宁馨赶到的时候子旭正坐在地上抱着头浑身颤抖,手里还拿着手机,四周都是围观的人。一个司机模样的人正蹲在他旁边,满脸焦急的一边擦汗一边说:“小兄弟,求求你跟我去医院检查一下吧,最起码把你的手包扎一下啊!你看,全都是血,骨头都露出来了。其实也不能怪我,你突然间冲出来,吓了我一大跳,还幸亏我刹车及时,要不你这条命就没了。”
无论这个司机说什么,子旭就是抱着头不说话。宁馨推开人群冲到子旭面前,一把抓住子旭的肩膀大声说:“子旭,你怎么了?是不是伤到哪了!快让我看看!”
听到宁馨来了,子旭仰起头满脸泪水的说:“姐!我把婉莹丢了,我真没用!”
宁馨看到满脸都是血的子旭吓坏了,她顾不得其它的,拉起子旭就往对面的医院走。那个司机也不敢走,因为他知道这是个交通要道,肯定有摄像头,如果自己跑了就是肇事逃逸,那罪名就大了,所以他一直跟在身后絮絮叨叨的向宁馨解释着。宁馨本就心情焦躁,被他唠叨烦了,回头大声骂道:“你现在就给我滚!我们不需要你负责!”
司机傻傻的愣在原地,过了半天才反应过来,他冲着围观的人群大声说:“你们可都听见她说什么了,是她不让我负责的,不是我不负责任!”说了几遍后小跑着去开自己的货车。
到了医院给子旭包扎好伤口,宁馨本想再给他做个全身检查以确定他没有其它的内伤,可是子旭却死活不干,刚刚把手上的伤口缝合完毕他就拿出手机要打电话。
宁馨一把抢过他的手机,很气愤的问:“你还打什么电话?都伤成这样了!”
子旭哀求着说:“姐,把手机给我吧,我要打给杨文涛。”
宁馨也去参加了杨文涛的婚礼,只不过因为公司有事所以提前离开了。她听子旭说要打给杨文涛,很是诧异的问:“你打给他做什么?今天是人家大喜的日子,要是知道你受了伤他一定会赶来,可是你认为这样好吗?”
子旭已经冷静下来了,他苦笑一下说:“姐,放心吧,我有分寸,把手机给我。”
看到子旭的表情很正常,宁馨知道他不会做出出格的事情来,所以就把手机还给了他。
电话一接通,就听到杨文涛埋怨道:“子旭,你小子怎么回事?一杯酒都没喝就跑了!你可太不够意思了!”
子旭满脸苦笑的说:“不好意思,我有点事所以先走了!改天我陪你好好喝一顿,不醉不归!”
“好!你自己说的!”杨文涛高兴的答道。
子旭客套完立刻进入正题:“帮我个忙行吗?”
“怎么了?”
“我刚才遇到婉莹了,可是她打车走了,我没有追上。你是的哥,帮我问一下,半个小时前,谁在省医院对面拉过一个身穿白色长袖连衣裙,长发披肩的女孩子。如果找到这个司机,就问他那个女孩子在哪儿下的车。对了,他开的是一辆红色的吉利。”
“好的!我现在就帮你问,但是你也不要抱太大希望,整个省城有大约一万七千名出租车司机,凡是跟我关系不错的的哥,今天可都来参加婚礼了。”
“只要你帮我问一下就行!”
宁馨安顿完子旭后回到家,已经是晚上九点钟了,她疲惫的坐到沙发上习惯性的打开电视后,也不管是什么频道就闭上眼睛想休息一会。可是电视里传来的声音却让她猛的坐了起来,眼睛紧紧的盯着电视画面。她选择的是省三套新闻频道,里边的播音员正播报着:“各位观众,今天上午十一点二十分在省医院西门外景程路上发生了惊魂的一幕,一个年轻男子横穿马路,被过往车辆撞倒,幸运的是这个男子没有生命危险。我们来看一下从交警指挥中心获得的视频。”
宁馨看到这里,立刻给婉莹打电话:“婉莹!快!看电视,省三套!”
