街边上,一个大佬模样的人声色厉疾地训斥着,滔滔不绝,蓬头垢面的女孩在边上抓着头发,眉眼皱到一起,一条腿在另一条腿上蹭,跟他对吵:“痒死我了!等我先洗澡行不行啊!”背景是一辆车门大开的宾利雅致,和五个戴墨镜的疑似保镖的大块头。
于是大佬就把这个比乞丐干净不了多少的女孩塞进了宾利,扬长而去。
“你什么时候去看阿引?他想见你!”李时空说。
“不去不去!”
“为什么?你前几天不是当着几千人的面高喊着要去找他?”李时空当时也在电视机前,忘记了弹烟灰,被烧到手。
梁刻铭脸一红,大声回答:“我那时头脑发热!蹲在局子里仔细一想,杜宇辰肯定恨死我了,我才不去给他羞辱。”
李时空哼笑,“杜宇辰需要羞辱你?你小丫头片子知不知道他以前是什么人物……”
梁刻铭扁扁嘴,猛地提高声调,“知道,人物被我搞毛过,还差点哭了呢。”
李时空瞪着她,眼神慢慢缓和下来,到最后,几乎是一种柔软,“你这孩子,给我当女儿算了!”
梁刻铭满头乱发,豪气地笑了一下,手背掸掸李时空的胸口,只听他又恶狠狠地说:“这种吃里爬外的事都干得出,你知不知道老子也差点给吓个半死!要是阿引有什么三长两短,我怎么对得起他地下的爹妈!”
“好啦,好啦,你对得起他地下的爹妈,也对得起他地上的爹妈,我才是那个不肖子孙,我都不知道怎么跟我妈解释!”
“这有什么,摆一桌,我请她!”李时空豪气地拍了拍她的大腿。梁刻铭叹口气,“那我妈会直接把我从地上变成地下了!”
“她哪舍得。”
前后赔罪三次,温从善对梁刻铭才勉强有了点好脸色。她对梁刻铭说的第一句话是:“你什么时候去看璟贤?”
梁刻铭挠了挠头。
在此之前,李时空已经催了她很多次,几乎达到每天一通电话的频率,现在连温从善也开始催。
“我这不是没脸去嘛。”
“这是丢脸的问题吗?你捅这么大娄子总得有个交代吧!你干爹打电话来,说璟贤明天出院!你到底去是不去?”
梁刻铭深深地做了几个吐纳,“去。”
第二天包子扬最先到医院,接着是平小山。过了十分钟,只见远远的有一束花走过来,走到近前,花发出声音:“不好意思,堵车。”
包子扬惊愕地摘下墨镜,和平小山对看了下,伸手扒开花丛露出一张脸,“你不至于吧,出院行李不少的,你别再增加他的负担了。”
梁刻铭把花摆弄好,不甚耐烦,“啰唆!我一个人一束花就够了,问题我们有三个人,加起来不就这么多了么!赶紧走!”
半个电梯的空间都让花占去了,包子扬小声跟平小山说:“这要是拍电影,捧这么大束花肯定有问题,里面没准藏了把匕首!”
平小山噗地一笑,“何止,这体积藏把机关枪都够了,等一下说不定电梯门一开,刻铭掏出机关枪就是一阵扫射……”
结果电梯门一开,平小山突然也不好意思起来,临阵怯场,跟梁刻铭说:“刻铭,把你那束花分我点!我有东西挡着比较踏实。”
“你们这是干什么呀!”包子扬不爽,“恩人说不上,也别把自己当罪人吧?”
“你最爷们儿,你走前面呀!”
包子扬真的敲敲门,走了进去。过了一会儿他出来,一脸鄙视地催促,“进来呀!璟贤叫你们进来!”
平小山小心翼翼地问:“他爸妈在吗?”
“不在!”
