登陆注册
29290100000005

第5章 我看婚姻(二)

另一方面,在对女人引起的异议这一问题上有一种深刻的揶揄,当它乐呵呵地、同情地提出将她贬低为纯粹的幻影的伤心命运时,结果是产生了一种悲喜交集的效果。它坚持认为她是两性中较弱的一方。悲剧就在于幻影把她蒙蔽和遮住了,男人的殷勤又作为一种外在虚象对她隐瞒了一些东西。仿佛生存在与她捉迷藏。这正是让人揶揄的好材料。遗憾的是,这整个事实只是虚构出来的,并不存在。最崇高的事这时在女人头上加上了最动听的话语,简直比异想天开还要异想天开。生活中一切了不起的事都成了她的功劳。在这一点上,诗歌和殷勤这两者的看法一致,而揶揄无疑是非常殷勤的,因为殷勤堪称揶揄的母语,它最殷勤的时候就是将整个事看成骗人的鬼话的时候。这世上的女人就像穿彩衣的小丑们的哑剧游行,揶揄则扮演着殷勤的司仪的角色。这游行让人联想起霍夫曼故事中那个疯子一样的老师,他将手中的直尺当做拐棍,然后姿态优美地向左右欠身,宣布他的将军把郎德人打败了,正凯旋归来,接着就从腰间口袋里掏出几株丁香,对在场的人说:请别嫌弃我这小小的纪念品,它们代表了我的光荣。连揶揄也投降了,带着万分谦恭的神色深深地鞠躬。

这异议的好处是,它有明显的虚构的痕迹,连那些最弱小的也不会冒犯。相反,它很逗乐,让人兴致勃勃地沉湎其中,除非我们稍稍多加考虑一下,才能看出这完全是煞有介事地装出来的。假如这异议想来解释关于人类生存方面的问题,我们立刻就可以让它成为再笼统不过的表达:婚姻是被逼的、迫不得已的,与女人的关系也是被逼的、迫不得已的,她在不幸的爱情中看清了现实,而在这方面,她的内涵很模糊,没有把正面事物指出来,而从相反的方向看,她的内涵让那个恋人的思想力觉醒过来了。于是,这异议的表达就缩短了,同时也被推到了一种极致的荒谬——而这异议带着一种架势,那就是让生存走上同一条道路。生活的内容弄得太过于简明扼要,就像迫不及待的魔鬼、风风火火的恺撒——不是征服,而是丧失。伦尼伯格曾经在什么地方说过:有些人大笔一挥就洋洋洒洒地蹦出了理智的范围,就像那个迫不及待的思考者,甚至连写上那个陈述他前提的句子都等不及。这些人把奥古斯丁关于单身生活的话当真了,单身汉生活对神的国家变得更美好、更有帮助,它使世俗生活更宽广,但这更像一个当真了的玩笑,因为我们不能指望一个提出这样异议的人会有奥古斯丁那样的宗教背景。但作为一种世俗的关于生活的观念,它实在是太匆促了(女人常常对自己信写得不好而这样表示谦虚),而且它通常也暗含责备女人信写得不好的意思,也就是,它总是包含……许多另外的含义。如果那人还没走远,他上衣的后摆还留在后面,要是来得及吼一声,我们完全可以学一下哈曼,冲这样急匆匆的人大吼一声呸!

我还是围绕爱这一主题吧。好在它还好端端地在那儿,没有受到任何思想的追逼,它仍是那不同寻常之物。婚姻的决断不仅没想颠覆爱,反而以爱为前提。但爱绝不等同于婚姻,决断本身也不是婚姻。有人可能认为,正是因为生活和生存的可悲以及本身的缺憾,所以爱才不能把一切捅开,硬是推挤着向前,不得不接受婚姻为它护航。事实不是这样,恰恰相反,爱穿越了整个生活,包括不让婚姻生发于爱中,这是侮辱了爱,好像爱是很直接的东西,无法由决断来囊括它。另一方面,照我们看,如果一个天才具备了与他的天才的直接性相配的高明的决断力,而且承担起了他的才干该承担的义务,就像自己是自己的欠债人一样,这就不是侮辱他。要是我们说他缺乏决断,或他的决断与他的天才不相匹配,这才是侮辱他。我并不是说随着天才的减弱,决断应当一点点显露自己的力量,使他最终重新把决断肩负起来,成为与他天才旺盛时完全不一样的人。相反,这很好地表明了决断是与天才共同存在的,而且一样了不起。由于上帝的恩典,他接受了直接性的馈赠,这就等于经过决断将自己献了出去,而这正是婚姻的美好意义所在。

而且,更容易证明这一点的是婚姻这一情形而不是天才这一情形,因为爱的直接性是后来才出现的,是在意志成熟后才上场的,成熟到爱能理解跟直接性一样具有决定性的决断时。照这么理解,婚姻是对爱的最深刻、最优美的表达。爱是神给人的一份礼物,在婚姻的决断中,恋人努力想与它相配。缺少了这一决断,生活虽然无忧无虑,但也不合适,就像毛头小伙子急着结婚的心情也不可取。

我有兴趣进一步研究和探索这一个课题,不过现在我们最好还是从侧面来观察一下,在观察之前先仔细想想爱在最关键的时候是什么样子。在这里,我们在经验领域设想的东西,当然不应当用来说爱的好,也不能用来说爱的不好,这些只能阐明它。对于爱,人们总有说不完的话,那些对此津津乐道的人真的与雌山羊啃草根一般不死心,对爱的奇迹总不死心。但这也是困难的地方,魔鬼趁恋人们不注意的时候偷偷种下罪恶的种子。就连勾引家也将爱当成一件无法给自己的东西(而只有不谙世事的学徒和吹牛大王才想去征服),他身上恶魔般的意志促使他做出的决断也如同恶魔一般,下决心要把享受压缩一下,压缩的越短越好,然后,他想,这就会因为紧张而越发精彩。由于这恶魔般的决断,勾引家的罪恶可以说真的是了不起。他也许还会伤害人,他的生活也许会被毁灭得荡然无存,虽然这决断比那些真正的勾引家的决断更纯洁无辜。纯洁无辜的外表非常重要,因为在这中间,时间把一切都湮没了。这样一个男人来侮辱爱,虽然可恶,但还算不上罪恶,所以不至于形成恶魔般的决断,但又没有好到形成善意的决断——详细一点说,他没有成为我所讲的真正意义上的好丈夫。从这一高尚的方面讲,男人只有具备了一种福气,即接受神的恩赐的福气时,才有资格做一个好丈夫。

在这里,我必须提一下歌德,歌德是一个很好的曲解爱的例子,我们看一下他在《我的生活》中所刻画的他自己出自歌德的《诗与真:我的生活》,确切地说是弗雷德烈克。。他的个人生活完全是自己的事,我不想对此做什么判断;至于他创作的诗歌,我觉得也不便做什么评价,因为我的审美能力还不够。但有些事我还是颇能感受出来的,能像孩子一样一看就懂,而有一件事,婚姻的确不能懂——虽然大家说这已被玩笑调和过了。但是除了勾引家的坏决断,婚姻还真不懂什么叫玩笑,相比坏决断,好决断还有一个对立物,那就是溃逃与躲避。

《我的生活》刻画了一个人物,这个人物不是勾引家,但他具有良好的骑士风度,具有这样风度的人是做不成勾引家的,而这骑士风度从精神上讲(我们一定从道德上来理解)要显得比勾引家的骑士的风度低微,因为它几乎不具备恶魔般的决断,即道德上的坏决断,这就意味着从道德上讲它是坏的。不过,要原谅这样一个存在物并不难,因为他是真的在恋爱。但渐渐地,这短暂的热情冷却下来,他犯了错误,他文质彬彬地从恋爱中退了出来,半年后他就知道怎样找到好的借口,来证明恋爱的破裂和逃避是合理的、明智的,甚至是值得称赞的。毕竟这是一件再小不过的事,她不过是一个乡村小美人;中间掺杂着太多情欲的成分,事情也就维持不了多长时间……这一类的陈词滥调你想找多少就能找到多少。在这半年里,靠着透视理论,爱的行动演变成了一场幸免的事故,但事实上,这是对爱的不忠,是伦理上的虚伪,是对自己的嘲讽。我在反思中发现这种生存竟然被认为充满诗意,最终,我眼前的一切都乱套了。我仿佛觉得自己坐在调解法庭上,远离了勇敢的直接性,远离了宽宏大量的决断,远离了爱的天国,远离了决断的审判日。我仿佛坐在调解法庭上,周围都是庸俗势利的腓力斯人,两个才华横溢的律师正以具有诗意的创造力为证明一个可疑的行为而辩护。如果这些辩护律师本身就像歌德本人一样是庸俗恋爱的主人公,从道德上讲,我们绝不能容忍。这些庸俗恋爱绝不是错在那些女主角们(无论是诗还是真理,一切光荣属于歌德),因为根据自己的回忆,找不到理由认为他们其中的哪一个抛开悲剧去演轻歌剧了。即使一个小美人不幸误解了他老人家,只要她仍然认真地对待自己,我从小时候所受的教育(我比以前高明很多)中知道,她还是会从田园剧过渡到悲剧的。另一方面,万一他老人家误解了自己,而且本来要纠正,却在纠正的过程中错得更远,我从小时候所受的教育(我现在并不比那时高明多少)中知道,这时,他已抛弃了原来的悲剧和戏剧,落入了轻歌剧的陷阱。

时间中包含着一种奇怪的力量。如果《我的生活》中的那位诗人预先看出一切终究都要过去,或者是没有预感到这一点,也不想找别的办法来纠正它,那他就会因自己正派的良心而将自己看成一个无赖,那他就可以被当成勾引家而受到声讨了,每走近一个村庄,警钟都会响起来。可现在,他却是一位骑士。虽然不能说是真正的骑士,不过毕竟我们生活在一个盛行骑士风度的时代,所以看起来,他还是颇具骑士风度的……对这样一个大人物,用一句话来形容是再恰当不过了,那就是恺撒·波吉亚所说的:做了恺撒,就什么都做不成了。恺撒·波吉亚的座右铭。这句话实在是太对了。时间过去后,他开始为这破裂的关系伤心了,不过他会小心翼翼地避免让自己成为这破裂关系中的人物。他也开始在某一时刻为这可怜的姑娘忧伤,不是装出来的,他是真的很伤心——是的,真的伤心!只是这伤心过于单薄,同情和安慰只增加了痛苦。不客气地说,这破裂本身,这彬彬有礼欢欢喜喜的分手协议,才是最让人伤心的东西:男人不肯将一个与自己订下协议的姑娘看成不许拖欠的债权人,还有这一骗局,这一破产者死也不肯承认其所欠债务的骗局,都是其中最令人恶心的部分,可是,他的彬彬有礼、高尚节制得到了这个世界的原谅。唉,这有情郎是多么伤心啊!他伤心的不是自己乖戾的命运,也不是极乐的瞬间,不是这张放在思想和头脑里的期票,也不是他的罪孽。这样的伤心在这诗性人物看来应该被称为忧郁,因为他在为时代悲叹,连同为自己悲叹,他因为读了英国作家,比如爱德华·杨的作品而忧郁了。

