞顶有个小圆孔,孔里有一束阳光射进来,给暗沉沉的岩洞添了一份美妙,不仅灿烂了自己,也照耀了别人,让人如沐春风。
这束阳光就像开在幽谷的紫罗兰,被他们宝贝得不得了,似乎世间所有的珍品都不及这一束光辉,尽管它是虚无事物,拿也拿不走。但对于长时间没有见到阳光的人太珍贵了。
喜悦很快被一阵嘈杂的声响冲淡,好似有什么东西撞在岩石上。一次又一次,一声接一声。
伟明的眼眸最先眯起来,黑亮的瞳孔似百转千回,讳莫如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