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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22章

思嘉让百里茜早点去请米德太太,又给媚兰端来了早点,然后便和韦德一起坐下来吃早餐。不过,她好像生气了,第一次不想吃东西。她既担心媚兰马上就要分娩,因此神经质地害怕,又常常不由自主,全身紧张地倾听远处的炮声,因此就什么也不想吃了。

她硬着头皮吃了几口,就算没有其它原因,就凭她不能吃到放糖和奶酪的咖啡,她就很死北方佬了。

韦德乖乖地吃着玉米粥,和着开水大口大口咽下去,他那温柔的褐色眼睛瞪得像银币一样,紧盯着她的身影,好像思嘉内心的恐惧也传给了他。饭后,思嘉把他支到后院去玩。

她起身来到楼梯脚下,她本该上楼去陪伴媚兰,去缓解她的紧张情绪,让她不要害怕接下来的这场考验,可是她觉得自己没法做到。媚兰为什么要在这个时候生孩子呢?而且还在这个时候谈起死呀活呀这样的话来?

她在最底下的阶楼梯上坐下来,试着让自己平静一些,可是却又想起了战事:不知结果怎么样,今天又打得怎样了。

一场大战就在不远之外进行,可是你根本没有感觉,这多么奇怪啊!这个被遗弃的城郊今天居然如此平静,这跟桃树沟大战的日子相比,是多么奇怪!皮蒂姑妈住在亚特兰大北部最末的一幢房子,而现在的战斗是在南边某处进行,这里既没有加速前进的支援部队经过,也没有救护车和伤兵队伍路过。她很想知道城市南端的情况会是什么样,并且暗自庆幸自己不是住在那里。如果没有人从桃树街北端逃难出去就好了!他们走后,她就觉得孤独难忍了。她真希望彼得大叔没走,那样他就会到司令部去打听消息。如果不是为了媚兰,她也可以亲自去打听,现在她只能等米德太太来了以后再出去了。米德太太为什么还没来呢?百里茜哪儿去了呢?

她站起来走到前面走廊,焦急地等待她们,可她没有看见任何东西。终于,百里茜回来了,她慢悠悠地走着,好像逛街似的,还故意将裙子左右摇摆,而且不时回过头去看看后面有没有人看她。

“你那是走给谁看啊?”百里茜一进大门,思嘉严厉地责备她:“她能不能现在就过来?米德太太怎么说的?”“她出去了。”百里茜回答说。

“她去哪儿了?什么时候能回来?”

“唔,太太,”百里茜说,故意拖长声音强调她这话的重要,“他们家的厨娘说,米德太太今天早上得到消息说,小费尔先生受伤了,米德太太就带着老塔博特和贝特茜坐上马车一起去了,他们准备把他接回来。厨娘说他伤得很厉害,米德太太大概不会到咱们这边来了。”思嘉瞪眼看着她,真想嘲弄她几句,因为这些黑人总是很高兴自己能带回这种坏消息。

“那么你赶快去请梅里韦瑟太太过来,快去!”“她们也不在,思嘉小姐。刚才我还碰到她家的嬷嬷说她们也出去了。我猜她们是去医院了。”

“那么你就到埃尔辛太太家去,把事情告诉她,请她到这里来一下。还有,百里茜,我告诉你,媚兰小姐马上要生孩子了,她随时都可能要你帮忙,你必须要快去快回。”“是的,太太。”百里茜说着就转身像蜗牛似地朝车道上走去。“你这懒东西快一点!”

“是的,太太。”

百里茜这才略微加快了脚步,思嘉也回到屋里来。她又犹豫着没有马上上楼去看媚兰。她必须向媚兰解释清楚,为什么米德太太不能来,可是费尔受重伤的事她听了会难过的。好吧,这件事就瞒过她。

她走进媚兰房里,发现她没吃早点。媚兰侧身躺在床上,脸色苍白。

“米德太太上医院去了,”思嘉说,“但是埃尔辛太太很快就来。你痛得厉害吗?”“还好。”媚兰撒谎说,“思嘉,你生韦德时花了多久?”“很快地。”思嘉想都不想地用愉快的口气回答。

“当时我正在外面院子里,差点来不及进屋。嬷嬷说那样太不体面——甚至就像个黑人。”“我倒是希望也像个黑人呢。”媚兰说,一面努力装出一丝微笑,可是这笑容马上被一阵剧痛歪得不成样子了。