电视画面转换成视频:子旭横冲马路,导致很多车辆紧急刹车,他被货车撞倒又爬起来,之后疯了一般在马路上打电话。画面还特意对他身上的西装和伤口,以及面部表情做了特写,只是因为脸上有血的缘故,所以如果不是知情的熟人根本认不出那是子旭。画外音是:“据目击者说,这个男子是从一辆公交车上下来后横穿马路的。从他身上的西装以及西装上附着的一些粮食颗粒可以判断,他应该是一名新郎官,在看到马路对面的某个人后情绪失控,于是要冲到对面。在被撞倒后他完全不顾身上的伤势仍旧冲过去。也许是没有找到自己想找的人,他很激动一直在不停的打电话。二十分钟后一个漂亮的年轻女士赶到了现场,将这名男子带离现场。下面我们再看一条简讯,省委书记——”
宁馨把电视关了,立刻拿起手机声色俱厉的问:“婉莹,看明白了吗?子旭为了你差点死掉!你还要折磨他到什么时候?难道要等到他死了你才会出现在他的尸体前吗?”
电话那头传来婉莹压抑的哭泣声,她只是哭却没有说话。宁馨听到婉莹的哭声怒气也消了不少:“婉莹,听我一句话吧,去见见子旭,他真的爱你啊!为了你他命都可以不要,你还担心什么呢?”
婉莹哭了许久后才说话,声音很虚弱:“宁馨姐,别逼我了!我现在这个样子见了他,他会更难过。好不容易他才找到姚易寒那么好的女人做妻子,我不能再让他为我受苦了。”
宁馨长叹了口气说:“可是你知道吗?他根本不爱姚易寒,他爱的人是你啊!你让他和一个自己不爱的女人生活在一起你忍心吗?”
婉莹轻笑了一下后说:“我了解子旭哥哥,在爱情上他是被动主义者,只要姚易寒能真心对他好、就能感动他。想当初他也不爱梦如和杜靖涵,可是最后不也爱上了吗?就连我也是因为对他好,才被他爱上的!”
听完婉莹的话宁馨无语了,因为她知道她说的对。
婉莹又说:“我相信时间能改变子旭哥哥对姚易寒的感觉,只要他爱上姚易寒,他就能幸福的生活下去。现在他受到的伤害也都能从姚易寒那里得到安慰。”
宁馨想起在医院的时候子旭曾经打电话给杨文涛,让他帮忙寻找婉莹的事情来:“可是,子旭已经让杨文涛帮忙找那个拉你的出租车司机了,再加上今天的新闻,我想,他很快就能找到你!”
婉莹很平静的说:“我明天就让爸爸妈妈搬家,他找不到我!等这件事情平息了他就不会再找我了。而且我会让涛哥帮忙撒个谎,宁馨姐,记住你答应我的事情就好!”
“好吧!”宁馨无奈的挂了电话。心里却暗自叹息:“傻孩子,你怎么会知道子旭对待爱情的执着与炙热,他怎么可能是因为别人对他好就爱上对方呢?如果真的像婉莹想的那么简单,那么我对子旭的好,早就应该让他爱上我了!”
子旭虽然躺在床上却怎么都睡不着,他确信自己见到的那个人就是婉莹。他知道婉莹一定受到了巨大的打击才会那么憔悴。能给她打击的人一定是她的男朋友。而原本应该在加拿大的婉莹,突然出现在省城这只能说明一件事:那个王八蛋欺负伤害了婉莹。具体怎样的伤害他脑海里出现了千万个可能,无论是哪种可能都让子旭心如刀绞五内俱焚。
了无睡意的子旭把已经被自己看了千万遍的婉莹的信又拿出来,从头到尾一个字一个字的读着,而随着他一页页的看着信,他的心情也极度复杂,脸上时而开心、时而伤感、时而偷笑、时而泪流满面。
当最后一封信读完后天已大亮了。看着初升的朝阳子旭暗暗发誓:“我一定要找到婉莹,我要知道发生了什么,如果真是那个王八蛋伤害了婉莹我就杀了他。”
子旭隔三差五的给杨文涛打电话询问查询的结果,可是每次都被告知没有找到。毫无头绪的子旭只好自己每天去省医院附近拿着婉莹的照片挨个司机问,大岗他也不去了。可是茫茫人海又哪里那么容易就恰好遇到那个司机呢?
就在子旭一筹莫展的时候,姚易寒却在给他的电话里说有婉莹的消息,要当面告诉他,子旭立刻就赶到姚易寒家。三个多月未见姚易寒清瘦了不少,似乎大病初愈一般。她把子旭直接带到自己的房间,然后打开电脑说:“我看到视频了!”
“视频?什么视频?”子旭很不解的问。
姚易寒笑笑说:“就是你横穿马路九死一生的视频,网友们都说你是‘最勇敢的新郎官’,怎么?你不知道吗?”