是啊,他怎么能不忧郁?他天生就是忧郁的性格,听一次布道都会忧郁很长时间——如果这布道跟爱德华·杨似的也是充满灵气。但爱德华·杨完全没有忧郁色彩。从根本上讲,这样一种生存根本算不上是一种典型,却不知怎么就有了典型的特性,或者说它具备了典型的特性就因为它代表的是不规则的尾形变化,不过,很多人生活都是按照这一模式铸成的。我们不敢说这些人全照着这样的模式生活,因为他们太简单纯真,想不到这些复杂的东西,所以当事情发生在他们头上时,不知道到底是怎么回事。有时,这样的人们真可谓是追求理想的热血勇士。下赌注的人很少能从输钱里学到什么教训,这些人也同样如此,一次次的恋爱并没有使他们得到良好的教益,这话并不是针对《我的生活》中的那位大诗人说的,像他这么了不起的人,怎么会吸取不到教训呢?他这么高伟,怎么会收获不到好处呢?倘若他对道德的执著能和他的才华一样耀眼,那就只有他能发现并解决这样一种难解的问题,那就是有没有一种最深层意义上的智性生存,这种智性生存别具一格,并且无法与婚姻共存。说我们能爱许多次,说我们的优越性要发挥许多次,这些都是把问题挡开了而已,对于这一点来说,无论是从审美的意义上,还是从道德的意义上,都没有实现一个有德行的男人对生活的严肃期望。歌德诗人无疑吸取了很多教训——真的是这样,最近的哲学已把对歌德的诸种诚实方法的谈论看成对他的责备了,歌德也是这样带着一种类似于布施的优越感微笑地面对克罗普斯托克的,因为他还牵念着梅塔,那是他的初恋,他在想那已经嫁作他人妇的初恋下一辈子会不会属于他。

那么,这样的生存结果会是怎样呢?它并不在爱中滞留,也绝不会有决断凭空落下。反思要捕捉爱,产生决断,却找错了目标,成了对爱的反思。所以说,我要拖延着不说出后来要出现什么,这样使属于决断的反思不得不把爱丢在一边,去照管完全不同的事。所以,《我的生活》中的那个诗人没做任何决断,不是勾引家,也不是已婚男人,而是成了……行家,老手。

诗人的生存是不是在很大程度上应该成为一首诗,他的生活该怎样与自己的诗歌联系起来,这需要有多大的折射角度?对于这些问题,我不敢妄自判断。不过,有一点可以肯定,像《我的生活》中的生存,一定会对诗歌创作产生影响。如果这就是歌德的真实生活,似乎能说明为什么在歌德的作品中我们会对他的哀婉念念不忘。他不具备直接性哀婉,可他并不全心向着最高的哀婉进发。每次危机在诗人面前一显现,他跳脚就逃,逃向所有可能的方向。他说他在严酷的宗教氛围里长大,这是童年时候留下的印象,肯定不是我们随岁月流逝就会不断抛在脑后的那些张扬怪诞的恶作剧之类的印象。在宗教这件事上,有一个很严肃的事实,即我们只有在幼时才能学到最好的,才能获得永远不会被替代的定理。在随之而来的生活里,这一宗教印象几乎完全支配了他。这就成为危机了,而且一切都是自然而然地进行的。一个人在理智上越有才华,就越难恢复年幼时候的虔诚信念。而这位诗人做得如何?歌德曾经在别的地方见《歌德文集》第十五卷,第252页。说到他为了让自己习惯黑暗,不害怕黑暗,不因看见尸体或一个人走过夜里的坟场吓丢了魂而做了各种各样的练习。是的,他跳脚逃开,他在宗教和自己之间拉开一定的距离,他躲避与人的一切自然接触克氏曾在早期的日记中写道:总是怀着朦胧的忧惧,尽力不想与人相处太过亲密过从太密……不愿像飞蛾那样投到离火焰太近的地方。。

天呀,一个人走在黑暗里可以有一点害怕,但总不至于如此害怕。可当问题在于对自己保持真诚的是儿时的印象,在于去搏斗去舍弃每一个需求,舍弃对高官显贵的需求,不挣扎于对父母的珍贵记忆,(虽然那个诗人多次回忆他的母亲,难道他相信当他的母亲或父亲知道宗教如此强烈地左右了自己的孩子,难道会无动于衷吗?)以他最重要的唯一一样东西的名义,与死者共享信念,以他唯一必需的,在童真的灵魂里唯一占据着重要地位的东西的名义,去搏斗。结果是,他溃退了,撤离了。在这关键时刻,他居然拔脚逃走了!这不正好说明他的诗歌中欠缺那种哀婉的成分吗?

假如这诗人真是歌德自己,这不正好表明这位被偶像化了的英雄,这位片言只语都像圣典似的被收集、编纂、阅读和崇拜的偶像化了的英雄,这被称为思想领域的国王的偶像化了的英雄——就连他,毫不客气地说,居然也可以做宗教领域的无冕之王吗?大家都认为在歌德强健的理智中,心灵的迷失和心灵中的忧郁都能得到很好的抚慰,他自己也懂得该排解。多么让人惊奇啊!即使凭着小时候的教育,每个人都会知道,对那些有忧郁倾向的人来说,分离心神非常危险。是啊,对没有这个倾向的人来说同样危险。所以,当他多多少少长大一点、成熟一点了(如果他真的相信聪明人与头脑简单的人的区别在于他能懂得头脑简单的人懂得的东西,而且比他懂得多得多,至少也比他多懂那么一点,如果他不相信聪明人的时候就是他不懂的事正是头脑简单的人懂得的)——他竟不知道从一个重任中逃离,却把自己和自己的灵魂寄存到了无处不在的忧郁中,这真叫人不能理解!歌德却知道别的逃避忧郁的方式,那就是启发人的情爱。

那些批评家们也许会和我一样认为歌德写得最好的人物是他作品中的女性,可当我们仔细看就会发现,连她们中被写得最好的女性透视出来的也不是真正的女性思想力。那么,透视出来的是什么?是知道怎样去发现迷人之物,怎样将火炭点燃,同时也知道怎样以高高在上的得意神气来俯视这一火焰,总之,是一个暧昧的观察者的眼光。她们非常可爱,她们被热情地描绘出来,她们并没有被贬抑,在人格上也没受玷污,因为他知道怎样去享受,怎样去找乐子,知道怎样在欢乐后再设置一个有距离感的高高在上的智性。在智性眼里,这一切都是正当的,至少是无辜的。

在运用距离理论的时候,《我的生活》中的歌德可以说是大师。他自己就热心地介绍过这是怎么进行的。这位诗人并不希望对别人产生什么良好的教益,他根本就没有这样希望过。他想到的并不是人人都像自己才华横溢,这正是他天性中独到的地方,他是一个被赋予了特权的人。不错,歌德现在几乎成了英雄,而我在这里大着胆子要说他是庸俗小人,但幸亏有些事连孩子都能明白,无论对方是英雄、法官、推事或乞丐,也都是这样。

因此每当一种生活关系眼看要压得永不翻身时,他就开始将它诗化,然后移到某个距离。男人天性之间的区别真是太大了!说穿了,要么就是他们的天性在本质上并没有那么大的不同!说穿了,克氏可能会这样反思,他日记中的许多地方对他与贾娜·奥尔森小姐的婚姻的破裂描写太诗化了。诗化的生活关系意味着什么?难道这能从里面挖掘出一部杰作来吗?唉!对于这一点,英雄与可怜的陪审推事与乞丐之间就是天壤之别了。用所谓的距离将一种实际的生活关系诗化,恰恰是要对其中的道德成分的歪曲,在它上面打上一个假印记,随便贴上一个标签,例如一桩随便的事或一个供思考的问题。原来如此,一个人口袋里揣着避雷针之类的东西,难怪走在暴风雨中什么都不怕了!有多少笨蛋和无知的人曾在这自然的区分下磕头跪拜呀!

每个男人多少都有这自然赋予的独特性,说来很简单,这无非就是崇慕自然爱好享乐的男人对嚣张的道德伦理的抗议罢了。我们常常在罪犯中间发现这一诗化才能,那就是在一定距离之外来探看蒙着诗意轮廓的生活关系。忧郁的人们也是这样,但其中还有区别:那些忧郁的审美的人认为它是慰藉,忧郁的道德上的人则认为它是一种恶化。说不定,快活的歌德也是一个忧郁的人,就好像歌德虽然明智也可能会有一点迷信一样。因此,诗化实际生活关系的能力被看做自然赋予的一种独特天分,并不少见,又很成问题。但并不是每一个诗化生活的人都能诗化出杰作来。谁会犯傻去证明这些呢?从伦理角度来看,他是英雄,是的,甚至是出类拔萃的英雄,而别人是笨蛋,这一区分与上面是无关的。道德就像一个不徇私情的法官,即使上帝在创造世界的过程中对自己的小小失误也容忍了,它也绝不会置之不理,当然,可以肯定,天堂和人世及存在于其中的万物都堪称了不起的杰作。

假如《我的生活》中的那个诗人是一个真的富有诗意的人,那么……再见,婚姻,愿你晚上睡得香甜!它大不了就做老年人的庇护所。如果这一生存是充满诗意的,那么我们对女人该怎么办?她也必须变得有诗意。一个在情爱里摸爬滚打的男人、一个退伍的老人,挑一个少女做了妻子,以使自己看起来年轻、有活力,得到最好的照顾,这就很不合宜;而当一个上了年纪的女士、一位见多识广的老年处女,让一个小伙子做自己的丈夫,从而让自己活在保护和快乐之下,也会给人恶心的感觉。无论是上面哪种情况,诗意都会消失不见。

婚姻对一仆事两主是坚决禁止的,它一向不喜欢那些抛弃别人的人。所罗门说得好:找到了妻子的人,也就撞上了一件好事,就会得到主的恩宠。这句话的现代意思就是:恋爱了的人,上帝就开始给他好处了;当他娶了心上人,就等于做了一件好事,好就好在他完成了他已经开头的工作。