思嘉怀着并不乐观的心情低头看看媚兰那窄小的臀部,不过还是用安慰的口气说:“唔,看上去也并不怎么样嘛。”“唔,这我知道。只是自己有点胆小——埃尔辛太太很快就会来吧?”“是的,马上,”思嘉又借口打水去,在楼下尽量多呆些时候,每隔两分钟就去前门去看看百里茜回来了没有。可是什么都没有,于是她只好回到楼上,用海绵给媚兰清洁身子,然后为她梳好头发。

一小时后,她听见有脚步声传过来了,便匆匆向窗外望去,只见百里茜仍像原来那样扭着腰,晃着脑袋蜗牛似的走回家来,好像周围有一大群人看她似的。

“哪天我要给你这小娼妇拴上一根皮带。”思嘉在心里愤愤地说,一面急急忙忙跑下楼去。

“埃尔辛太太到医院去了。”思嘉一听,急忙又说:“快去系上一条干净的围裙,你现在上医院去一趟。我写个字条,你给随便哪个大夫。你这次如果不赶快回来,我就要你好看。”“是的,太太。”“然后再向那里的先生们打听一下战争的消息。问问他们是在琼斯博罗或者靠近那里的地方打仗吗?”“我的上帝!”百里茜害怕了。“思嘉小姐,北方佬不会到塔拉了吧?”“我就是不知道才叫你去打听呀。”“我的老天爷!他们会怎样对待我妈呢?”百里茜突然大声哭喊起来,那恐怖的声音使思嘉更加感到害怕。

把百里茜打发走后,思嘉也回到楼上,一面考虑着怎样能骗过媚兰,解释埃尔辛太太为什么没来。可是,见到媚兰时,她并没有提到这件事。她平躺着,面容安详,思嘉看了,终于有点放心了。

她坐下来,试着说些轻松的事情,可心里翻腾出许多事,让她不住地乱想,终于她说不下去了,只好看向窗外。媚兰也不说话,可是她那痛苦的表情,说明她的阵痛更加频繁了。

她每次阵痛过后就会说:“没什么的,真的!”可思嘉知道这是假话。她宁愿听到一声尖叫而不愿看见这样默默地忍受。她知道自己应当为媚兰感到伤心,但是无论如何也挤不出来一点点同情来。她的心被她自己的痛苦折磨得太惨了。她甚至诅咒她快点死掉算了,想到这里,她不由自主地打了个寒颤。据说希望某个人快死,就像诅咒人一样,是没有好结果的。正像嬷嬷说的,这样的人肯定自作自受。于是她又祈祷,求上帝保佑媚兰好好的,并且又热切地瞎说起来,连自己也不知在说些什么。然后,媚兰伸出一只滚烫的手放在她的手腕上。

“我知道你心里有多么着急。不用说了,亲爱的。我很抱歉给你添了这些麻烦。”

思嘉终于沉默下来,可是无法平静。如果大夫和百里茜谁都无法按时赶到,那她怎么办呢?她走到窗口,看看外面,然后又回来坐下。接着又站起身来,朝另一边的窗外看去。

中午时媚兰的阵痛更厉害了。思嘉轻轻用海绵给她擦汗,但心里非常害怕。老天爷,也许孩子就要降生了!这怎么办呢?对于接生这一方面她可一窍不通。这正是这些天以来她一直在担心的紧急关头啊!她不指望着百里茜来应付这个场面,如果到时找不到大夫的话,百里茜会接生。她说过很多次。可如今百里茜在哪里呢?她为什么还没回来呀!

她又一次跑到窗口去看。终于她看见百里茜沿大街匆匆往回赶,于是把上半身子探出窗外。这时百里茜也抬头看见了她,她正要喊她。思嘉看见那张小黑脸上全是惊慌,生怕她喊出不好的消息来吓坏了媚兰,便赶快做出手势示意她不要出声,然后离开窗口。

“我想去打点凉水。”她看着媚兰那双深陷的黑眼睛,勉强挤出一丝微笑说。然后她急忙出来,小心地把门关上。

百里茜喘着粗气坐在过厅的楼梯脚下。

百里茜打听到北方佬已打到琼斯博罗了,南军马上就要失败了。

“米德大夫呢,他什么时候来?”

