女生们像欢闹的麻雀一样不停地问着，一点儿也没有停下来的意思，直到一个人忽然撞了进来。
今天晚上，对于纯天然乐队来说真是热闹非凡。
徐蔓双眼泛红，跌跌撞撞地推开人群，一把抓住朱牙的肩膀。
“朱牙，我们能继续做朋友吗？”徐蔓哀求一般地说，“我以前确实对你不好，但那是因为我朋友太多……在失去你后，我才发现，你对我来说特别重要，我们继续做朋友好不好？我一定会好好改正的！”
“因为我有了些影响力，所以终于想到要像对待一个朋友一样对待我、尊重我了吗？”朱牙望着徐蔓，突然露出了一个略带悲伤的笑容，“徐蔓，你知道吗？我之前那么真心实意地把你当作我最好的朋友，可是，在你看来，我只不过是一个可以任你使唤的跟班而已。不过，徐蔓，我还是要谢谢你，是你让我明白了什么才是真正的友情。现在的我有了四个可以出生入死的好朋友了，我很开心。”朱牙说完，便不再看徐蔓，拉着妃然就往前走。
朱牙挺直了腰板，走得昂首挺胸。她再也不是毫无存在感的丑小鸭，她已经完成进化，成了女生们敬慕的白天鹅。
文艺会演，可以说相当成功。起初，妃然完全没有料到，他们这支东拼西凑的杂牌军可以一举夺得第一名。
当然，这并不意味着纯天然乐队就足够强大。在中学音乐联赛上，吉乐初中的第一名很可能什么都不是，因为对手都是来自各个学校的高手，实力都很强劲，更不用说中学音乐联赛年年第一的少年之尊乐队。
“惊生，借一套你们学校的女生校服给我。”一天放学，妃然凑到惊生身边鬼鬼祟祟地说。
“你又要干什么啊？”惊生瞥了妃然一眼，显然不太乐意。
“你对队长的态度就不能好一点儿吗？”妃然轻哼一声，“马上就是你们学校的文艺会演，按照惯例，少年之尊乐队会把学校的文艺会演当作中学音乐联赛的赛前热身。我要以你们学校学生的身份，潜入观众席，好好看一看少年之尊乐队的表演，就当是探查敌情。”
“快去吧你！”惊生还打算说什么，妃然立刻打断他，将他用力推远。
对于妃然和惊生来说，吉乐初中的文艺会演是第一场战斗，紧接着到来的奥修贵族中学的文艺会演，则是第二场战斗。
当天晚上，惊生在前排的角落里为妃然占好座位，等演出开始，灯光暗下来，他立刻用手机给妃然发去一条短信。没过多久，妃然就猫着腰从应急通道里蹑手蹑脚地钻出来，坐到惊生身边。
妃然紧张地望了望周围，见所有人都专心致志地看着演出，于是摘除了伪装用的帽子和墨镜。
“学校保安到底是怎么放你进来的？”惊生上下打量着妃然，十分迷惑。
“我是翻墙进来的。”妃然将一条胳膊伸到惊生面前，示意他看胳膊肘处的擦伤，“队长当成我这样，可真是不容易。”
“少年之尊乐队的技术就是那样，你又不是没看过，这么兴师动众在我看来完全没必要，所以别指望我表扬你。”惊生冷酷无情地推开妃然的伤口。
“死松鼠。”妃然痛得倒抽一口冷气，恶狠狠地瞪了惊生一眼。
两个人开始专心看着舞台。表面上都是平静的神情，却都怀揣着忐忑的心。
终于，少年之尊乐队上场了，全场观众瞬间沸腾。粉丝们的叫喊简直撕心裂肺，妃然不得不捂住耳朵，回头看惊生，他倒是一脸淡定。
等观众们的情绪平息一些后，妃然再次戴上墨镜，生怕被台上的少年之尊乐队的人认出来。
少年之尊乐队开始演奏，曲调明快优美。站在最前面的主唱虹音不断地向观众招手，带领着粉丝和他一起歌唱。
台上台下，被虹音的歌声连在一块儿，现场效果好得让人不敢相信。
“虹音对曲调的把握很准，也很能调动场上情绪，但他的音域没你广，音质也没有你好。”妃然凑近惊生，做出她自认为十分客观的评价。
惊生认真地点了点头：“吉他手的琴技也没有你好，自始至终，他都被主唱牵着走，根本没有操纵旋律的意识。”