上面这一段话当然不是自吹自擂,是在为婚姻的决断扩大影响。婚姻本身就是最妙的恰到好处的自吹自擂,因为就像我说的,这是爱能采取的唯一最合理的形式。

下一步要弄清的问题是,这决断是怎么介入的,而作为前提的反思是怎样在决断中达到与爱的直接性相重合的点的。当我们摈除爱的时候,再反思该不该结婚,就显得滑稽了。这一点不假,但这并不是说摈除爱是正确的,而我们为了把决断和爱分开,想让反思决断看起来很滑稽,却是正当的。

当爱不存在了,反思结不结婚的问题就会显得滑稽,这一问题已被古代的两个智者正确地指出来了,深刻地表达出来了,但这一切并不是要替那些嘲弄婚姻的人制造口实。据说,在回答关于婚姻的问题时苏格拉底曾说:结婚也好,不结婚也好——反正你总是会后悔的。见第欧根尼·莱奥修斯《文集》(英文)第二卷,第33页。苏格拉底善于运用讽刺,他巧妙地藏起了他的智慧,估计是为了怕它们成为人们日常传诵的话。但他并不嘲弄这一切。这是空前的嘲弄。提问者的愚蠢主要表现在他问了第三者一个永远无法从第三者口中得到回答的问题。但并不是每个人都跟苏格拉底一样聪明,他们常常一本正经地来回答这个不太好回答,甚至愚蠢的问题。如果没有爱,反思就得不出任何结论;而假如男人一恋爱,他又无法再问这样的问题。当一个爱嘲弄的人想利用苏格拉底的话,他就把它当成一个平平常常的论断,将它转变成一句跟原来的意思完全不同的话,这就成了对一个愚蠢的问题玩世不恭而明智的回答。

将这个回答探究的话变成一个平常的论断,就能在一出半小时的疯狂闹剧中制造出某种效果,但这无疑侮辱了苏格拉底的智商,糟蹋了那个可信的证据,虽然它们仅用很简洁的语言开头:有人问苏格拉底应不应该走进婚姻。他回答:无论这样做还是那样做,您都会后悔的。假如苏格拉底不用这般冷嘲热讽、似是而非的口气,他也许会这么说:至于您,千万不能照自己的想法去做。您是一个笨蛋,而且的确仍然是笨蛋。因为并不是每个后悔的人在后悔的那一刻里都能得到一个证明,那就是在后悔的时候觉得自己比做出轻率行动的那一刻更坚强有力。有时,后悔反倒更好地证明了那后悔者是一无所用的废物。据说泰勒斯的母亲要求泰勒斯结婚,泰勒斯说他还很年轻,还不到结婚的时候。后来当她又催促他时,他说自己已过了最适合结婚的时候见第欧根尼《文集》第一卷;第26页。泰勒斯是古希腊早期哲学家。。他这几句话中也含着某种嘲讽的意味,斥责了那种世俗的小聪明,看起来就像将婚姻当成投资买房。因为只有在一种时间才最适于结婚,那就是热恋的时候;在其他任何时间,你不是太年轻,就是太老了。

想到这一切的时候总会让人心生愉快。假如打情骂俏是情爱领域的一场灾难,那某一种常识就更是一种灾难。但假如苏格拉底的那一句话能正确地来理解,那就可以像死亡一样挥起镰刀割倒一大片唠叨——那些看似聪明的唠叨使婚姻水到渠成,丰收在望,却被割倒了。

因此,我要在这关键的地方停下来,在爱之上再添加一种决断。但决断是以反思为先决条件的,而反思又是毁灭直接性的。情况就是这样,要是反思真的与爱互相抵触了,什么婚都无法结成。而它不该做这些,更有甚者,即使在通过反思达到决断之前,爱已与它同时存在,也会出现否定性决断,将这其中的每一个决断都当成诱惑挡在外面。而在所有其他情形中,反思这个毁灭天使到处用死来威吓直接性,不过只有一种直接性它可以忍受,那就是爱的直接性,这是一个奇迹。假如反思与爱有了冲突,就意味着我们将要去检验被爱的人是不是与一种观念吻合,这种观念就是理想的理想抽象观念。

关于这一方面的每一种反思,即使是最虚无、最不切实际的反思,都是侮辱和愚蠢。即使恋人们抱着纯洁和热情去发现动人的魅力,假设他有甜美的嗓子,假设他的优美的反思具备了诗人的全部优美,即使最敏感的女性灵魂也只听得到那柔情惬意的声音,只觉察到一种怡人的全心奉献的芳香,一点也没发现其中的冒犯之处——这些其实是要掏空爱的真正含义。但由于对神的爱带有一种盲目性,而爱本身又可以说是一个奇迹(这是恋人自己,甚至最热切的反思都该承认的),恋人必须多提防这一洞察力。有这样一种谦卑,即使是最虔诚的崇拜对它也是一种冒犯,也是对被爱者的不忠。即便这一崇拜牵系着恋人(他这么认为的),并与之不可分割,但它在某种程度上已经多多少少地给他松绑了。这是一种不忠,因为这不是完全的崇拜,而是在崇拜中隐含着一丝挑剔。况且,美充满虚荣与徒劳,可爱之处终将会消失。因此,要让被爱的人的所有可爱之处都处于谦卑的爱下,那就是对她的侮辱。

另一方面,有一种女性的可爱(这里主要是指妻子和母亲的可爱之处)却一点也没有一种刻意为之的忸怩。她虽然长着美如天使般的面孔,但假如他崇拜的仅仅是她的美,这崇拜就如同侮辱一样,表明爱已经失去了平衡。我曾听见恋人说:可是,恰恰是在这一崇拜中我感觉到了被爱者崇高的一面,感觉到自己根本没资格承受这一爱的回报。是呀,那个计算的人再宽宏,也是一个计算的人。因此,不论被爱的人是不是女人中最美丽的,或是最受宠爱的——能最准确、最简洁、最完全、最充分地表达爱的一句话就是我爱你!说实在的,虽然刚开始的一瞬间没什么好说,后来他又惜字如金地将他的灵魂放在真正的爱的表达中,这是忠诚的,是比那无限动人地谈论着心上人的美,美到使人和神都动心、倾倒以致妒忌更忠诚的。

但是,我们去看并崇拜的,是她本质里具有的可爱品质。在这里,崇拜不是冒犯,只要崇拜能从爱那儿学到不做一个让人困乏的唠唠叨叨的人,或在生日宴会上做一个应景作赋的诗人,一个习惯在淡淡的快乐里轻轻吟唱的诗人。灵魂的本质只有在婚姻中才能显露,因为它手里捏着希腊神话中的丰饶羊角,这羊角能支配万事万物。这是我们在大喜的日子里收到的最好的礼物。即使那被爱的人也只为使自己的心上人高兴高兴;即使我们很难从其他方面证明她是多么虔诚,但在细微情形里这一切仍能证明;即使她打扮自己,让自己看起来更好看纯粹是为了讨好他,那她,这俏美人儿,她已美丽动人得连老头儿都精神恍惚,无可置疑地为她着迷,他们就这样恍恍惚惚地迷上了正走过特洛伊城的年轻貌美的海伦见《伊利亚特》第三卷,第146页(英文版)。……假如他眼睛看出了不对劲,假如他不仅没有理解这爱是怎么表达的,反而为她的妩媚而倾倒,那他就走上了一条错误的道路,马上就要成为行家。

所以当我们想象着在缔结爱的时刻——比如订婚这样的时刻,虽然订婚还只是婚姻之外的爱的缔结,但当我们想象着这样的时刻,事情就会变得不对劲,因为爱在这儿没有一个根本的任务,有时会使两个恋人互相挑剔。在《伊利亚特》中,贝德雷丁是这样描述格娜的眼神的:

坟墓沉着的,张开口放送着得救的灵魂,

那灵魂从此高升;

此时她悄然收起动人的眼睑,

安详的眼神正转向天空见欧林斯莱格尔的《阿拉丁》。

这一描述适用于灵魂的可爱的品质,这种品质有关于爱的直接性。这直接性既充满了一种朦胧的意蕴,又像开了口的坟墓那么沉着,变了形的女人就是这样从爱隐蔽的地方衍生出心灵美的,而她属于她丈夫的就是这一变了形后的形象。

反思应该朝什么方向移动,才最终达到决断?因为反思不敢踩在爱的圣地和直接性的祭坛上。反思转到了爱与现实的关系上。他恋爱了,这对恋人自己来说非常有把握,没有任何从中搅扰的想法,没有掮客在爱与所谓的理想之间的故意作难。这是一条不允许通行的小道。反思不会去询问他是不是要进入婚姻,而他也不会将苏格拉底的话抛之脑后。但结婚就是要进入一个真实情形中,这情形是与既成现实相关的——婚姻堪称是具体中最不一般的。而反思的任务就是由这一具体构成的,但它也许太具体了(由时间、地点、环境、时钟,七种关系和一种关系等而定),绝没有一种反思能穿越它。如果假设了这一点,同时我们也就假设没有任何决断能达到这些。不过,决断只是一种理念,在我按照决断行动之前,首先要有的便是这一决断。但我该如何获得这一决断呢?决断总是反思性的,如果我们不注意这一点,语言就会非常混乱,决断就和直接的冲动没有什么分别了,我们在这里谈到的决断并不算是对它的解释,就像一个走错了方向的人,虽然赶了一夜的路,也不算赶了路——第二天一早,他就会发觉自己回到了原来出发的地方。在反思纯理想的时候,决断如愿以偿地按照自己的想法穷尽了现实,而且其反思的结论比至高无上的结论还要至高无上,用一句话来说,就是它恰好就是决断。而决断的理念就是由纯理想的反思形成的,这是资本,是行动的必然结果。

有人会说:不过,这是再好不过的事情了,但得花上很长时间,这期间青草都长了一截——这样的已婚男人确实很难成为一个爱乱问的学徒’或单身汉,也许他很快就会成为一个退休的老练的主子。怎么会这样呢?我们可以用同样的理由来对每一种决断提出这样的质疑和反对意见,决断却普遍地成了自由开始的第一步。不过,我们对开端的要求是合时就好,并且它必须与将要实现的行动保持合理的比例,它不应像导言一样,只是扼要重述书本的内容,也不应像国王的发言,做国会的应声虫。但每一种劳作都被快乐激发,而恋人的快乐,自始至终都激发着他的反思劳作,这快乐从早到晚都在煽动、诱惑着他,使他时刻保持警醒,对他骑士般的征战孜孜不倦、乐此不疲。因为恋人求取决断的征战,比迎战土耳其人的十字军骑士或朝圣者更英勇不屈,在爱的眼里比任何征战更理所当然,因为它是以爱为轴心的。