梁刻铭突然说:“那我就不进去了——”
包子扬眼疾手快把她摁住,和平小山一左一右地把她架进病房。梁刻铭刚站稳,包子扬迅速抢走了她抱着的那一大束花,让她无所遁形地出现在杜璟贤眼前。
他已经换好了便装,黑丝绒双排扣的夹克衫和灰色牛仔裤,梁刻铭迅速看了一眼四周。
“放心,我说要睡懒觉,十点前没有人来的。”杜璟贤笑笑,那束花的体积让他愣了愣,随后忍俊不禁,“你打算到医院来卖花吗?”
“你还抱着它干吗,舍不得撒手啊!”包子扬一把抢过去,但悲哀地发现没有一只花瓶装得下,只能抱在怀里。
梁刻铭看看时间,八点四十分,为什么不是九点四十分,客套几句就可以闪了。
“坐,东西随便吃,反正也拿不走。”杜璟贤话音刚落,只听平小山欢呼一声,一边拆蛋糕包装纸一边说:“正好没吃早饭呢!嗯,好吃!”
“那我也来点。”包子扬也凑过去。
只剩下梁刻铭和杜璟贤相对,她不知怎的居然会想起鲁迅先生的警世名言——真的猛士,敢于直面惨淡的人生!
“你……都好了哦?”
他笑了笑,点点头,“嗯。”
“你不怪我吧?”梁刻铭很想问的,可是说不出口。
这大半个月她都在等杜璟贤主动联系她,亲口告诉她,他明白她做的一切是为了他好。但是他没一点动静,于是她有些惶惶,毕竟这件事搁在任何人身上,对方要生气要跟她绝交也是有理可循,她只能但愿他不要这样。
“没吃什么苦头吧?”他问。
“没有。”
“那就好。”
安静了一会儿,杜璟贤说:“明天请你们吃个饭,你们想吃什么?”
包子扬嘴里塞得满满地说:“还请什么饭,这里两个都是厨师——”
“自助餐行么?”平小山脱口而出,“298元一位的那家!”
“没问题。”杜璟贤笑道,“那晚上六点。”
“带大关去也可以么?”
“应该的。”
然后他好像就没什么话可说了,一直沉默着,当然,带着微笑地沉默。梁刻铭觉得这个笑容是做给她看的,他一个人的时候,一定不会是这副表情。
到底是为什么呢?是感动就哭,是生气就骂,实在不行置之不理也很正常,到底他是怎么想的,为什么笑得这么生疏呢?
能问出口就好了。
“哦,对了,你的手机。”她一拍脑袋,翻出手机来递过去。
杜璟贤愣了愣说:“还在啊……”然后意识到说的是废话,又笑了笑。
手机里面,该删的信息,梁刻铭已经全删了,应该没有遗漏。
“等一下你是回自己家,还是回租的房子?”她问。
“回家。你呢?”
“我也是。”
虽然待了半个多小时,但梁刻铭和杜璟贤之间基本是相对无话。
第二天一早,平小山约梁刻铭去逛街血拼,反正她还有李时空亲自批的假期。
“刻铭,看这个桃红色的,这个漂亮!”
“是啊。”她看看标牌,“2688元,价格也很漂亮。”
“是贵了点。”平小山瞥眼,又笑,“那试试总行啊。”
“包给我。”梁刻铭伸出手,平小山却推了她一把。
“叫你试!”
“开玩笑吧,我像穿这个的人吗?”
“我管你呢,总之就是要试,让我看看效果。”
梁刻铭无奈,虽然平小山什么档次的店都逛,但东华这个价位的,肯定只看不买过过眼瘾。她在营业员心照不宣的目光中晃进更衣室,嚼着口香糖换上,为了不至于太违和,还把内衣带子往肩膀下面塞了塞。
平小山眼睛也亮了,“铭,很好看哎!”
梁刻铭奇怪地看了她一眼,又看了一眼旁边的营业员,心说你一般不都说不好看么,说了好看还不买,人家不恨你?
等她换下衣服出来,却不见平小山的踪影,营业员笑眯眯地接过衣服跟她说:“她去收银台了,您就要这一件,还是拿新的?”