“什么乱七八糟的?我不上网的!还是说婉莹的消息吧!”子旭没心思跟她胡扯,所以直接进入正题。
姚易寒眼中露出一丝失望后说:“我看到你的视频后我就猜想,能让你那么情绪失控的事情只有一件——与婉莹有关的事!所以我特意去了省大。在那里我找到了她当年的导员许老师。因为我想,就算她出国了也应该在学校里留下备案。可是你知道许老师怎么说吗?”
子旭马上追问:“怎么说?”
姚易寒把额前的碎发往耳边拨了一下后说:“她说婉莹根本就没有出国,她一直都在国内,虽然没有参加毕业典礼,但是却让人去取了她的毕业证。听她描述这个去取毕业证的人,我感觉很像你的好朋友——杨文涛!”
“什么!怎么可能?!”子旭“腾”的从椅子上站起来,满脸的不可置信与震惊。
“我当时也不敢确定,所以第二天我特意拿了杨文涛的照片让许老师去辨认。虽然事情过去很久了,但是许老师还是很确定的告诉我就是他!由此我敢断定,杨文涛和婉莹一定有联系,而且是在你出狱之后。”
子旭的心乱了,他不敢相信自己最好的朋友会欺骗自己,所以尽管他心里已经相信了姚易寒的话,却还是问:“有没有可能他只是帮婉莹的忙取出毕业证,然后寄给国外的婉莹呢?而婉莹出国完全是个人行为,并不是留学,所以学校方面没有记录。”
姚易寒也赞同的点点头说:“我也想到了这一点,所以我利用我爸爸的关系,在省政府外事办的资料里查了一下,别说是前年,就是最近五年来,都没有一个叫婉莹的人有出国的经历。而且你知道吗,婉莹一家三口的户口仍然在T市!我在T市还见到了婉莹高中时候最好的朋友安小雅,听她说婉莹一直都没有男朋友,而且她也说婉莹一直都在等你,只要你出来了她就会和你结婚。遗憾的是自从婉莹说出国后就再也没和她联系过,你想,如果她真的出国了,没有理由不联系安小雅。”
听着姚易寒的诉说子旭呆呆的坐在那里,他需要整理一下思路。通过姚易寒的调查,已经可以肯定婉莹根本没有出国,那么她为什么要躲开自己呢?甚至连她的父母都突然间消失了?而杨文涛应该知道婉莹的去向,可是为什么他也不告诉自己呢?再想想每当自己决定要和姚易寒结婚的时候杨文涛的反应都很激烈,对了,连姐姐宁馨也反对。他们甚至不惜与自己翻脸,都要阻止自己与姚易寒在一起,他们一再的提醒自己说最爱自己的人是婉莹,而当自己追问婉莹在哪里的时候,他们却又都说不知道。现在想起来似乎宁馨也多少知道些内情。但是作为自己的姐姐她又为什么要隐瞒自己呢?
子旭越想越头疼,他用手指狠狠的按着自己的太阳穴,痛苦的闭上眼睛。姚易寒看到子旭又头疼了,她伸出双手帮他温柔的揉着头顶的百会穴。
感觉到姚易寒的动作,子旭睁开眼暖暖的一笑说:“易寒,谢谢你这么帮我!”
姚易寒也温柔的一笑:“傻哥哥!妹妹帮你做点事算什么呢?我不希望我的哥哥整天做梦都喊着‘婉莹’两个字,而且那么的伤心。我真的希望你开心!就像大学时候那样意气风发。”
子旭的眼角微微的湿润了,他站起来把姚易寒抱在怀里,感激的说:“谢谢!谢谢你!有你这个妹妹我真的很开心!”
姚易寒开着车把子旭送到杨文涛家楼下后微笑着跟他道别,然后独自开车回家,可是一路上她的眼泪就没有断过,尽管她的脸上一直挂着幸福的笑容。
子旭没有上楼,因为毕竟现在是杨文涛的新婚蜜月期间,如果就这样上去兴师问罪的话,一定会吓到怀孕的马婷婷,而且杨文涛也未必会说实话。沉思了许久后子旭给杨文涛打了电话,告诉他自己在他家楼下的烧烤店,想和他喝酒聊天。杨文涛听到子旭找自己喝酒,以为他心情不好,所以立刻答应了。
十分钟后杨文涛来到子旭所在的烧烤店,一进包房的门他就大声的说:“怎么大白天的想喝酒了?”
子旭淡淡一笑问:“你的新娘子呢?”