妃然呆了呆。她原先只是下意识地对主唱做一个评价，没有料到惊生会接上这么一句，当然，她知道惊生也是无意识的。两个人几乎是在一瞬间意识到他们在互相夸奖，于是都有些脸红地别过脑袋。
“不过，他们的鼓手和键盘手都很出色呢。”妃然轻咳一声，首先打破尴尬。
“是的。”惊生立刻点头，“他们全员的经验都很丰富。以现在纯天然乐队的水平来看，战胜少年之尊乐队的几率很小。”
“说不定，我们两个加把劲儿，就可以……”
“但是少年之尊乐队毕竟年年第一，评审们都有主观印象了。要把他们从宝座上推下来，不胜出他们好几大截根本不行。”惊生扫了一眼妃然充满希冀的面孔，十分冷静地说。
“这样啊……”妃然立刻就垮下脸来。她不得不承认，惊生说得很客观，也很有道理。纯天然乐队建队才一年，想追上有数年积累的少年之尊乐队，简直就是天方夜谭。这次中学音乐联赛，只要将两队的差距尽可能地缩小就好了。
“总觉得，有些不甘心呢……”妃然呢喃着。眼看少年之尊乐队已经演奏完毕，就要走下台，她摘下墨镜准备喘口气。怎知这个时候，经纪人白琦忽然意气风发地走上舞台，妃然立刻将墨镜再次戴了起来。
“各位少年之尊乐队的粉丝以及支持者，身为少年之尊乐队的经纪人，我有一些话要说。”白琦向观众席伸出手臂，大声喊道，“这次中学音乐联赛，我们有一个共同的敌人，那就是吉乐初中的纯天然乐队！”
观众席上一片喧闹，除了前排的某个角落。
妃然呆了许久，才用双手捏住惊生的胳膊，过于剧烈的动作将她的墨镜从鼻梁上晃下来，但她显然顾不上那么多了。
“这是什么？宣战演讲？”妃然睁大眼睛望着台上的白琦，低声叫道。
白琦自然是没有察觉到妃然的，她双手交错在身后，满意地扫视着喧闹的观众席，就像检阅军队的长官。
“纯天然乐队才建成一年，但它的队长姚妃然居然痴心妄想要打败我们，之前想抢走我们的鼓手，可是没有成功，但是居然又跟我们抢主唱！我们与纯天然乐队势不两立，请各位少年之尊乐队的粉丝，千万不要支持纯天然乐队。也请将纯天然乐队的这些光彩事迹告诉你们身边的人，让他们知道纯天然乐队的真实面目！”
白琦竭力鼓动着少年之尊乐队的粉丝们，也如她所愿，观众席上传来断断续续的应和声。
“你胡说！”一声大喝如同闪电，从观众席上劈下。白琦一怔，这才发现混迹在观众席上的妃然。
两道目光在空气中相遇，摩擦出火药的味道。
说时迟那时快，惊生伸出手正想劝说妃然别冲动，妃然却已经冲上了舞台。显然，妃然觉得吼着说话不过瘾，她要和白琦来个近距离接触。惊生摸了摸额头，也无奈地跟着走上舞台，充当保安。
妃然一上台就立刻习惯性地撸起袖子，瞪住白琦：“我们纯天然乐队什么时候跟你抢过鼓手？抢主唱就更荒谬了！明明是惊生选择了我们！你说是不是，惊生？”
“是。”惊生的回答格外漫不经心。
妃然狐疑地扭头，就见惊生和少年之尊乐队的主唱虹音怒目相对，两位主唱就像两只奓毛的松鼠，已经暗暗铆起劲儿来，哪还管得着妃然这边的形势。
妃然顿了顿，直线冲到小纯的面前。
“小纯，你告诉大家，真实的情况到底是怎样的！”妃然用力抓住小纯的胳膊，迫切地叫喊着，“不是说好一起考进同一所初中，一起组建乐队的吗？为什么你突然变卦？”
然而无论妃然怎样摇晃，小纯始终低着脑袋，咬着嘴唇不发一语。
“小纯，你说话啊！”妃然大声喊着，声音几乎要震裂舞台，可她就像孤岛上的海鸥，哪怕用尽全力叫喊，也得不到任何应答。她孤立无援。
观众席上的观众，以及舞台上的乐手，此时都将目光聚焦在妃然和小纯身上，台上台下一片令人窒息的静默。
妃然睁大眼睛，眼泪来得毫无预兆，突然就跌落眼眶，火辣辣地滚下来。她不断在心中告诫自己，纯天然乐队的队长不能如此软弱。
“小纯，我知道你的意思了，我们的友情到此为止。”妃然深吸一口气，用衣袖用力擦了擦眼睛，她的力道太重了，以至于擦过眼泪后，眼睛还疼了很久。