“我根本没看见他,思嘉小姐。”

“什么?”听了这话,思嘉更是火冒三丈。

“他不在那。梅里韦瑟太太和埃尔辛太太也不在。有个人告诉我,大夫在车棚子里,去救那些刚刚从琼斯博罗来的伤兵了。思嘉小姐,可是,我不敢到那去——那里全是些快死的人,我怕见死人——”“其它大夫呢?”“天知道,思嘉小姐,我甚至找不到一个人来看你的字条。”

“他们全都在医院里发疯似的忙着,有个大夫对我说,‘滚开,别到这里来妨碍我们,谈什么孩子的事,这里有许多人不行啦。去请个女人回去帮忙吧。’后来我就到处打听消息,他们说是在琼斯博罗打仗,所以——”“你说米德大夫在火车站?”“是的,太太。他——”“好,那你听着。我要去找米德大夫,而你留在媚兰小姐身边照顾她。你如果向她透露打仗消息,我就要马上把你卖到南部去。你也不要告诉她所有大夫都不能来。记住了没有?”“是的,太太。”“马上打桶清水送上楼去;擦干你的眼泪,用海绵给她擦擦身。就说我去找米德大夫去了。”“她这就快生了吧,思嘉小姐?”“我不知道。我看大概是快了,不过我不清楚。你应该知道的。快上去吧。”她匆匆走出家门,站在炎热的阳光下。这是个毒辣辣的酷暑天,她在桃树街上走了一会就觉得太阳穴在轰轰地跳了。她听到远处街头的喧闹。她急匆匆地往前赶。这时前面那片喊叫声也愈来愈响了。

从莱顿家的房子到五点镇那段大街上,一片吵杂,像个崩塌了的蚁巢似的,街上一片混乱。邦内尔家房前,年老的阿莫斯拉着一匹驾辕的马,他看到了思嘉。

“思嘉小姐?你怎么没走呀,我们要走了。老姑娘在里面收拾行李呢。”“走,上哪儿?”“天晓得呢,小姐。总会有地方吧。北方佬马上就要来了!”她急忙往前走,也来不及说再会。北方佬就要到了!

她停在韦德利教堂门前让心跳略略缓和一些。如果不那么做,她就要晕倒了。她倚着一根灯柱,这时她瞧见一位骑马的军官从五点镇飞跑而来,忽然灵机一动,赶快跑到街心朝着他挥手。

“啊,站住!请停一下!”

那位军官匆忙勒住马头,因用力太大,那匹马竖起前腿往后退了好几步。看上去,那位军官已非常疲劳可又有非常紧迫的任务在身,不过他还是马上摘下了那顶破旧的军帽。

“太太!”

“北方佬真的就要来了吗?请告诉我。”“我想大概是的。”“你真的知道吗?”“是的,太太,我知道。不久前指挥部收到了快报,自琼斯博罗前线发来的。”“琼斯博罗?你确定?”“说谎也没有用,我肯定是这样。太太。消息是哈迪将军发来的,他说:‘我已失败,正在全线后退。’”“‘啊,我的天啊!”那位军官疲乏而黝黑的脸平静地看着。他又抓起缰绳,戴上帽子。

“唔,先生,可是,我们怎么办呢?”“我说不好,也不知道,太太。军队很快就要撤离亚特兰大了。”“撤走了,把我们留在这儿吗?”“也许。”那匹马飞驰而过,剩下思嘉站在街心,一动不动。

北方佬快来了。军队也要走了。可是她不能跑,而现在——她只能找到米德大夫,把他带回家去。也许他能让孩子快点生下来。

她提起裙子沿着大街往前跑,不断地说着:“北方佬来了!北方佬来了!”仿佛在给脚步打节拍似的。五点镇全是人,他们胡乱地到处跑,还有满载伤兵的车也挤在一起。人群中震天的喧嚷像潮水般滚滚而来。

接着,她看见一个非常不协调的现象。男人、女人和小孩,黑人和白人,都惊慌地跑着,拖着一包包、一袋袋、一箱箱的食物——这么多的食物她差不多整整一年没见过了。

究竟是怎么回事。她一时想不通了,后来她记起了前面供销部的仓库,她才知道原来是军队把仓库打开了,让人们在北方佬来到之前尽量拿到一些粮食。

她挤出人群,走过五点镇空地上那些涌出的人群,又尽快向车站赶去。她经过那些挤在一起的救护车和一团团的尘雾,看见大夫们和担架队员在紧张地搬运伤兵。感谢上帝,她很快找到了米德大夫。她走过亚特兰大饭店,已经可以看见整个车站和前面的铁路,她这时突然站住,差点儿给吓坏了。

成百上千的伤员,密密地紧挨着,连绵不断地一直看不到尽头。有的静静地躺着,也有许多缩着身子在太阳下呻吟;到处是成群的苍蝇在他们头上盘旋,在他们脸上爬来爬去,嗡嗡发出声响;到处是血、肮脏的绷带、痛苦的哀叫声。

血腥、汗渍、肮脏的身体和粪便的臭味在这些人的热气中升起,思嘉想要作呕了。救护车的医院人员在地上的伤员中间匆匆地跑来跑去,总会踩在排列得太紧密的伤员身上,那些被踩着的人却迟钝地睁开眼睛望望,等着有人来搬运他们。

思嘉似乎快要呕出来了。她用手捂住嘴向后退了两步,不能再往前走。她以前在医院里碰到过许多伤兵,桃树沟战役后和在皮蒂姑妈家的草地上都见过,可是还没见过现在的情景。像这些在酷暑下烤着的浑身血污和恶臭的身体,她从来不曾见过。这是一个充满了痛苦、肮脏、喧嚣和忙乱的地狱——忙乱,多么忙乱啊!该死的北方佬很快就要到了!