于是,这幸福的有情郎(恋人的幸福自然不用说)一路追逐,伟大的天才的力量在引导着他,而那心上人正在等她,信心满怀而喜悦不已,因为每次当他回到她身边的时候(一回来很快又虔诚地踏上了征程,直到他发现那珍宝——决断,那真是一件新婚的礼物,唯一珍贵的礼物),她从来没有觉察到他的爱有什么变化,虽然这爱还在崇拜的边缘徘徊。

而这年轻的情郎并没有那么多时间花费到这征战上,他知道每浪费一点时间,快乐就会减少一点——这是学习轻捷灵活的好方法。而决断这一最好的礼物就是他最大的收获。如果没有婚装,他就一钱不值——这一定可以很好地学习怎样按部就班,以免他因为着急而超出决断的势力范围。

正因为决断或决断者处境如此,反思就带着理想化的烙印了,我们立刻就走了捷径。当我们肯定它会很快朝目标前进,甚至比道路更快,而且更有把握,我们干吗不走捷径?大家都振振有词地说反思无穷无尽且无法得出结论,是无限的。这话本来不假,它不能从反思中得出结论——就像一个人再饿也无法啃到自己的肚皮一样——因此,每一个宣称自己可以这样做的人,不论他是讲体系又有体系的超人这里是指黑格尔,有嘲讽意味。,还是贫困的报童,都一定是吹牛大王。另一方面,反思在信念中已经有了结论,这一结论恰恰预示了理想的无限性,这理想表现在决断中。因此,决断是一种新的直接性,要达到它就必须经过理想的无穷反思,一种与爱之直接性相对应的新的直接性。这决断是一种宗教生活观,建立在道德的假设之上,它为爱铺平了一切,为它挡开了一切外面和里面的危险。大家看看,恋人们一恋爱就仿佛从现实中无忧无虑地脱离了出来,被放到了广袤的亚细亚、宁静的印度洋边上,或人迹罕至的沉默的原始森林;但决断总有办法找到人群,铺出一条平安之路,爱却不想来插手这类事情,只想像个孩子一样让父母亲兜起全部麻烦,自己落得一身轻。

决断不是彰显男人力量的地方,也不是彰显男人勇气的地方,更不是展示男人才华的地方(这些只是一种简单的类比,不能作为衡量爱的直接性的客观标准,因为他们属于同一个范畴,都不是一种新的直接性),但决断是宗教的起点。如果不是这样,决断者在反思中就不会是无限化的了,他没有带着爱一下子扎入其中,他巧妙地走了捷径,却在路上原地踏步、止步不前,这样的决断简直是悲惨至极,爱一定会看扁他,它宁愿靠自己,也不愿向它这样的半吊子强盗去求教。爱的直接性只承认一个出身高贵的直接性,那就是宗教的直接性。爱太容易羞涩了,它只把上帝看成知心好友。宗教却属于一种新的直接性,它包含反思和最先的直接性——否则异教就真的很难和宗教区别开了,而基督教不是这样。宗教属于一种新的直接性。这是每个在正常的路上走着的人都知道的事。虽然我能想象,我的读者多不到哪儿去,但我得承认,我的读者们和我想象的基本吻合,他们本来就该这样,因为我绝对没有什么心思去指导那些系统发现什么在赫伯格为了嘲讽黑格尔主义者而写的剧本《柏修斯》中,神学家马藤森用真正的肌肤来艺术再现现实。柏修斯是杀死蛇发女怪美杜莎的英雄。这一著作是为了嘲讽黑格尔主义者而写的。。真正的肌肤的作者们,这些所谓的受人爱戴的作者们,他们为了贴上真正的肌肤而镂去了自己的肌肤。

深入反思下去一直达到决断并不困难,特别当我们被爱的激情激励时更是这样。没有激情,我们无法使反思得出结论,而很有可能就在路上悠悠荡荡,与各色人等乱侃一气,与思想家、商人做毫无价值的探讨,也许就见识到了许多生活上的琐琐碎碎,有了各种各样的话题,像一个人偶然在船上多游荡了一会儿,结果却得到了周游世界的机会。或者可以这样说,那没有激情的人看不到期待中的乐土,只会在荒野里消亡。而决断现在最想做的事情就是将爱紧紧抓在手中。在这远超于反思的新的直接性中,恋人得救了,终于没有成为所谓的行家里手。他在责任的指使下不得不低头,又在决断的祈愿下挺起胸。在他与爱的关系的帮助下,他得救了,从根本上得救了,他看穿并抛弃了批判性反思这一骗人的把戏。

接着,决断又想去征服所有的危险和诱惑。正因为决断之前的反思完全是倾向于理想化的,所以决断者容易在宗教上做出决断,那只需要一种想象中的危险就行了。让他去设想各种各样的危险吧,原因也许仅仅是他无法通过思考而预想将来。由于他考虑这一危险时用尽了思想力和对爱的关切,所以他一相情愿地把它想得很可怕,以为自己无法克服它。不过,他触礁了:要么他就让爱自己看着怎么办好……要么就去信奉上帝好了这句话能让人想起克氏自己不幸的爱情。他曾在日记中写道:我要是有信念,恐怕早就和她结婚了。。这样,爱的奇迹升华到了一种纯宗教的高度,爱的荒谬和宗教的荒谬彼此理解了,这是一种被升华的神圣的理解。尽力拿出十足的勇气吧!一个具有常识的诚实朴素的男人完全明白荒谬的存在,明白它不能被理解。那些讲究体系的思想家却看不到这一点。

最后,恋人会在决断中通过普遍之物让自己进入与上帝的关系中。这是对决断的清洁,是美好的,它跟希腊人赴宴前做的一样美好,也跟阿拉丁在婚礼前所向往的一样美好。那些所有不好的都被消耗掉了,那些属于尘世的臭烘烘的男子气、自私、虚荣,连同那些指指点点的批评、指责等都被耗费掉了。在决断中,丈夫对爱的神圣馈赠受之无愧。

就像一次行军,万一恋人在求取决断的时候遭遇不测,他就很容易认为自己很古怪,我们在这里并不是说古怪在决断的洗涤下已经消失,而是他还能不能把自己看成一个纯男人的问题。恕我在这里很直白地用了一句英国话,如果他悔恨,就必然会这样。这就打开了一个广阔的前景,如果他像我们想的那样真的在恋爱,他会将自己看成一个被专门挑中去经受生存考验的人,因为当他处在爱情和生存交叉的时候,二者很容易交火。不过我不想追其根源,在探讨问题做概论时通常不会考虑这样的问题,也很少有决断者碰上这样的难事。他像在十字军征战中凯旋的骑士那样回到家乡,于是,回家的时候他要是头上插羽毛这里指当官。

就有奴喜洋洋的来迎候

于是,那幸福的有情郎(因为恋人必定会找到幸福)找到了他梦寐以求的人,就像那个《四福者书》中讲到的人,他为了找到珍珠,将埋着珍珠的整块地都买下了。不过,他俩的不同也只有这一处,即情郎在卖掉一切去买下那块地时已经拥有了它,因为在这片爱的领地上,他也发现了如珍珠一样的决断。他回了家,他完全属于她了,他已准备就绪——他和她一起站在教堂的祭坛上,准备宣布他为合格的丈夫。

就这样,我们站在了婚礼仪式上。看起来,我们的年轻情郎并没有变老,一点也没有,没必要花很长时间来让自己变得成熟。可是,如果他没有正正经经地去相爱,如果他在灵魂的深处并没感受到伦理需要和宗教公设,那么他还是不够成熟。的确,这一成熟从某种意义上讲会使他老一些,永恒的青春却把这些额外的赏赐加到了他头上,也就是说,是爱情使这个男人变老的。

堪称赏心悦目的一幕是那些恋爱的小伙子,这不用说了,但也许我们更需要说,已婚男人看起来是更可喜的一幕。当然,除非那结成婚姻的祭坛成绊脚石了!因为一个人只有在等待走上祭坛实现一直以来的心愿时才算得上是恋爱着的小伙,不过这听起来太荒谬了。但已婚男人总是一个恋爱中的小伙蜕变的,这自然不用说,他的爱并没改变,只是这爱比那年轻人的爱更具有神圣之美。难道就因为我是以最安全的方法来占有我的财富的,这财富就因此而逊色了吗?难道就因为我将生命写在了一张盖过章的纸上,就意味着我对生命的要求变少了吗?难道我的幸福就因为有上帝为它担保,被当成了真事,当真得仿佛要死死拖住上帝似的,不像厄洛斯一样只是开开玩笑而已,我的幸福就降级了吗?难道恋爱中的小伙运用的语言比已婚男人认为的还神圣吗?婚姻仪式本身就是这样一种含蓄的说法,需要一种纯粹的诗人的心来理解它。要么它的语言十分让人惊骇,不管是谁只要理解了其中的一半,就会失去全部理智?居然还去谈论对恋人的责任!——当弄懂了这些,而仍一如既往地恋爱,以最亲密的直接性的纽带与心上人拴在一起!一边大谈着落在人类头上的诅咒、婚姻的艰难、女人的苦,以及男人的累——一边仍恋爱着,沉浸在爱的直接性中,坚信幸福就在前面。听到的声音、看到的决断,他全心全意地扑上去,同时又眼看着凤冠霞帔戴在了心上人的头上——一点不假,完全是真事,一个已婚男人,十足的已婚男人,本身就可以说是一个奇迹!一边听着管风琴的演奏,一边听着心上人的甜蜜情话!生存正集合所有冷峻严酷的力量压到他和心上人头上,他却还一门心思地紧紧抓着爱的欢乐不放!

