爱上一个人，就像突然有了软肋，又像突然身披铠甲。爱让我对澈妥协，背负背叛大汉皇帝的罪名拜访淮南王，又因着对匈奴的爱，我又被迫去找寻从前的恋人。我在爱里像是迷失了，成了一个没有底线的人。
未曾奢望这辈子还能穿上汉服，还是大汉男子的衣服。
我没有办法置小轩，宫崎于不顾，最终，我还是向淮南王妥协，同意去长安寻找允志，但我有个条件，小轩必须和我一起。淮南王答应了，扣押宫崎一行在府上做人质，并派出两个家丁与我们同去。
我是哑巴，本来就是个打眼的。所以，我和小轩女扮男装，穿上了男子的衣服，把头发像大汉男子那样高高束起。除了略显娇小以外，其他看不出什么破绽来。
长安，我朝思暮想的故乡，如今我再次踏上回家的路途。繁华依旧，长安子民们，用热情的目光目送的公主，现在被他们唤作公子。市井依然热闹拥挤，人们的日子安逸祥和。我只希望，长安这座权利之都，不论发生的任何政变，都不要打扰到这座城市。
“公子，给您。”小轩手里捏着两串糖葫芦，递了一串给我。
小轩总有一种魔力，让低迷消沉的我顷刻重新变得快乐。我和小轩像是草原上的双生花一样，相依相伴。这些年，她搀扶着脆弱的我，度过了一道又一道坎，她就已成为我生命的一部分，没有主仆之分，只有姐妹情分。
我感激地接过糖葫芦，无比珍视地看着它。上次出嫁时，我因为难过，竟放弃了品尝这市井的第一美味。街上的行人熙熙攘攘，笑笑地看着我们，他们心里肯定在想，两个大男人当街吃糖葫芦，真是好笑。我们瞒过了所有人的眼睛，心里得意极了。
人生就是要苦中作乐，慢慢地，快乐累积的多了，自然就不会感到痛苦了，到最后，便可以笑着将从前的痛苦讲出来。
我们来到了长安城外的禁军驻地。人生最快乐的日子都存放在记忆里，想起那疯长的青春期，徘徊在宫内禁军府的我，想起一见到允志就满脸通红，开心一整天的我，如此美好。人生若只如初见，我现在来找他是要做什么呢？让他丢掉正直不阿的心，帮助叛军谋反。
我再次见到了允志，他依旧和其它将领路过我的身边，和十四岁时的场景一模一样。我一眼便认出了他，样子依然英武，脸依然英俊如昔，只是胡子密密地长了一圈，眼角有几道不太明显的皱纹，岁月把他修饰的从容干练。他走过我的身边，若无其事地望了我一眼，之后像是被什么触动了，回过头，直愣愣地盯着我。
“公子……我可能认错人了，但你长得很像我认识的一个故人。”允志转过身，有点不相信自己的眼睛。
我用眼睛告诉他，允志，你没有错，我是长河。
允志的眼里顷刻噙满了泪水。他支开了手下，带我到了旁边的驿馆。
小轩让店家安排了厢房和笔墨。
“公主，您回来了，您不是在匈奴么……您怎么会回到大汉来的？”
我一时不知怎么下笔。
“您是特地来找我的吗？”
我摇摇头，不敢直视他。允志长叹了一口气。
“公主您别见外，您有什么就写下来。”
我本来是去淮南王那里寻求援助。但……
寻求援助，我还是无法把丑恶的真相写下来。
“公主，您是帮助大单于，想和淮南王合作是吧？”
允志一语中的，他的眼神里竟无半点鄙夷，这让我更加无地自容。
“淮南王最近广养门客，著书立传，甚至私自修建栈道，再怎么掩藏起锋芒已是不能够的，皇帝欲除去他。淮南王命运叵测，公主您千万要仔细想想清楚。”
我是想助淮南王登上帝位。淮南王承诺善待匈奴。
“公主，您糊涂啊，淮南王已自身难保，又何谈善待匈奴？”
他告诉我，若你的禁军援助他，他定能成功。
允志惊诧的眼神犹如针刺在我的身上。是了，我就是大汉的头号叛徒。
“公主，您可曾想过，当今皇帝是你的十哥。您现金贵为公主，倘若淮南王登基，您就是败寇的妹子。”
我不在乎这些，当今皇帝正值盛年，欲将匈奴连根拔起。匈奴经过上次战役后，元气大伤，再也经不起第二次大战的打击。
“公主是要我当大汉篡权者的帮凶？我可是侍奉了两朝皇帝的忠臣！”允志的情绪激动，脸上的青筋爆出。
我有人质在淮南王手里。