北方佬很快会来了啊!

她仔细地在这些病员中寻找米德大夫。

她继续往前走,不时会有一只滚烫的手拉着她的裙裾,一个个嘶哑的声音在说着:“太太——水!求求你给点水!看在上帝面上,给点水啊!”她努力把裙子从那些手里拽出来,最后弄得大汗淋淋了。她几乎要昏过去了,如果不能尽快找到米德大夫,就会疯狂地尖叫起来了。她看着车篷底下那群人,使尽全力大声喊道:“米德大夫!米德大夫在吗?”从那群人里走出来一个人,看向她。那是大夫,他只穿了衬衫,袖子高高卷起。他的全身上下都像屠宰衣似的红透了,甚至连那铁灰色的胡子尖儿也是。从他脸上的表情看,他是那么地浑身疲乏又满腔愤怒。那张脸上全是尘土,被汗水划着一条条长沟。可是他喊她时,那声音是镇静而坚决的。

“你来了,感谢上帝。我正缺人手呢。”她迷惑地看着他,连忙把裙子放了下来。大夫说的是什么意思呢?救护车扬起团团灰尘向她扑面而来,同时那臭味冲着她的鼻孔直往里灌。

“赶快,孩子,过来。”

她提起裙子跨过那些伤亡人员,大步向他走去。她拉住他的胳膊,发觉他在不住地颤抖,但是他脸上没有一点疲乏的神色。

“啊,大夫,”她说,“你必须得去呀,媚兰马上要生了。”对她的话他好像并没有听进去。他望着她,这时一个躺在她脚边的人咧开嘴对她友好地笑了笑。

“他们会挺过去的。”他高兴地说。

她却只顾一个劲儿地摇着大夫的胳膊。

米德大夫终于听到了思嘉所说的话,“生孩子,我的天!”这像一个闪电似的惊醒了大夫,他的脸色突然因为愤怒而变得难看了。这怒火不是冲着思嘉来的,也不是对任何其他人,而是对因为会发生这种事的世界。“你疯了吗?我怎么能丢下这些人呀。成百上千的人都快要死了。我可不能为那么一个孩子而丢下他们。好吧,快找我太太帮忙去。”

她刚要说出缘故,可突然又什么也不说了。他还不知道自己的儿子受伤了呢!如果他知道了,会怎么办,可是从现在这些迹象看,即使费尔不行了,他也不会离开这个岗位。

“不,你一定得去,大夫。你知道她可能难产——如果你不去,她就会死啦!”好像没听见她的话似的,他粗暴地甩脱了她的手,接着:

“死?是的,所有这些人都会死的。这儿什么都没有。啊,上帝,弄点吗啡来吧!有一点也好。就要一点点麻醉剂呀。该死的北方佬!天杀的北方佬!”“让他们统统下地狱吧,大夫!”躺在地上的一个伤号恨恨地说。

思嘉身体发抖了,眼睛里闪着惊慌的泪花。大概大夫是不会跟她走了。媚兰会死掉,因为大夫不来呀。

“看在上帝份上,大夫,求求你!”

米德大夫咬着嘴唇,腮帮子也硬了。

“孩子,我尽量吧。我愿意试试。但是我不能答应你。”

“等我们安排好了所有人再说。北方佬快到了,军队正在后退。我不知道他们会怎样处置伤员。火车已经没有了。”

“到梅肯的铁路已经被占领……不过我想试试。你回去吧。别妨碍我了。养个孩子有什么,也就是勒紧皮带……”

这时有个勤务员过来叫走了大夫。思嘉便知趣地走开了。

她匆忙地往回走,看来只能由她和百里茜来做这件事了。

然后“北方佬快来了!”这个念头又不断在她脑子里盘旋。

她的心脏又重新剧跳起来,新的生命之液流淌到她的全身。

思嘉从没有见过这么多士兵呢。撤退!撤退!全部军队正在撤出城去啊!