梁刻铭嘴巴张得大大的,倏地跑去收银台,撞上了平小山,“你中彩票了?”
“没中就不能买了?”
“我认识你这么些年,你最多买200多块钱的衣服,2000块钱以上还是买给我的,你做了什么对不起我的事?”
平小山伸出腿去绊了她一下,“好了,懒得骗你,我是帮肚宝买给你的。”
梁刻铭佯作摔倒状,但听到她的话后,没站稳真的摔倒了,“他为什么要买衣服给我?”
梁刻铭趴在地上,不急着起身,而是抬头惊愕地发问,平小山觉得太丢人了,忙把她拉起来,“我们全都有礼物,肚宝说了,怕你和包子脸皮薄,让我代选。包子脸皮哪儿薄?一听说有这种好事,居然要了苹果四代哎,你一件衣服算个什么,走,再去买双鞋!”
梁刻铭心里顿时五味陈杂,挥挥手,“不要。”
“你不会想穿个板鞋配这身衣服吧?还是你不喜欢?”
“有什么喜不喜欢的,我根本就用不着。”
“礼物就是要挑那些好看但不实用的。”平小山拽着梁刻铭去鞋区,不顾她的反对买了双小羊羔皮的短靴。梁刻铭看着她那劲头,好奇地问:“你给自己选的什么礼物?也是衣服?”
“怎么可能,衣服给你,我要化妆品,这样还能换着用!”
离开东华,平小山说还有事,再三嘱咐她晚上一定要穿这身去吃饭后就走了。
梁刻铭会听她的才怪,照样卫衣牛仔裤地去赴约,她出现时平小山正眉飞色舞地跟杜璟贤说着什么,杜璟贤微微笑着在听,很感兴趣的样子,两人同时看到梁刻铭,平小山大失所望,杜璟贤倒是一副意料之中的表情。
“你这人真无耻,一点都不配合!”
平小山失望地喃喃,杜璟贤说:“配合了她就不是梁刻铭了。”
“听见没?这才是了解我的人!”梁刻铭朝平小山大声说话,杜璟贤笑笑。
“对了,包子不来了,他吃坏肚子,今天是离不开厕所了。”平小山接完电话后宣布,“他说,你们不用替他可惜,他也不想当电灯泡,有苹果陪他,此生足矣。”
取餐时,梁刻铭盯着火腿,嘴里却在问杜璟贤:“为什么要买礼物给我们,感觉怪怪的。”
“哦,是家里人的意思。”
“你家人难道不该想着怎么剁了我才对吗?”
杜璟贤笑了,“他们又不是不讲道理的人。”
“那也不该谢我啊……”梁刻铭嘀咕,她觉得杜家人不管是跟她反目成仇,还是老死不相往来,都是极为正常的反应。
他笑道:“我明白你的用意,他们也明白。”
“是吗?我还以为他们会说,‘不管动机如何,绑架就是不对’呢。”
梁刻铭大大松了口气,杜璟贤微笑,夹了只泰国生辣虾放到她盘子里,“不管你对我做什么,好也罢坏也罢,你永远都是我最好的朋友。”
她听了,想要高兴,却又觉得怅然若失。
“对了,润花园那边的房子还有半年才到期呢,你继续住吧。”
“你呢?”
“我不住了。”他淡淡地说。
“也是。”问题都解决了,他就算不回家,也可以住宿舍,“那我先住着,现在房子难找,回头我把房租算给你。”
“不用了。”
“少废话,我坚持!”