“我派人去救出人质，护送你们回匈奴如何？”
可是这样我此行毫无意义。大汉削藩过后，中央集权空前，迟早会再打匈奴。我现在是匈奴的阏氏，必须拼尽全力保护匈奴。
我在允志面前跪了下来，全然不顾可耻的自己。
“公主，您这是做什么？使不得，使不得呀！”允志把我拽起来。
“容我再想想，您先在驿馆休息几日。告辞。”
小轩扶我做到凳子上。
“公主，不容易啊，我们这是做的什么事啊？”小轩呜呜地哭起来。
是啊，我们到底在做什么事啊，王土之下，自贱身份，干着吃里扒外的勾当，可我必须这么做。
“公主，要不然，我们干脆面见皇上，求他不要攻打匈奴何如？”
我摇摇头。
我曾看过大汉下的战书，字字铿锵有力，痛斥匈奴早先的烧杀掠夺，剿灭匈奴的决心跃然纸上。十哥年轻气盛，是断然不会应许我的。再说我们只有几面之缘，并无过多情谊。再说我现在是匈奴的阏氏，私自回国已是大罪，万一他辖制住我，岂不是更置匈奴于被动？还是不要了。无论如何，这次要冒险一搏。
等待已成为生命中重要时刻的常态。仿佛在等待里耗尽了全部的心力，才能凸显事情的重要一般。我静静地等待允志的答复。
我终于把允志等来了。
“长河，我想好了。我愿意帮助淮南王调动禁军。”
这个决定对于允志何其艰难，不难猜想。
“我会派人把合作的信函快马加鞭送到淮南王手中，并且让他放了你的随从，来到长安与你们会合，我亲自送你们出关。”
“长河，我有一个条件。您能答应我么？”
我点点头，此刻允志的任何条件我都不会拒绝。
“长河，在你的同伴来之前，你和小轩能住到我的府上么？”
我点点头。
“长河，在这段时日里，我们能像夫妻一般相处么？”
夫妻一般？可我已经和澈是夫妻了呀。
“长河，我知道我很无耻，这样的要求特别傻。你已是匈奴单于的阏氏。但我知道，这也许是我此生最后能见你的日子。公主，这些年我对您不能忘怀，一直未娶。我知道现在跟你提这样的请求是趁人之危，但我不想悔恨一辈子，长河，你能答应我吗？”
我静默，无所适从，无法想象，澈如果在我身边，听到了这些话，他会作何反应。
非要如此你才会答应我？
“我意已决。长河，我不能再眼睁睁地看你从我的眼前走掉。你走的多少年，我就牵挂了多少年。我再也受不了这样的日子。你说我卑鄙也好，说我趁人之危也好，但我就想任性一回。请您让我的今后的人生有个念想！”
我望着昔日的恋人，过去的点点滴滴又慢慢浮现。那个曾经对我说今生非我不娶的青涩少年仍在苦苦地等待我。
我让小轩收拾好衣物。我们即日住进将军府。
允志领我们从偏门进入。这里毕竟是长安，人多眼杂，我的身份又极其特殊，谨慎为上。他自幼父母双亡，来都城当差已是不易，现在高居长安神武将军，各中心酸可能只有他自己知晓。
将军府上上下下十几间房间，家丁也就十人左右。允志生活简单节俭，屋里摆设也很少，屋子倒也干净整洁，但一看就是缺少女主人的样子。
“长河，你和小轩先休息一下。皇上召我去宫里有事，我去去就回。”
允志走了，只有我和小轩在房间。
“公主，您真的决定要这么做？这事要是被大单于知道了，后果不堪设想啊。”
我当然知道。但现在的我无从选择。
“如果您没有选择，必须这么做，那有的事我们就得瞒好。不要惹出不必要的麻烦才是。”
关于我和允志，这样的场景在我的青春期的想象里上演过过无数次。早上他当值，我在家里料理家务，等他归家。只是，这类场景在此刻的我身上发生，却有一种时过境迁的感觉。上天对于人的嘲弄就在于此，当你苦苦追寻的时候，偏偏求不得；当你对某人或某事已经快要淡忘的时候，偏偏又重新让你遇见他。
允志当值回来，让厨房预备了晚饭，他牵着我的手，走到桌前。
“长河，我们吃饭吧，看，都是你喜欢吃的菜。”
桌上的菜的确是我儿时最爱吃的菜。麻酱龙须菜，清蒸鲤鱼，莲子羹……我坐下，细细品尝久违的家乡菜的味道。允志一直帮我夹菜，我的碗里堆起高高的，他不吃，尽坐在我旁边看着我吃。直到我吃饱，放下筷子，他才开始狼吞虎咽起来。