对她而言,没有决断就意味着没有婚姻。她的女性的灵魂没有男人的决断,也不应当有男人的决断,因为她不是像他那样进行决断的。而且她是发端于审美的直接性,以小鸟一样轻捷的姿态达到宗教性决断的,我们可以这样形容女人:一个女人如果没有因为爱而让自己更敬畏上帝,那她一定是个堕落的女人。我们不能这样来形容男人吧?因为已婚夫妇是一起站在宗教的直接性之中的。但男人与女人不同的地方是,男人是在道德上一步一步达到这一直接性的。一位聪明的希腊人这里指克莱奥布留斯,见《第欧根尼·奥莱修斯》第一卷,第91页。曾说过:女儿待字闺中多年后就该嫁人了,而什么时候女人善解人意了,就该去结婚了。这真是一句妙语。但我们必须知道,女人的善解人意毕竟不同于男人的善解人意,对女人来说,她们能得到的最高尚的理解就是宗教直接性。这一宗教直接性对女人来说,是光荣地自始至终带着美来拥有的。

一想到那些姑娘和小伙子为了像模像样地做夫妻,将怎样从逢场作戏开始,一想到这些,我就很开心。说实在的,从这样的反思中品尝不到太多快乐的男人,也许有在自然的氛围中看出那最美的事物的眼力。什么是最美的事物?答案当然是一对相亲相爱的夫妇。但他不具备精神上的眼力,因为他对精神不曾怀有信念。

有人说这种事很难见到,即具有这样特点的婚姻。那么我们也同样很难见到这样一个男人,一个像我们一样信仰永恒的上帝,信仰不朽的天道的男人,这个男人不仅信仰而且在生活中也体现了这一观念。

由于她的直接性,女人在本质上是审美的,也正因为她的这一本质,她转向宗教的方式也是直接的。女性的浪漫几乎等同于宗教。如果不是这样,那这浪漫只是一种感性和热情而已,是感官带来的恶魔般的灵感,她谦卑的圣洁如同具有诱惑力和煽动力的黑甜乡。

所以,女人身上的爱是非常新鲜而又直接的。这是共同的基础。但在这一情形中,这转变并不是经过反思到来的。它到来时是这样的:那个思想,那是一个能被男人的反思理想地穷尽的思想,穿过她的意识的边界,在那一刻,她晕倒了,她丈夫立刻前去帮助她。他尽管也很受感动,但由于很快进行了反思,就没有被冲昏头脑,不知所以然。他坚强地站着,将心上人抱到了怀里,没多大会儿,她终于睁开了眼睛。在她昏厥的时候,她从爱的直接性那儿被移到宗教领域了,在这里,两人又见面了。这时,她的一切都安排妥当了,可以参加婚礼了——没有决断怎么会有婚姻呢?

在这里失去了什么?难道因为爱的狂喜反映了上天的恩福,爱的幸福就掉颜色了不成?难道因为恋人们希望永远属于对方,并很执著于这点,爱就成了被时间左右的因素?难道这些在我们开心的玩笑中被当成辅音听的严肃性竟然不比爱直接渴求的东西美?因为在纯粹的直接性敦促下说话的人,只是为了好玩才说的。当有情郎为了爱要冒生命危险,而那个被爱的人,她,低着头说阿门——即使他真的冒了生命危险,也是一种高尚的行为,能感天动地,那些嘲笑者只会让人觉得可怜;但那些冒了险却不幸直接地失败了的人,一定无法知道原因。

有一幅画堪称永恒,刻画的是罗密欧与朱丽叶。从艺术方面讲,这幅画是不是精彩无比,我不想下结论;它的线条色彩美不美,我也不想多说,我不具备精准的辨别力。这幅画之所以具有永恒性,在于它表现了两个相亲相爱的人,而且是从本质上很好地表现出来的。在这里,不需要任何评论我们就能立即明白这点,而且,任何评论都道不出这倒映在爱的优美中的恬静。朱丽叶仰着脸,充满神往地跪倒在心上人的脚下,但她的虔诚又在仙乐般快乐的一瞥中升华了,从她的顶礼膜拜的姿态中升华了,但罗密欧迎住了这一瞥,并用一个吻将爱包含的全部渴求和期待凝固了。因为这一瞬间,永恒的光芒降临了,看见过这景象的人不会像罗密欧和朱丽叶那样想:这后面还应再来一个表现的瞬间,即使这接下来的瞬间只是罗密欧重复了吻的圣洁的封印也好。别去问恋人们这些问题,因为他们什么也听不进去,还是问这个世界好了,看这些发生在哪一个世纪,哪一个国家,哪一天,哪一个时辰——没有人能知道,因为这是永恒的画面。

这是让人喜爱的一对儿,也是千百年来艺术表现的永恒主题,但这不是一对已经结婚的夫妇。怕我不敢提及已婚夫妇吗?怕婚姻缺少了这份光彩吗?如果我真的如此忌讳婚姻,那我为什么还要去做已婚男人呢?并不是每一对相亲相爱的人都相爱如罗密欧与朱丽叶,但如果具备了这理想的样子,肯定会给每一对相亲相爱的人儿带来快乐。当然,并不是每一对已婚夫妇都很完美,但我们在这里只谈论这理想的模型,因为它庄严地决定着下属的各个等次。

她并不是因为倾心而跪在地上,因为爱具有共同直接性的区别,那就是力量,使男人领先的力量,使她挺直了身子。她只是身体下沉了,她是想跪在这爱的倾慕中的,但他有力的臂膀把她揽住了。她迷迷糊糊的,睁不开眼,不是在可见之物,而是在不可见之物面前,在这一超凡绝伦的伟大的形象面前睁不开眼了;然后,她攥住了他,而他正在支撑着她、扶持着她。他由于自己的扶持也受了感动,要不是这吻支撑了他们两个,他们俩肯定会站不稳。这已经不仅仅是一幅画了,这一艺术性的情景已经永远地失去了一种恬静的氛围。因为当我们看见她几乎因爱慕而跪倒在地上,也从那姿态中看出了一个新的必然的情景,那就是她将挺身站在他身边,这是我们预先看到的一种新的模型,那就是真正的婚姻模型,而在这一模型中,已婚夫妇仿佛是同一基面上的相邻的两角。是什么使第一幅画面得不出结论?这踉跄的姿势想表现什么?这是决断的平衡,也是更高的宗教直接性。

因此,所有的异议都可以置之不理了,慢慢地,它们就会主动消失。即使反对者语有轻蔑地说,得到就是占有(与她一起生活),这也是得了已婚男人的好处,因为这正是已婚男人最向往的一切,而反对者不会真的希望人们都熬着不去结婚的,因为这样他们还能去嘲讽挖苦婚姻什么呢?高高在上、不可一世的应该是我们,而不是反对者。为此,在我看来,婚姻的立场是最可靠的。爱说:永远都是你的。婚礼说:你应该抛开所有人,因为你只属于她。反对者说:留住她。但这么一来,这个世界就不存在什么反对意见了,因为尽管反对者认为男人结婚后会变得滑稽,但这并不妨碍他抛开所有人,单单属于她。万一那嘲讽者自己也想拥有她,万一他希望自己成为通缉令的男主角——喔,这绝对不可能,因为在这一瞬间,他们要禁止的是一种合法行为,即使合法,也是无可奈何的!因为必须要合法的规规矩矩,而且,还从没有谁得到过一张捉拿非法者的搜捕证。

我是有什么就写什么。对我这样一个已婚男人来讲,这样不痛不痒地对付那些看来完全不着边际的反对意见太不像话了,现在我换个角度来深入地探索这个问题。

我并没有说婚姻高高在上,因为我还知道更高的事物,让那些没有经过审思就跳过婚姻或忽略婚姻的人感受那种悲惨光景吧。我要站在婚姻这窄窄的栈道的立场上,在思想中彻底审察那些动不动就拍拍屁股开溜的男人。很容易就能看出,这沉浸在想象中的人会沿着哪个方向从生活那儿突围。他一定会向着宗教方向和精神方向突围的,我们无不如此,成了一个精神体,就忘了自己也是人,我们毕竟不是上帝,上帝才是纯粹的精神。

据我推测,像中世纪那样蔑视婚姻的现象还会再度盛行起来,只是盛行的方式不同。那将是另一种完全不同的方式,主要表现在智性上,而不是教条上或超道德上,它以蛮横的理智来唾弃婚姻,对婚姻的蔑视会以这种形式来盛行的。与此相对应的另一个极端也表现出来了,那就是举止高傲的智性误以为自己能在道德上劝诫人们不要崇拜肉欲,但对肉欲的崇拜表明肉欲只要是有关于灵性的,就会变得冷漠。反过来说,肉欲被完全泯灭了,灵魂宣布与它寄生的有伤风化的肉体脱离关系,这肉体是居于其中的灵魂在一定时间内的庇护所,灵魂只有冲出肉体之外才能集齐自己的碎片生存,所以灵魂将与它寄生的肉体脱离关系。世界上有各种各样的怪癖,神的怪癖却要求把它所属的地方的合理权利归于它。但事实上,探究就是神的怪癖,而探究者也有神的怪癖,理论也都带有神的怪癖味道。只要在一定范围内,这怪癖一星期才发作三次,时间是从下午四点到五点,地点是教授的位子,其他时间则跟别人毫无二致,是一样的公民,已婚男人,好人,我们不能说没有公平对待这时间性事物。一星期管三次闲事;偶然消遣一次,总不至于产生什么致命的后果吧。

从另一方面来讲,要是我们以认真的态度来对待智性的偶像崇拜,并且这个人又有一种恶魔般的思想力将生活塑造得与他的决断相配(就像已婚男人为了与他良好的决断相配所做的那样),使每一种异议和反对时间性生活的论点都被看成诱惑。他作为一个例外,做了自己能做的一切。毋庸置疑,一个人为了他的实验性决断去冒险,甚至冒生命危险,但他并不因为这样就可以获得这样做的正当理由,就像人们不能为偷来的财物申请属于自己的权利一样。像他这样的人,一定会成为某种意义上的意外情况,因为他作为魔鬼,比一般男人具有更强的意志力,一般男人是无法罪恶起来的。

从另一方面看,这样一个人一点也不具备收买法官,让法官收回判决的能力,也不能让人们产生看到他跳进为自己设下的陷阱时怜悯的心。因为纯粹的智性堪称一种让人震惊的抽象,以纯粹的智性为出发点,什么都发现不了,无论什么,甚至连一个牵强的宗教观念的暗示也发现不了。这漫游者是一个例外,一个特别的例外,因为他不是漫游到美国或大洋那一头的任何国度,也不是漫游到坟墓那一头的任何国度,不,他在瞬间就不见了影儿。我们允许他的否定性反思朝着与婚姻相反的方向发展。尽管这样,他仍保留着对时间性的兴趣。但事实并不是这样。因为对时间性而言,婚姻是中心,而单个人的人格无法与这一状态保持关系——除非一个男人不愿意结婚,但愿意为这一状态彻底献身。但这是一个充满虚荣之心的矛盾,他对他观念的后果不屑一顾,而服从这一观念的后果很重要、很珍贵,比公羊肉更珍贵。假如在他的观念中,他对婚姻的藐视是应该的、正当的,那他的观念一定与这一状态的观念相差甚远,有许多隔阂。在这里,在任何情形下,我们要知道,我们不需要理睬谁没有结婚这个事实,我们只关心一个人不愿意结婚的问题。每一个立足于精神领域的人都能做出决断,他的决断能力将决定他在精神领域的重要性。

