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和她是同一天出生的,他比她大四岁。
两家本就是世交,多年以来又门挨门住着,他们的父亲又是同一个矿上同一个班组的工友,所以她从一学会走开始就跟在他后边叽叽咋咋的叫着哥哥。可他从小就是个没耐性的淘小子,三天两头和邻居家的孩子打架,又怎么可能顾得来身后的小丫头。于是他就经常因为她摔倒了擦伤了手或者哭脏了衣服而挨父母的打。甚至明明跟他没有关系的事情最后都能将责任推到他身上,最终以“合情合理”的理由狠狠的打他一顿。时间久了他开始讨厌她,觉得她就是他的克星如果没有她的拖累他就不会挨打了。
他开始躲开她,千方百计的将她甩掉。就像偷地雷的汉奸和武工队一样他们斗智斗勇了很多年,可惜他从没有赢过。她总是能够轻易的将他找出来,就算他藏在储存秋菜的地窖里她也会在天黑的时候趴在地窖边上拼命大叫:“哥哥,哥哥!回家吃饭了!”结果因为她的衣服脏了他回家又挨了一顿皮带。
当天晚上他一边哭着上药一边对妈妈说:“妈,我是不是上辈子欠她的,我怎么就这么倒霉!怎么就甩不掉她!”
妈妈笑着拍拍他的头说:婉莹是你妹妹,哪有做哥哥的这么说妹妹的!再说了,子旭,你是男子汉,要懂得照顾女孩子!”
“她就是个让人讨厌的跟屁虫!”他恨恨的挣脱母亲的手跑到隔壁她的家把她从睡梦中摇醒,恶狠狠的冲着还在迷糊之中的她说:“谢婉莹,你给我记住,将来我一定报复你!让你生不如死!”
可她居然冲他笑笑后一转身又睡着了,她的笑很甜很甜。
他极度挫败的叹了口气转身离开,离开前他隐约听见她的梦话:“哥哥,回家吃饭!”
他叫柳子旭,她叫谢婉莹,。
那年他十岁,她六岁。
他们结下了梁子——至少他是这么人为的!
谢婉莹第一天上学的课间就跑到柳子旭的教室门口冲着正在和同桌打闹的柳子旭大声喊:“哥哥,哥哥,带我去厕所!”
这嗓子让整个教室足足安静了有半分钟,之后就是哄堂大笑。同学们都指着柳子旭起哄笑话他带着个白痴妹妹来上学,尤其是一向与他不和的杨文涛更是跑到他面前学着女孩儿的声言说:“哥哥,哥哥,带我去厕所,我要尿裤子了!”
羞愤不已的柳子旭低着头冲出了教室,一把拉起谢婉莹飞也似的跑开!当天是他第一次逃课,他没脸回教室继续上课,坐在学校大门口的土墙上整整郁闷了一下午。
下午放学的时候他刚想回教室取书包却看见杨文涛正和几个外班的男生围着婉莹取笑她,杨文涛一边用手揪着婉莹的小辫子一边说:“走啊,小妹妹,哥哥带你去撒尿!”。
婉莹奋力的扭动着弱小的身躯,虽然已经因为疼痛而满脸通红却倔强的没有流下一滴眼泪,她只是不停的大声喊:“等我哥哥来了揍死你!”
“你哥哥是个缩头乌龟,他只会拍班长的马屁,他敢来吗?杨文涛明显被激怒了,他狠狠的撕扯着婉莹的头发歇斯底里的叫嚷。
即便是多年以后,已经成为柳子旭死党杨文涛仍然记得柳子旭那天滔天的愤怒。柳子旭如同一头受了伤的野兽般,瞪着血红的双眼冲过去,将四个人打翻在地。可怜的杨文涛生生断了三根肋骨。
当天晚上子旭的父母都去了医院,子旭破例没有因为犯错而逃开,他照常吃饭睡觉并且把作业做完。婉莹一直静静的坐在沙发上用那双大大的眼睛看着子旭,整晚一句话都没有说。
第二天,子旭还是挨了打,只是这次父亲没有真的用力,子旭也没有躲闪。父子俩像是演戏一般象征似的走了个过场。这或许跟谢婉莹的妈妈一再求情有关,当然,打架的起因无疑是柳子旭免去一顿毒打的最重要因素。因为在父亲打完他之后妈妈却偷偷塞给他一瓶罐头,还一个劲的夸他像个男子汉,懂得保护妹妹。
那年柳子旭十二岁,谢婉莹八岁。他第一次没有因为挨打而怨恨她,因为在他看来,在这个世界上,如果有一个人可以欺负谢婉莹的话,那么这个人只能是他柳子旭,别人若想抢夺这份“殊荣”便是与自己为敌,对待自己的敌人他下手手绝不会留情。这个想法让他对于自己的所为看的很正常,并未发觉自己还有做一个好哥哥的潜质。
这次打人事件,令年幼的谢婉莹把自己的子旭哥哥当成了大英雄,从内心深处深深的崇拜着他。那种有他在身边便不再惧怕任何人的念头也便是从那一刻在心底悄悄生成的。可是她却不知道子旭心中的真实想法。
尽管这次被子旭定性为“保护私有财产”的打架事件在多年以后被谢婉莹偷换概念、自作多情的美其名曰“英雄救美”,成为两个人在回忆往事时候必不可缺的一件趣事,也令子旭为自己狠狠的骄傲了许多年。但在当时却并未对他们之间的关系产生些许改变,他依旧认为谢婉莹是他的“扫把星”,并且这个念头在他心里却越发的根深蒂固。他想逃离她的念头也从未改变,最大的心愿便是逃的越远越好,最好一辈子都别再见到她。
为此,他偷偷的折了个纸鹤,在纸鹤里写下了四个字:快点长大!因为他认为自己长大了就可以去外面的世界生活,就可以把这个扫把星甩的远远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