“……好吧。”他无奈地接受。
第二天梁刻铭打开门,大半个月没住人,屋子里一点人气都没有,她系上围裙一番大扫除,扫到杜璟贤的房间,衣柜里的衣服、书橱里的书都没有动过,她喜欢这种感觉,好像他随时都会来小住的样子,随手抽出一本书,翻翻,完全看不懂,意兴阑珊地又塞回去。
对了,还没问他房租多少钱,还有他的银行账号。梁刻铭拄着拖把掏出手机,那边彬彬有礼地说:“您拨打的号码是空号。”
空号?也是,这家伙可能换了手机,顺便把号也换了,昨天都没来得及问他要新号,梁刻铭打开QQ,杜璟贤的头像黑着,她一边留言一边庆幸,互联网时代就是好,要是过去大概就会淡于联络。可又不禁反驳自己,要真想找一个人,哪有找不到的道理。
消息发过去后她继续大扫除,在线等着,但是过了十二点杜璟贤也没上线,他忙什么呢?刚出院也不好好歇着。她摇摇头,关了电脑睡觉。
第二天、第三天,留言始终没有得到回复,头像也一直黑着,就像消失在了那一堆大同小异的联系人中一样。
这家伙,该不会不想要房租,所以躲着我吧!还是说,又病了……
梁刻铭下意识咬了咬嘴唇,心脏病真的有可能随时发作!上一秒还好端端的,突然就提不起劲倒在地上,如果身边恰好没有人在,也许就这么过去了……
干吗没事自己吓自己!她甩甩脑袋,打电话给李时空。
“喂,老板……”
“你叫我什么?”
“干爹,有璟贤的消息吗?”
“阿引啊?没有!你出来后就没联系过!”
连李时空都不知道……她心里越来越乱,不会的,不会!
撇了撇嘴角,梁刻铭没给自己犹豫的时间,以迅雷不及掩耳之势的速度调出杜宇辰的号码拨过去。谢天谢地,他接了。
“杜叔叔,打扰了,我想知道璟贤的联系方式,他手机变空号,也不上QQ。”
“哦,刻铭,”过了一会儿,杜宇辰才说话,还不时跟旁边人交代一两句,“有什么事吗?”
“……也没什么事,想问他要银行账号,把房租打过去。”
“这个啊,那我替他做主就好,不用了。”
梁刻铭脱口而出,“我以后不能再联系他了吗?”
“不是那个意思。”杜宇辰笑道,“只是联系起来有些不方便吧——他没跟你说?”
“说什么?”
“他去美国的事。”
梁刻铭一时没回过神来,“去哪里?美国?”
“对,那封通知书,你还记得吗?”怎么能不记得,被他撕掉了嘛,梁刻铭愣愣地拿着手机。
“那他什么时候回来?”
“说不好,也许只是去三五个月,也许,一两年吧,再往后就看他自己的打算了。你要他在那边的电话吗?”
她在沙发上坐下来,看着夜色中飘动的窗帘,忽然觉得找不到自己的心跳声。不是有句词叫“静得能听见自己的心跳声”吗?她怎么连心跳声都听不见了!正怀疑自己聋了,忽然胃部响起咕噜一声……还好,还能听见肚子饿的动静。
冰箱里有速冻水饺,梁刻铭不挑地撕了塑封丢进锅里煮,煮出来皮是皮,馅是馅,极其难吃,简直难吃到了一个境界。她一边说着“真难吃”,一边莫名其妙地流下眼泪,如果此刻有个人坐在她对面,一定会无比愕然,好吃到让人痛哭流涕的饺子固然不多,但难吃到让人泪流满面的饺子,大概更加稀有吧!
梁刻铭抽张纸把脸上的眼泪和嘴上的油一起擦干净,洗碗,洗澡,洗衣服。
只不过去了美国,又不是去了黄泉,这个事实不是比原先猜测的要好上千万倍吗?就是走得急了点,连个招呼也不打,好像在逃谁似的,还说是这辈子最好的朋友,哪有出国不让好朋友送行的道理?下次逮住他一定要问个清楚!
还等什么下次!哪有下次!马上就问!梁刻铭丧心病狂地用手机打国际长途,奈何暂时没有开通国际漫游服务,她扔了手机,打开QQ留言,“你真的把我当好朋友吗?为什么去美国这么大的事,连说都不说一声?如果你生我的气,哪怕跟我绝交,我都完全理解,为什么要口口声声说把我当成最好的朋友,实际上却是在疏远我?杜璟贤!你不会是得绝症了吧!不要学电视上演的,一个人不声不响地等死啊!”