无限的抽象背后有一个支撑点,假如他放下了整个世界,有着宗教背景的怀着圣洁和想望的人,与他将得到的东西相比,这热情在虚无里就变成了一个以小失大的例子。这样一个男人自然不愿意一无所获地跨出时间性生存。确实,他没有死盯着奖赏,但他一直充满希望和信心地朝那个方向努力——就像划船的人奋力划桨向着前面的目标,但最终总是背朝着目标一样——他就是这样让自己苦苦地在时间性中挣扎,并逐渐挣脱出来。

这样的行为无疑是一种宗教抽象,但很难说这事物已经很久远了,再也不会回来搅扰我们。很明显,无人耕种的宗教已经不是荒芜一两天了,当它带着一种理想的期盼蠢蠢欲动,却又不小心重蹈覆辙,丝毫不会让人吃惊。宗教很难真正地具体化,因为宗教的前提就是无限抽象,它不仅仅是直接性。

人们有时很好心、很巧妙、很真心实意地谈论宗教,而有时,他们也许就因为一个字而打消了一切所讲的,这表明他们谈论的是一种直接的宗教性。我时刻惦记着婚姻,想着为婚姻找一个宗教上的比较准确的表达,想着使中世纪的人们死心、不再胡乱地界定婚姻,最近几百年的人们(他们一度自豪地以为已经远远走在了中世纪的前面——当然,这只是表现在世俗方面,而不是表现在宗教方面)也不能为那些自己拿不准的事找到恰当的范畴上的界定。我对这件事有很大的热情,相信这是一件每一个正派上进的已婚男人都该去思考的事,假若他想成为作家,还应该把这类事写出来。再说如果不写这个,别的题目也被人家抢先了呀,连天文学这里是讽刺克氏的论敌海柏格的,因为海柏格当时正在写关于天文学之类的文章。也已经找到了归属。

必须要承认,从纯粹的宗教立场看,一个男人结不结婚完全是一件无关紧要的事。在这儿,宗教抽象撒了一张大网。说什么都无济于事。如果我们急切地从别人的宗教言论中得到指导,恐怕会遇到更多暧昧,会比我们想到的多得多,甚至比发言者意识的更多。当婚姻成为一桩谈话的主题时,我们就对它进行歌颂;另一方面,要是有人还没结婚就死了——哎呀,因为这时的主题不再是婚姻,我们就用轻松、幽默的口气来大谈一个人结不结婚完全是一桩无关紧要的事。听到了这截然不同的话的人会怎样想呢?因为人一旦用这种方式来谈话,做一个急切地寻求引导的听众,比做一个在任何时候都说愿意为您效劳之类的客套话的演说家难多了。我们证实了时间性的内涵,时间在道德上的内涵,我们把它称为回归的季节、悔罪的空间,一个专门的为永恒做决定的时间。但不幸的是,这时孩子死了,我们在葬礼上致辞,或在布道词中提一下失去骨肉的父母,说话的人以虚荣的时间性缄默地说着这一些,大谈一些活七八十岁也是精神徒添烦恼之类的话,还说什么反正都是滔滔东去的江水,流再久大海也不会满等。头脑清醒的还是罗马人,因为他们绝不允许生活在天堂乐土里,所以他们让孩子在天堂乐土里一个劲儿地哭。而所有人都遵循天道不倦地劳作——好心的主啊,一个男人要用一种切实的生活观来映衬这一让人惊骇的巨业,那简直太让他为难了。同样,让他作各种美妙无比的发言,每个发言都要有深远的意义,而每个发言的含义也要不同,这未免太难为他了。

即使宗教抽象已经过时、已经破旧、已经完全被取代了——即使这样,在这里讨论这些还是合适的。如果说我们很难天天见到真正的恋爱,那我们更难见到真正的婚姻。争辩毫无意义,只会撞到那些善于夸耀之人的枪口上,他们连怎么从宗教中蒸馏出腐蚀的物质都知道。对人家的抗辩报以呸,呸之声那就算是很拙劣的辩护了,这种拙劣的辩护只不过是一种地道的吹毛求疵。当人失去了良知,甚至不知道自己是否站在正当的立场上,就真的变成了地道的吹毛求疵。

宗教抽象的目标是完全属于上帝,对于这种宗教之爱,它愿意蔑视、抛弃、牺牲一切(细微的差别只在这儿);为了这爱,它不允许自己被任何事打扰,分心和占据心力。当心里有了宗教之爱,它就不愿记两本账簿了,所有的销售额都是在与上帝的关系中即时实现的,而上帝不是通过任何间接渠道与他(僧侣)联系的。他对上帝的谦卑会大大地调和这种抽象中的骄傲成分,但由于他对被抛弃的东西存在着一种完全抽象的暂时的态度,这抽象就必须被看成不正当的行为。它不关心怎么去理解爱的美丽现实和婚姻的真正现实(我还想严格的守着这一主题)这一问题,这么做他会看做诱惑。从本质上说,这就是不人道的抽象了——不过我们在谴责这些的时候还是要留神,在颂扬铁路勘探和各种委员会的行为时更要留神,因为这类喧嚣和蜂拥而上不能构成时间性生存的内容。

对人类不人道的做法同时也是对上帝的僭妄,并不像人们说的,这一不人道觊觎了最高之物,那种说法才不人道。那些世俗的眼光看上去富庶堂皇,在精神上却身处贫困乡哥本哈根收容流浪汉的地方。,人们看他是不是能按照一般人的言行而言行,并决定是尊是贬,用投票的方式将人流放,用陶瓷碎片古代的雅典用陶瓷碎片当选票来决定是否流放某个公民,完全依靠是一种偶然性。上的结果来决定优秀人物的社群公告和教会文告,这才是不人道的表现呢!当然,这一切跟这儿没有直接的重要的关系。这一不人道也不是想将生活观建立在那些偶然之物上,无疑,偶然之物会排斥掉大多数人,因为这例外并不否认这一事实,那就是人人都能这么做。而且与它相关是一件多么了不起的事,这并不是每个人都做得到的,关于那些说世界将会怎样怎样(假如每个人都是独身者)的人,都来自那个贫困乡。他们不明白,如果真的是这样,我们就只能把剩下的事交给上帝,只有上帝完全有能力照看好这个世界,不会沦落到需要由贫困乡的人们帮助的地步。不,不人道的地方还在于我们无法理解那些东西,那些对大多数人来说是其生活现实的东西。但为了看上去显得更正当,这无疑很重要,是一个必要条件,对上帝的僭妄就好像一种同志之谊,但太孟浪了,虽然僧侣们并没这么觉得。他或许是真的谦卑。那些臣民总是对国王有充沛的热情(这实属人之常情),这远远胜过了那些既不冷淡也不热情的芸芸大众,但一旦他希望别人听他发言,或许他就会要求别人给他不该有的待遇。对我来说,看着他被拒绝,听到他说要不……那好,那就只好眼看着你们一切都结束了时,我一定会很生气。因为一个心灵富有内涵,并把宗教作为最高的爱人的人——当他发觉自己太过于想当然、太无法无天,让圣灵悲痛,让爱心受创,他一定会非常气馁,以致心灰意冷。唉,要是他真的想更好地体现他的这一层关系,那就难上加难了。

这样一个宗教上的例外无疑会把普遍之物忽略了,相比时间性现实,他要出更高的价码,因此我们很快就明白他是不正当的。当他给不出足够的价码时,情况就更复杂了。他很抽象地来承认时间性现实或婚姻的现实,但他很不幸,已经没有资格来享受这一快乐,享受这一生存中的安适。所以,他变得忧郁,自己成了自己的负担,觉得自己也成了别人的负担。千万不要斤斤计较地去谴责他们,因为弱者也有自己的权利,再说,忧郁看不见摸不着,不可能轻易地一笔勾销。因此,他表达了对生活的一些看法后就在宗教抽象中寻得了自己的安慰。而那与国王一起寻求着听众的人的怜悯就差点被唤醒了,看上去已经有些不同,他有了听众也不能说不合适。

在这儿,问题还在于他用很抽象的方法谈论他想放弃的东西。正因为自身的忧郁,他才能把那些对别人来说使生活快活的东西抽象地表达出来。但他并不知道这陌生的经验是什么样子的。与忧郁紧缠着的欺骗性就在这里。无论忧郁者在和哪种不幸抗争,无论这种不幸多么具体,在他看来,里面都混杂了一些幻念,最终也混杂了抽象。不过,假如这忧郁是刚刚沉浸到实际生活中的,这混杂就只是小事一桩,一次小小的弄虚作假,对他完全投身普通事务没有任何妨碍。如果像别人那样做人,即使在经历过的和现在正做的最小的事中,他也能从不竭的想象的源泉中获取小小的补充,供自己所用。另一方面,他假如能如自己所想在抽象中看到整体的人类生活,他将无法知道自己放弃的是什么。他觉得别人的快乐生活对他来说就是一种负担——双重的负担,因为他已经有很多为难的事了。于是,忧郁的喜剧色彩就显示出来了,因为在和生活的关系中,忧郁者就好像赫柏德国作家。口中的裁缝的学徒一样:他想在莱茵河上做逆向旅行,又想节省一点旅费——船长说,如果他愿意上岸拉纤,可以少收一半船费。呀,这种情形就和忧郁者非常相似了:通过与生活保持一种抽象的关系,他认为自己也许把半价也免掉了,但没觉到自己在和纤夫一样卖力拉纤的时候,而且还得付钱。

这两个例外都没有自己的亲身经历在里面,从这点可以看出,谁也无法通过自己的努力成为一个合理的例外。归根到底,一定要发生一点什么才说得过去。话得说在前头(就像我前面说的那样),我说这话的前提是假设,因为我不知道有没有例外,或者是有没有正当的例外,但我将尽自己所能把它描述出来。它必须以另一种方式出现,就像一个与生活相处融洽却突然被拦截的人。因此,他必须经历一次恋爱,一次真正的恋爱。有句老话是这样说的:爱神是无法抗拒的。但一开始就用对现实的决断来让自己获得平衡的人,总有足够的心力去驱除爱的煽动和诱惑,或在出现时就将它扼杀在摇篮中。爱是一种对直接生存的抗拒,因此是一种更高的力量,对早就装上防护网的决断来讲却不是这样。