饭毕，管家把饭菜撤了下去。
“长河，这些年你过得好吗？”
我没有点头，也没有摇头，单纯的好与不好根本概括不了这些年我的际遇。
“长河，这些年里，我心里一直记挂着你，希望有朝一日还可以再见你一面，终于，老天还是恩待我的，我终于见到了你。”
一个男子，无人照顾，无人看家，想必清苦，我看着为我苦守的允志，心里极不忍心。
“看你，都黑瘦了不少，匈奴的日子定然是没有中原的精细了。”允志心疼地抚摸我的脸颊。
“上次峡谷一战，我看到了大单于，他人不错。我的双龙玉佩在你那里么？”
我点点头。
“你收着吧，那是我家的传家宝，放在你那里，我心里踏实。”
允志此刻的柔软让我有些情难自禁。
“走，长河，我带你去个地方。”
他起身带我到了另一个房间，推开门，里面烛台上红烛盈盈，床单床罩桌布都是红色。他走进门，牵着我的手进去。
“长河，我们来喝一杯交杯酒吧。把我人生最大的遗憾补上如何？”
允志从温好的酒壶里斟了两杯，递了一杯给我。
我接我杯盏，和允志共饮了交杯酒。
眼泪从我的眼角滚落，这也是我梦想过的洞房花烛夜。我们喝了交杯酒，我们深情默默地凝视着彼此，允志起身把我抱到床上。他径直吻了下来，允志的吻缠绵又激烈，像是在诉说着这些年的无处安放的情愫，我回应了他。他的唇吻遍了我身上的每一寸肌肤，他温柔地为我解开衣衫，缓缓地进入我，生怕弄疼了我，他的眼睛一直柔情万种地看着我的脸，直到忘情地闭上双眼。
这一夜，我真正体味到了初为人妻的那种幸福感觉。这一切，和我梦想的洞房花烛夜毫无差别。彻夜的红烛，暖心的交杯酒，还有挚爱我的爱人。想起我的两次婚姻，没有谁给予过我这样的洞房花烛夜，没有那个男子曾如此这般温柔地对待过我。
在体验了两次快乐的极限后，允志在我的身边睡着了，满足而安静。他在梦里喃喃地叫着我的名字，傻傻地笑着。
允志大抵是这世上最爱我的人了。他为了我他不惜背叛大汉，背叛皇帝。我对他而言，就是软肋，就是祸水，总是牵连他，害他至今未娶，害他冒天下之大不韪。
早上，我早早地起身，为允志准备进宫的朝服。我轻手轻脚，生怕弄醒了他。
一双手从后面抱住我，允志依偎着我。
“长河，我睡不着，像是做梦一样。”他紧紧地抱住我，仿佛一松手，我就会消失一般。
如果，当初父皇没有把允志的话当儿戏，此刻的我应该就是将军府名正言顺的将军夫人了。无奈，天意弄人催人老。
允志出门了，我在家里等他回来。我亲自下厨，为他做了些烤肉。他今天比昨日回来的早。
“长河，你看，我给你带了什么？”
允志从怀里拿出来一盒满满的珍珠粉。
“你用温水和着这珍珠粉洗脸，过几天你就会变得和从前一样白了。”
我接过珍珠粉。允志一直没变，年轻的时候就总爱送我小玩意。
我们都知道，这短暂的几日是我俩这辈子最后相处的时光，都拼尽全力在对方的生命里留下痕迹，我们一起作诗，一起散步，一起回忆过去。
我走后，你娶一房妻子吧。我劝允志，人慢慢老去，总要有个伴照应。
“我心中的妻子，只有长河一人而已，你忘记了，我们喝过交杯酒的。”
“长河，你回去就忘了我吧，好好地过你的日子。我会照顾好自己的，放心。”
半月后，宫崎他们很快到了长安和我们汇合。
“宫崎将士，我今早亲自送你们出关，朝廷即将有变动，此地不宜久留，你们即刻出关。”
“多谢将军，您对我大匈奴的恩情必定永志不忘。”
分别的时刻到了，黎明时分，允志把我们送到城门口。
“长河，保重自己。”虽然天没有太亮，但我感觉允志在哭。
他跟我们告别后，骑马转身离开。
我努力忍住在眼中打转的泪水，不让旁人感受到我的悲伤。无奈情深，奈何缘浅。我用力蹬了马肚子一脚。跑吧，长河，把和允志的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