她把想到的话都打了上去,一条一条,细碎地、不停地发送,企图烦死杜璟贤,让他招架不住从而现身。
“你到底在不在!用什么不行非要用个熊猫的头像,在线离线都是黑的,你叫肚宝又不是国宝!”
自说自话了大半天,她觉得累了,以前也觉得累过,但那是身体上而不是精神上的,好比一个人在游泳池里泡一天和在大海里泡一天,累的程度不一样。真的是到连手指头都敲不动键盘了,梁刻铭才下线关机。
第二天她去营业厅办理好国际漫游业务,电话通了,她却不知道说什么。
杜璟贤喂了两声后也沉默了,梁刻铭轻轻地呼吸,只听他说:“刻铭,是你吧?”
“你就这么走了啊。”她忽然感到一阵酸楚涌上心头,但尽量不让语气中带有任何情绪。
“你怪我吗?”
“有点。”梁刻铭拿着手机站在熙来攘往的大街上,杜璟贤的声音听起来不是很清楚,果然是隔了大半个地球。
“有亲戚在,我想你们还是别去送的好。”
“这个我知道,身份尴尬嘛,但是你至少应该跟我们说一声你要走的事!”
“吃饭的时候我的确想说来着。”
“那为什么不说?”
“我不想我们最后一顿饭吃得不开心。”
“难道现在这样我们就会开心吗?”
杜璟贤沉默了,梁刻铭重重地呼吸着,同样也是无话可说。片刻后,杜璟贤再度开口,“刻铭,去楼下的邮箱看看,那封信应该已经寄到了。”
梁刻铭愣了愣,再想说话,他已经挂断了。
她打开箱子,里面几十封信倾巢而出,杜璟贤的笔迹在那一堆打印出来的方块字中尤为明显。
铭:
感谢你为我做的一切,正如我所说,不管发生什么事,你永远都是我最好的朋友。
我知道你为什么要“绑架”我,在整个事件中,我相信你对我和我的家人,没有一丝一毫的恶意,可我还是有被欺骗的感觉,我曾经无条件地信任你,信任我们比任何人都更单纯透明的友情,我甚至为自己扭曲了这种友情而感到羞愧。
我不知道该不该再相信你,或是相信其他什么人……难道这世上谁都是表面上一套,背地里一套吗?
对你的感觉,突然间变得很复杂,就像之前对杜宇辰一样,我又经历了一次。现在,我完全不记恨你们,不怪你们,我可以站在你们的立场去想事情,然而无论怎么理性冷静,都没办法再像从前那样亲近,是不争的事实。
愿时间和距离早日填平这道鸿沟。
璟贤
她一个字一个字地看完,颤抖着把信塞回信封,塞进挎包,然后拾起地上的信,锁上邮箱。
从什么时候开始她对杜璟贤的感觉也变得复杂起来了呢?是从包子扬嫉妒地说她和肚宝的感情比他们都要好而自己也没有否认呢,还是从杜璟贤毫不犹豫凑过来却突然间中断的那个吻呢?
她拿出手机,杜璟贤手机里的短信都删了,可她这里的却全留着。“那你相信这种感觉,会慢慢改变吗?你相信我们做情侣,会比做朋友更幸福吗?”
做情侣有什么好,患得患失,斤斤计较,哪有朋友来得实在。以前她会看着这些短信笑,现在却只能看着它流泪。就像忽然打开了心上的一个缺口,眼泪决堤,怎么也止不住。不管是咬嘴唇,捂着脸,还是拼命吸气,都没有用。她知道自己的脸一定扭曲得很难看,一点也不像电视上的人哭起来那么美。可是,这就是哭。人哭起来的时候,眼睛会睁不开,鼻子红红的,面部抽搐,绝对不会好看。认为哭泣的样子很美的人,一定没有真正地哭过,至少没有绝望地哭过。
她不知道自己在绝望什么,顶多只是委屈而已,她又不是没受过委屈。
那封信她没有再看第二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