因此,我首先要求他必须谈一场真正的恋爱。一次破裂的爱情对一个男人来讲是足够让人心碎了,但假如是那有情郎自己舍弃了这爱情,这重负就像他握在手中的双刃剑一样,没有柄,但他仍得好好握住它,这举动无论从自我同情的角度还是从他人同情的角度来看,都像蝎子一样蜇人。也许有人说:一旦假设有了爱情,就不可能再让一个人出现这样的例外。因为在爱情中,一切都作为赌注被押进去了,冒了这么大的险,总该一切很好玩才可以吧,而且在爱情中,一切赌注都让心上人抵押了,这就使最初的那一份赌注又增加了分量。如此,要人心甘情愿地回避,心甘情愿失去一切,包括荣誉、面子之类的东西,就太过分了。如果我们是真正地恋爱,这一定是不可能的。这就好像在说,如果他是真的在恋爱,他才可能成为我们上面所说的例外,前提是真的有例外这种说法,反过来讲却不是这样。这可怕极了,简直是恐怖,但这是必需的。

那想与现实决裂的人至少该知道他要与什么决裂吧?我实在算不上狠心。自己就像一个坐在宗教审判官的位置的人,很难狠心编造出种种耸人听闻的事来,吓唬得那些为非作歹的人不敢擅自闯入法律和正义的和平领地。在这件事上,我同样也狠不下心来。那将幸福之枝压到地上的人也许会攀折了它,自己被反弹到了一种致命的折磨里,就好像一个不幸的人不小心犯了死罪而获了死刑,真可谓雪上加霜。我之所以这样说,是因为他不仅伤害了自己,同时也伤害了那心上人。就像一次航行,本来一路顺风,那航行的人突然使船下凫,船身上被撞了个洞,他自己也成了海难的牺牲品。如果是处在真正的相爱中,他就可能这么做,倘若他没有这么做,那他就不太可能成为正当的例外。如果真的有例外,将刀剑塞到疯子手里要冒很大的险,同样,将幸福胡乱塞到一个这样的人手里也很冒险,这样的人——就是没有完全疯也会这样。他到底受什么的激励,我不想去追究,我只想说,假如一个正当的例外出了什么问题,那该是一种什么样的心理情形。

下一步,我希望他是个已婚男人,这种失去会比失去荣誉更惨。试想一下,一个失去了父亲的孩子的哭声一定比蒙受耻辱时的哭声悲惨,一个被自己母亲抛弃的少女脸上阴郁的表情一定比一个受骗少女感受到的孤寂更惨。有人会说这是不可能的,如果不是他真的对生活感到厌倦了,就不可能决裂。如果真有例外这一说,那就是因为他厌倦了生活,才成为例外的。如果不是这样,结果是不可能的,虽然它这么可怕,灵魂为之战栗,感官也不敢呼吸。但是,他作为检察官不该被任何恐怖吓得缩首缩尾,从而不敢主持正义,不该对正义有一丝一毫的欺瞒,而他的正当资格也不应该被例外用一笔钱收买,而必须把他最后的一个子儿也掏出来。不管相爱是否出于上帝的意志,相爱时是否有宗教上的解释,这可能很难说准,婚姻却绝对与宗教有源流上的关系。因此,破坏婚姻的人不仅将各种悲惨加到了自己头上,同时也加到了心上人头上,并且使自己的生活和上帝都处于一种矛盾的状态之中。这是只有疯子才干的事,而一个人并不一定得失去理智才会做这样的事。是什么东西在驱使着他,我不说了,也不想说,我只想指出心理学上的前提条件,即只有当这些阴森森的东西全显露出来,他才可以说是正当的例外。

好了,那决裂终于成为现实了,我要更进一步了。我要求他从今以后应热爱生活。如果他从此对生活怒目以对,那他就是不正当的,因为他并没有由于自己是例外而逊色。他必须以旺盛的高涨的热情来热爱他决裂的东西,有了这个,热情会在他的每一种美之中显示出更多的魅力,这种魅力和新鲜要远远多于那些沾沾自喜于自己的好运的人,因为想舍弃普遍之物的人必须比安然地生活其中的人更彻底地了解它。看,当这样一个人(假如真的有这样一个人)想来对婚姻发表一下意见,他就会带上已婚男人少有的狂热和激情(起码我愿意向着他),他谈论时会比已婚男人更深谙这一看不见的快乐的滋味。他一度煎熬在破裂的责任中,所以一定会在对自己毁坏的东西中保持沉思和警觉,而新的责任首先要求他知道自己做了什么。如果这样一个人(真有这么一个人介入)来谈论例外是否正当,就像在一个军队中,我处在下属的位置,他却成了总稽查官。因为他必须切实弄清事情的每一个细节,必须具有一种在众人觉得正常的地方即使在黑暗中也能看出破绽的能力。

他必须带着不幸和沮丧来感受决裂。他被阻截了,他为此而难受;他又不像冒险者,能毫无牵挂地抛弃生活的内容,如果说真话,他也会作为破产者被生活本身毁灭。另一方面,他必须明白,决裂后必须受到惩罚般的痛苦,因为他在寻找罪孽中品尝了绝望的情绪(都认为他是真的相爱了,真的把整颗心都奉献给了婚姻)。虽然决裂的痛苦对他和心上人一样深重,也许是更深更重,但孤注一掷的热情仍喜欢在上帝头上加上美丽的颂词,去附和那幸运者的宣言——天道恢恢,无不是智慧,无不是正义。

他必须从下面几个方面来理解决裂:在生活中获得了安宁的人(他最认可的教育就是通过妻子的谦卑服从来塑造男人,最使人振奋的教育是让孩子们来指导他们,而最好的庇护所是位于神圣的婚姻之墙的后面)——获得了安宁的人这时又被推入新的危险中,这是最骇人听闻的致命的危险。因为即使明摆着无路可走,他还是毅然决然地迈上了无限茫茫的空间。在那里,他如果抬起头,达摩克里斯之剑就悬在他头上,他低头看脚下,诱惑的陷阱正想捉住他的双脚,没有人能帮他,即使是甘愿牺牲的勇士也不敢轻举妄动,因为可能失去比生命更重要的东西。在那里,他甚至找不到一个同路人,更没有什么同路人来照管他、安慰他、陪伴他。是的,他甚至连一点贴心的同情也得不到了,因为他闯了虚无的空间,当人们面对这一空间时无不颤抖、退缩。他是反叛者,违抗着世俗之物。身体之物在与精神之物融洽时是增援的参谋部,时间也是这样,这时它们却成了敌人,因为肉体之物对他来说充满了诱惑,时间也成了一个坏良心的东西。他本以为战胜肉体不过是小菜一碟,当我们想控制它的时候是这样,结果却常常煽动了它。我们不会对恋人们讲这样的事,因为爱使他们忽视了危险,那危险是只有反叛者才能发现。爱不知道为什么要设立婚姻制度——为了公证判断,为了促进繁衍,为了避免人伦丧失——很多修道士的经历可以做反面教材。我们就这样从心理学上构建起了浮士德大难的面貌,他因为想让自己成为纯粹的精神而对肉体的反抗屈服了。因为这个原因而陷入孤寂的人是可悲的!他被生存之整体彻底抛弃了,他的侍从却一个都没少。每一瞬间,他的焚心般的记忆中都熊熊燃烧着同情的烈焰,它把她被毁了的画面显示在他眼前;每一分钟,那突然之物都可能阴森、恐怖地压到他的头顶。

在这时候,他必须知道没人明白他了,他要以矢志不渝的心来忍受一切。人类的语言对他而言只是诅咒,人类的心对他的痛苦只有一种评论,那就是他活该。可他又不能狠心来对这一切,因为在那一刻,他认为自己不是正当的。他一定体会到了误解是多么折磨人,就像苦行者在每一刻都感到他贴身穿着的悔悟的衬衫的针扎让人多么疼痛难忍。事实上,他已将自己陷进了误解的旋涡,这一切就像穿上了欧姆菲尔送给赫格勒斯的衣裳一样可怕,无疑,他会在其中被烧成灰烬。

让我们讲讲最根本的地方:他不该觉得自己比那普遍之物高一点,所以要有意识地把自己看低一点。他应该留在普遍之物之内,甚至为此不惜一切代价。因为他真的恋爱了,还有就是,他已经结婚了,他必须为了自己和她而留在普遍之物内,因为他愿意为她献出生命,这时他却眼看着她万分悲惨。她就像一个被砍去了手脚不能行动,扯掉了舌头不能说话,不能进行最起码的感情交流的工具,双眼空空地望着前面。他同样觉得自己一定是最不幸的男人,是人群中最卑微的尘土,他一定万分痛苦地感受到了这些,因为他是从抽象的方面而非具体的方面知道美的。于是他消沉了,越悲惨沉沦得越快,只要那一个词,那最后的、最重要的词,那个在人类语言中无法找到读音的词还没有说出口;只要身份证还没有被出示;只要他没有撕开那个密件,那个只有到了海上才能拆封,内含上帝指令的密件;只要这一切还没有发生,他就只好一味地沉沦。假如有例外这一回事,这就是例外出现的开始。这一切如果缺少一个,他就是不正当的。

这悲惨肯定是最深重、最伤人的,在它之下,痛苦只有不再鞭笞他,这一切才会停下来;在它之下,人类所有的煎熬都来折磨他;在它之下,煎熬会无穷无尽、永不休止,就像城池永不会解围,不会因为更夫被敌方释放,或因为新请的更夫属于敌方和一个不友好的军团而解围。因此,它们相互释放,也就是,如果他的痛苦蜷缩起来睡着了,同情心就会醒过来;如果同情心陷入了睡眠,痛苦就会缓缓苏醒,而每一瞬间,悔悟都会来探看这更夫是否正在警醒中——不知道幸福是否能从这一悲惨中发展出来,不知某种神圣的含义是否隐藏在这一可怖的虚无中。请相信上帝完全能够插手生活,能让所有人都看得见,无论他们主动还是被动,都需要强大的信念,因为如果上帝真的插手,那他一定思索过被毁掉的人该怎么拯救的问题。需要注意的是,被上帝亲手抓住的被选中的那个人,在那决定一切的时刻却什么都不知道,这实在令我无法了解。我不知道有没有正当的例外这一说,也不知道有没有这样的人,他自己一点也没意识到,甚至在他沉沦的那一瞬间也没有意识到这些,因为如果他有一点点预感,他就是不正当的。