长长的队伍把思嘉推回到拥挤的人行道上。这时她闻到酒精的刺鼻气味。迪凯特大街上有些衣着很华丽的妇女。她们艳丽的衣饰和化装的脸孔给人以很不真实的假日感觉。她们几乎都喝醉了,她们身边的士兵也都是醉鬼。思嘉忽然瞧见一个满头红鬈发的女子,她正是贝尔·活特琳,她靠在一个醉酒的独臂大兵身上,还傻乎乎地狂笑着。

她拼命地穿过人群,好不容易走过五点镇那边的一个街口,这里人少多了,她又提起裙子飞跑起来。她到达韦斯利教堂时已累得气喘吁吁,胃里也很难受;她那件胸衣几乎要把她的肋骨勒断了。她坐在教堂台阶上,两手抱着头,让呼吸平稳下来。如果她可以深深吸一口气,一直吸到肚子里,那该多舒服啊!如果她那颗心能平静,那该多舒服啊!在她最困难的时候,如果有个人可以帮助她一下,那该多好啊!

你看,她这一生还没有遇到过一件事必须她自己独立去办的呢。经常有别人替她办事,照顾她,庇护她,保卫她,纵容她。这是无法令人相信的,她也会陷入这样的困境,没有人来帮助她。她居然落得这样孤独无依,这样害怕,这样远离家乡,这实在是令人无法相信啊!

家啊!如果能在家里就好了,不管是谁。家啊,即使爱伦病了也好。她渴望回家,渴望看到母亲那张温柔的脸,渴望嬷嬷那强有力的胳膊来抱着她。

她晕乎乎地站起来,继续往回赶。快到家时,她看见韦德在门口。他一看见她,就歪着脸举起一个受伤的指头抽泣起来了。

“疼!疼!”他哭喊着。

“别哭了!否则我就揍你。到后院玩泥巴去,别乱跑。”“韦德饿了。”他啜泣着说,一面含着那个受伤的指头。

“我不管。你快去后院……”

她抬起头来,刚好看到百里茜倚在楼上的窗口,满脸惊慌失措,但一看见她的女主人便顿时开朗了。思嘉招手叫她下来,接着自己走进屋里。穿堂里多凉快啊!她把帽子扔在桌上,便又抬起胳膊抹前额上的汗水。她听见楼上的门刚被打开,便从里面传出凄惨的呻吟声,那显然是因为剧痛。这时百里茜飞快跑下来:

“大夫呢?”

“没有噢。他不能来,谁也不能来,只好你来接生了。”

“其实,思嘉小姐——”这时的百里茜扭捏着,瞪着两只眼睛不敢说下去。

“说吧。”

“说真的,思嘉小姐!咱们必须要请个大夫来。我——我——思嘉小姐,我根本不懂接生的事。我妈接生的时候,根本不让我在眼前呢。”思嘉听了气得肺都要炸了。百里茜悄悄从她身边溜走,这时思嘉飞快抓住她。

“你这该死的小黑鬼——想干什么?你一直说生孩子的事你都会。老实告诉我!”她拽住她使劲摇晃,直摇晃得她的黑脑袋像醉鬼一般。

“思嘉小姐!我是撒谎,我也不知道怎么会向你说谎的。我只看见生过一个孩子,我妈却还怪我不该去看呢。”思嘉狠狠地瞅着她,吓得百里茜直往后退,想要溜走。直到她终于明白百里茜在这方面也是一窍不通时,她的满腔怒火再也无法控制了。她有生以来还从没有打过奴仆,可现在她使出了仅有的全部力气在百里茜的黑脸上抽了一记耳光。百里茜尖叫起来,这不是因为疼痛,而是因为害怕,同时扭动着,要挣脱思嘉的手。

她一尖叫,二楼上突然没有了声音,沉默了一会儿才听见媚兰孱弱的声音,她喊道:“是你吗?思嘉,你快来呀,来呀!”思嘉放开了百里茜的胳膊,这女孩便哭着坐在楼梯上了。思嘉站了一会儿,静静倾听上面低低的呻吟和呼唤声。这时,她觉得无比沉重。

她试着记起自己生韦德时嬷嬷和爱伦所做的每一件事。但是产前阵痛的状态使一切模糊不清楚了。她现在还记得其中几件事,便立刻以权威的口气吩咐百里茜去做。

“把炉子生起来,烧一壶开水准备好。把所有你能找到的毛巾和那团细绳都拿来,再找一把剪刀。必须全部都要找来,而且马上找来。越快越好!”然后她挺挺胸,打起精神上楼去。现在她必须把实际情况告诉媚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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