杨文涛自己倒了一杯酒,先和子旭碰了一个后说:“自从怀孕后就嗜睡,刚刚睡着。”
子旭暗自庆幸马婷婷没跟着来,他拿出自己事先准备好的两瓶白酒,递给杨文涛一瓶后说:“今天我们喝白的!一来算是祝你新婚愉快、早点当爹。二来陪陪我,我真的想喝酒。”子旭知道自己这样说杨文涛一定不会拒绝。
杨文涛果然没怀疑,拿过那瓶白酒开始和子旭对饮。
“涛涛,我们认识多少年了?你还记得吗?”子旭喝着酒问。
杨文涛仰着头想了一下后说:“我们第一次在一起玩是在我七岁那年的生日,我妈在你家隔壁打麻将,当时你和干妈都在。我妈给了我十块钱,我就带着你去小卖店买好吃的。今年我二十七,算起来有二十年了。”
子旭又和杨文涛喝了一大口,感慨的说:“二十年了!时间过的可真快啊!没有想到,你我能处这么多年!”
杨文涛也感慨的说:“是啊!记得小时候咱俩根本就不是一路人,你学习成绩好,老师们都喜欢你。我呢?淘气是全校出名的,你就说吧,我哪天不挨打?在学校老师打,回家我爸打,谁曾想咱俩能成为铁哥们。”
子旭笑笑说:“那咱俩怎么整到一块的?”
杨文涛撇了撇嘴不乐意的说:“还不是因为我欺负婉莹,咱俩打到一起,结果我被你踹折了几根肋骨住了院,之后你天天去帮我补课,一来二去就好上了。喂!我猜你小子那时候就把婉莹当成了你媳妇,要不然那天你怎么会发那么大的火?我现在一想起你当时的表情,都依然会全身哆嗦。怎么都没有想到从来不打架的你,打起架来会下手那么狠,我们四个人啊,竟然被你自己一个人给打趴下了。那天后我就发誓,这辈子再也不跟你打架了,太恐怖了!”
子旭想起小时候的事也不由得笑了,他干脆把酒瓶子举起来干了一大口说:“好兄弟,咱们真应了那句话:不打不相识!来,为你我二十年的友情干一大口!”
杨文涛张着大嘴看着子旭,惊讶的说:“妈的!你小子原来这么能喝白酒,我还一直以为你不会喝酒呢?说!还有什么事情是我不知道的?”说完仰脖也喝了一大口。
子旭擦擦嘴说:“做兄弟的,不会隐瞒你任何事情,我相信你也不会对我隐瞒什么。”
说完仔细的注视着杨文涛的面部表情。
杨文涛的眼中明显闪过了一丝愧疚,他马上拿起一串羊肉串,一边大口嚼着一边含糊着回答:“那是那是!”
子旭心里已经确定了杨文涛真的隐瞒了自己有关婉莹的消息,心头一阵悲凉,但是脸上却没有表现出来,他又举起酒瓶,冲杨文涛晃了晃说:“我还记得我爸坐牢那年你还给我送过钱,我一直没还。后来你又照顾我妈妈,我子旭今生能有你这个好兄弟死也无憾了!”
杨文涛也陪着喝了一大口说:“你到底怎么了?怎么又提这些陈年旧事。喝酒!”
很快两个人就喝干了两瓶白酒,子旭又让服务员拿来两瓶,递给杨文涛一瓶说:“今天,我们不醉不归!要是不行了你就说,我不逼你!”他知道杨文涛的酒量是一斤半白酒的量,所以又来了一瓶。
杨文涛的犟劲也上来了,拿过酒,也不用杯,直接就对瓶吹。
也就十多分钟两个人就又干掉了后要的两瓶白酒,这时候再看杨文涛,已经眼发直头发沉酒意上涌。
“还行吗?”子旭笑着问他。
“行!再——再——来——”话还没说完,杨文涛就钻到了桌子底下人事不醒。
子旭走过来用力的摇着杨文涛的身体,喊着他的名字,可是杨文涛毫无知觉。子旭叫过服务员帮着直接把杨文涛平放在几个沙发排列成的临时床上,随手把他的钱包手机都揣进自己兜里。服务员知道,这是怕有人乘着他喝醉的时候偷走他的财务,也没有什么怀疑。
子旭叮嘱服务员不用叫他,就让他睡到自然醒,并且答应算账的时候多给几百块钱。饭店老板当然是求之不得的答应了。
临出门的时候子旭又吩咐把那些酒瓶都收拾掉,他害怕杨文涛发现,自己其实喝的都是矿泉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