“妃然……”妃然听到小纯轻声呼唤着她的名字，但她没有做任何应答，依然转身，走向白琦。
“妃然，没用的，小纯是我们的人，她是不可能为了你欺骗观众的。”白琦双手叉腰，高傲地看着妃然。
妃然正对着白琦的目光，毫不示弱：“这不是欺骗，这是真相。我没有抢鼓手，是你们抢了我的鼓手！”
“真是说谎不打草稿。”白琦冷哼一声，目光慢悠悠地扫视着妃然，“话说，你今天晚上怎么会在这里，为什么穿着我们学校的校服，还伪装成我们学校的学生？”
“我……”妃然低头看了看，眼中闪过一丝惊慌。白琦在她毫无预兆的时候直击她的软肋，真的让她百口莫辩。
“你看，你不是很擅长欺骗吗？”白琦得逞一般地笑着，再次将双手高举过头顶，鼓动观众，“纯天然乐队的人都是骗子！”
观众们的应和声越来越强烈，有不少情绪激动的观众，冲到舞台前面伸出手，企图要将妃然和惊生拉下舞台！
观众们的双手就像是巨大章鱼的触手，不断在舞台的边缘处延伸、摆动。场面几乎要失去控制，妃然仓皇失措，她不断后退，脑海一片空白。
“快跑！”惊生一声大喊，让妃然立刻回过神来。
眼看一群黑压压的观众就要捉住他们，惊生用力拉住妃然的手，跃下舞台，直奔向离舞台不远的应急通道。
“抓住他们！”两人身后，响起白琦的高声呼喊，紧接着是一连串凌乱的脚步声和愤怒的叫喊声。
“听声音感觉来追我们的人还挺多。”妃然被惊生拉着，头都不敢回，“真可怕，他们都被白琦洗脑了！”
“先别管那么多，保命要紧！”惊生紧绷着一张好看的脸，下意识地扭头一看，面色更是严肃了许多。
两人拼命狂奔，身后跟着一大群愤怒的粉丝，滚滚烟尘在众人的身后弥漫，场面堪比西班牙奔牛节。
起先是惊生拉着妃然跑，但渐渐地变成妃然拉着惊生跑。到了奥修贵族中学校门口，无论妃然怎样拉拽，身娇体柔的主唱大人就是迈不动步子。
妃然只用了半秒钟思考，一鼓作气就将惊生扛在肩膀上，在惊生的大声叫喊中踏着滚滚烟尘继续加速。
黑色的夜幕下，城市的霓虹灯纷繁交错。
路人们纷纷闪到一边，好奇地看着一位纤细少女，肩头扛着比她个头高出不少的少年飞奔而过，简直就像街头杂技。
终于跑不动了，妃然不得不把惊生从肩膀上卸下来，丢在地上。她紧张地回头去看，背后没有一个穿奥修贵族中学制服的学生，于是大呼一口气。她又低头去看惊生的情况，只见惊生艰难地爬向不远处的垃圾桶，狂吐不止。
妃然很体贴地递上纸巾。
“你晚饭是不是吃太多了？”妃然张望了一下垃圾桶里的内容，问道。
惊生瞪了妃然一眼，继续吐。
“别那么不开心，你跑得那么慢，我们会被抓住的。”妃然小心翼翼地摸摸松鼠毛茸茸的脑袋。
惊生吐完后，面色也恢复了大半，他晃晃悠悠地站起来，声音依然有些虚弱：“你是逃过一劫，可我明天还要上学，一定会被少年之尊乐队的狂热粉丝围追堵截。”
“对哦。”妃然睁大眼睛，“你是怎样都逃不掉的。”
“所以，我本来打算跑到校门口就好了，是生是死听天由命，你为什么要带我跑那么远啊？！”惊生看了一眼满脸歉意的妃然，事到如今，他连生气的力气都没有了。
“对不起啊，我真的不该来看演出的，害你身心受创……”妃然不好意思地挠挠脑袋。
惊生有气无力地摆了摆手：“没事，剩下的我来解决就好。少年之尊乐队的粉丝，也不可能做出太出格的事……他们的杀伤力都没你强。”
妃然挠了挠脑袋，四下张望，忽然用力抓住惊生的胳膊：“惊生，我好像有点儿迷路了，你知道这里是哪里吗？”
“所以说，你为什么要跑那么远啊……”
就这样，少年和少女相互搀扶着，摸索着往回走去。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