我不想去探明是什么力量促使一个人竟然想对上帝瞒天过海,把精神据为己有,而不是想着如何去讨好神,使上帝乐意付出,或者说一个人怎么才能让神更偏袒自己。出于妒忌,这偏袒总让他处在不断的考验和诱惑中,仿佛他收获生活的快乐让它妒忌得气炸了肺。我只想描画这作为前提的心理学,那我们来瞧瞧一个修道院的候补者吧。如果是在中世纪,他一定会欣然去结婚的,在同代人中他是个非常奇怪的人,一定会用沉重的代价换来最绝情的痛苦。在这里,我的描述就像一件现做现穿的衣裳,那是一件例外者必须穿的带着惩罚意味的衬衫。我想没人会爱上这样一件衣裳,也没人把它当做一个好玩的东西。

我不是狠心的主。哎呀,当一个人像一个丈夫那么幸福;当一个人如此珍爱生活,发誓爱生活,一再地发誓,每一个誓言都比上一个更充满爱意、更信誓旦旦,因为在永生的爱中,一个紧紧揽住她的人,比如我就以一种初恋般的扬扬自得的姿态抱着她,当他紧紧抱着妻子时,为了她,他会抛下自己的父母,紧紧抓住对这一损失的赔偿,而这些,装点和振奋着我的婚姻生活。我心爱的人,她的欢欣,她的快乐,她的天真单纯,她的日益向善,将每天入不敷出的生计变成了无法估量的精神的财富,使我为自己的生活感恩,当我求情的祈祷就像国王为他的国家而做的祈祷一样重要的时候——一个这样幸福的人很难做一个狠心的人。但当一个人以检察官的面目出现的时候,就不会被任何事吓倒,不会被那些歪曲正义的事、被使真理扭曲的事吓倒。我没有探寻那需要穿刑具衬衫的人,相反,我向那些看起来唐突的人大声疾呼,希望他们听到这些后别再走那些道。那自顾自说话和贸然出击的人绝对会输,但对我来说,只是再次证明了生存的了不起,它被围上了一层篱笆。这层篱笆说多好就有多好,我们谁也没受到诱惑想突出重围,但长久以来一直被严加防范。想想那恐怖,就足以废止一切想做例外的愚蠢、自负、不健康、不直接的想法,因为即使我要求的一切都兑现了,我还是无法知道有没有一种叫正当例外的东西。同时,我还要最严厉地警告一下那些一心想成为例外的人,他一生中将永远无法确切地知道自己是否已经是例外。因此,就算失去了一切,就算遭受了无边痛苦的折磨,他仍然无法确定。

另一方面,我确切地知道,无论是嘲讽还是妒忌,抑或思考中使人恐惧的东西,都无法从我身上夺走或者是减少婚姻的幸福。那恐惧的感觉已经远离了我,我不再以检察官的面目出现,我走进自己的书房,就像暴风雨使大地的美景重现微笑,看起来更美,我的灵魂也怀着美好的心情来书写够我忙活一辈子的婚姻。已婚男人已经在很大程度上去除浮躁了,婚姻也不是挥舞几下子就可以打发的事。最近,我一直在做一件可以说甚为痛苦的差事,但现在我回了家,我与她在一起了,生存的所有力量一齐将她交到了我手中,我与她在一起了,与她为我缩短黑暗的日子的她,将我们对幸福的理解延伸到永远的她,减去我的煎熬的她,在坎坷中与我一起吃苦受难的她,增添我的快乐的她在一起了。

看,她刚刚走过了我的门前,我知道她在等我,但她不进来,怕打搅了我。过了一小会儿,我的爱,就在下一个瞬间,我的灵魂就会无限丰富了。在这一刻,我的言辞就像江水一样滔滔不绝,情意深浓,我要把这一切付诸纸墨,这是对你,我可爱的妻子的赞颂,使全世界都来相信婚姻的力量。用不了多久,明天,后天,也许一星期,我就会将你——你这枝涂鸦的老笔丢弃。我已经决定,我将始终不离不弃地跟踪她的暗示与邀请。就让那些可怜的作家们在思想应运而生时因为害怕别人打搅而颤抖去吧。我什么都不怕,我已经领悟到更好的一切,它好过男人脑子里最不可一世的自负,也比那些可怜的作家与自己的拙笔共享的秘密更值得珍惜。

同类推荐
  • 感动一生的故事

    感动一生的故事

    本书讲述了生命中那些令人感动的无数瞬间。生命中总有一些伟大的心灵,让我们感动得热泪盈眶;也有一些伟大的故事,给予我们人生新的坐标与方向。生命中不能缺少感动,因为感动,让我们感受到生活的美好;因为感动,让我们感受到亲情的温暖;因为感动,让我们感受到友情的珍贵。感动,像涡涡小溪流,静静地淌过于涸的心田,抚慰那颗迷茫的心灵。
  • 内心强大,谁都伤不了你

    内心强大,谁都伤不了你

    《内心强大,谁都伤不了你》从“如何让内心变得强大”出发,以通俗的语言、犀利深入的分析,将心理学、社会学等常识融入现实生活,分析我们在职场、人际、两性等各种社会关系中的心理状态,教会读者如何应对险恶的世界、控制情绪、发掘潜能,修一颗强大的内心,在各种险恶面前笑得云淡风轻,走得自信有力。
  • 穷理查年鉴:一生必知的475句智慧箴言

    穷理查年鉴:一生必知的475句智慧箴言

    本书精选1733年~1758年的穷理查智慧格言,分门别类整理,为每一个人带来累积财富、识人读心、待人处世、成功人生、稳固爱情、幸福生活等的智慧秘诀和生命哲学,迎接富足的全新人生。全文幽默逗趣、一针见血且深入人心!
  • 永远没有分外的工作

    永远没有分外的工作

    本书认真剖析了责任心对个人与企业的重要影响,并通过大量的案例和对案例的细致分析,指出了责任心乃是一个人事业取得成功的关键。职场中充满着各种各样的机会,即使你的职业是平庸的,但只要你在工作中本着一颗负责的心,它同样会带给你意想不到的丰厚回报。
  • 感悟一生的故事爱心故事

    感悟一生的故事爱心故事

    这套《感悟一生的故事》经过精心筛选,分别从不同角度,用故事记录了人生历程中的绝美演绎。本套丛书共20本,包括成长故事、励志故事、哲理故事、推理故事、感恩故事、心态故事、青春故事、智慧故事等,每册书选编了最有价值的文章。
热门推荐
  • 从综艺开始的NBA

    从综艺开始的NBA

    别人开局都是带系统,唐幸彦开局带的是一堆数据。别人开局都是到大学,唐幸彦开局到的是新秀合同结束。别人开局都是到处偶遇,唐幸彦开局就有一个未婚妻。别人开局都是结交各种大神,各种人生规划,各种方式赚钱。唐幸彦开局就要上综艺,赚了钱还要给未婚妻。“你问不给行不行,呵呵,不给就是影响祖国形象。”
  • 梁晓声文集·短篇小说1

    梁晓声文集·短篇小说1

    《梁晓声文集·短篇小说》尽可能完备地收录了梁晓声迄今创作的全部短篇小说,爱憎分明地记述历史,深入剖析复杂的社会问题,其中渗透了社会历史的变迁、风俗人情的移易、人性心灵的内省,从不同角度、不同层面史诗式地描绘了时代的全景。
  • 异界之逍遥宗师

    异界之逍遥宗师

    现代大学生黄宇带着真武大帝的传承穿越了,他带着记忆重生了。来到异世界,魔法斗气的的世界,看猪脚异界扬威,嚣张跋扈。丹药,我能炼制,神器,我也能炼制。不服,我打的你服,高手,我一个阵法能困死你。神兽都能当宠物养。看黄宇异界称雄。
  • 无情帝君,本宫不伺候

    无情帝君,本宫不伺候

    她爱他,一往而情深,所以她求丞相父亲送她入宫。可是,原本爱情第一的她,被冷酷无情的他狠狠伤害,被后宫嫔妃设计陷害,于是,原本纯良无害的她,开始卷入一场又一场的宫廷斗争之中……
  • 天行

    天行

    号称“北辰骑神”的天才玩家以自创的“牧马冲锋流”战术击败了国服第一弓手北冥雪,被誉为天纵战榜第一骑士的他,却受到小人排挤,最终离开了效力已久的银狐俱乐部。是沉沦,还是再次崛起?恰逢其时,月恒集团第四款游戏“天行”正式上线,虚拟世界再起风云!
  • 全能炼金师

    全能炼金师

    一次失败的化学实验,让实验员宫浩灵魂穿越异界,成为平民少年修伊格莱尔。不幸的是,他被卖到了噩梦之岛——帝国的秘密炼金实验基地,作为最下层的仆役和随时可能送命的实验材料。幸运的是,他还有一点时间来改变命运:拼命汲取各种知识与技能,学习和改造失传的古代炼金术,成为精通魔法武技的最强全能炼金师。用魔法武技将巨龙踩在脚下,让魔神也在我的傀儡军团面前颤抖!
  • 吸血鬼帅哥与我之间的恩怨

    吸血鬼帅哥与我之间的恩怨

    我原本想过着平静的生活,可天意弄人,让我在某天的夜里遇见了他...惨白得不像活人的脸,黑色的长发,以及那一双猩红的瞳孔,当我被他盯上了之后,根本无处可逃。那之后我身边连续不断发生着古怪的离奇事件,从此永无安宁之日。但更离谱的是我竟然跟吸血鬼谈情说爱了...
  • 请你不要把我忘记

    请你不要把我忘记

    高中毕业生苏一涵,在搬离自己生活了七年的家,他看着首位熟悉的一切,回忆起了曾经,欢乐、伤心、愤怒的事情,但是他唯一的遗憾还是......
  • 天行

    天行

    号称“北辰骑神”的天才玩家以自创的“牧马冲锋流”战术击败了国服第一弓手北冥雪,被誉为天纵战榜第一骑士的他,却受到小人排挤,最终离开了效力已久的银狐俱乐部。是沉沦,还是再次崛起?恰逢其时,月恒集团第四款游戏“天行”正式上线,虚拟世界再起风云!
  • 天行

    天行

    号称“北辰骑神”的天才玩家以自创的“牧马冲锋流”战术击败了国服第一弓手北冥雪,被誉为天纵战榜第一骑士的他,却受到小人排挤,最终离开了效力已久的银狐俱乐部。是沉沦,还是再次崛起?恰逢其时,月恒集团第四款游戏“天行”正式上线,虚拟世界再起风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