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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7章 衣店伙计受骗

某公子美丰仪,擅辩才。凡走声气者,趋之若鹜。然公子性狡诈,以故人恒为所惑。偶至申,某衣店司事某甲慕其名,谄奉备至,酬应无算,濒行。公子取店中衣服值百余金,未与一钱。次年公子至,付价之半,而复取百余金之衣。如是者每年,略付旧欠,而取衣如故。积欠至千余金。甲乃哀之曰:

“君所欠颇巨。今若不偿清,肆主将以余薪水、花红抵偿,且因此罢斥。予无啖饭处矣。”公子笑斥之曰:“汝何作如是态!

汝在店中,岁得若干?”甲曰:“约三四百元。”公子笑曰:“是区区者安足道?吾将荐汝为厘局司事,营务文案,当倍此数。”

甲闻公子言,遽为所夺,乃喜诺且加意趋承,冀得好机会也。

翌日,甲又往俟公子,公子偶询之曰:“汝居此间,每月需用若干?”甲曰:“非三四十元不可。”公子曰:“然则汝家在此耶?”曰:“否”。曰:“如是何费之巨?”甲曰:“实缘有私识之妇人,月须贴资耳。”公子曰:“此妇人才若何?亦可往观否?”

甲冀因此能得公子之钱,乃曰:“此妇固平康中人。向尝嫁人为妾,后以夫死,挟巨资出,约计金珠不下数千。姿首亦颇可人,余今不复能兼顾,当与公子往视之。”公子闻其言欣然,遂约日同往。公子见妇貌不恶,遂倾意挑之。妇以夙受甲戒,言公子如天上人,既睹公子貌,所以结公子欢者无不至。遂私往宿焉。公子问妇终身之计。妇泣然曰:“我中年丧夫,失所依倚,最后得甲。今又不能相顾,且用我多金奈何?”公子曰:

“汝尚有他人乎?”妇曰:“前遇一商人,囊资颇富。尚有千余金存我处。”公子曰:“是人年若干?”妇曰:“可五十余。”公子笑曰:“汝欲得此老翁何为?”妇曰:“我将托终身,出于不得已也。”公子默然。他夜又至,谓妇曰:“甲既贫,商亦老,何恋恋为?不若随我北去何如?”妇曰:“君家姬妾多,我不惯伺人眉睫也。”公子曰:“此无忧。吾至京必赁屋别居,且婢媪辈必呼为太太,殊胜此间也。”妇欣然允许。时近岁阑,因议动身之期。公子曰:“俟二月春融何如?”妇曰:“镇江客约岁杪来取金,当先之。”公子乃往定至烟台之船,先密运细软出。

时妇屋中惟一女仆,乃出银钱四枚,使往购海虎绒臂笼,约计女仆去远。急与妇同坐马车,置诸最深邃之房舱中。已而闻船未即开,公子恐他友或送已败露,乃独取行李数件住栈中,俟船开时,乃亟登船。越日某甲偶往视妇,则室已空。检视箱箧,亦无所有。亟询公子,知已行。乃历询公子所狎友,曰:

“公子行乎?”曰:“公子行矣。”甲唶曰:“公子行何为不使我知?”友笑曰:“汝真愦愦,公子行何为必须汝知?”甲曰:“吾之姘妇亦已不见,故为怪耳。”友曰:“汝失姘妇,与公子何预?且公子何由识汝姘妇?”甲不觉自陈前事。友笑曰:“汝慢藏诲盗,与冶容诲淫,实兼有之,宜其受骗也。”甲闻言为爽然久之。

(白话故事)

有位公子相貌出众,擅长辩论,想要巴结他的人很多。然而公子生性狡诈,他的朋友多数都看不清他的真面目。有一次,公子偶然到了上海,衣店的伙计某甲贪慕公子的声名,对公子阿谀奉承。公子从衣店里取走价值百余两银子的衣服,都没有付一文钱。第二年,公子又到了上海,偿还了一半的欠款,但又取走了价值百两银子的衣服,以后公子每年都是这样,稍微付点旧欠款而照常取新衣服。公子积欠到千余两银子的时候,甲哀求公子说:“您欠的银子太多了!如果不偿清,店主就会用我的薪水和花红抵偿,我也会丢了饭碗的!那个时候我就没地方去了。”公子笑着训斥他说:“你不必作出这副可怜的样子!你在店里每年能挣多少银子?”甲说:“大概三四百两吧。”公子笑道:“那么点小钱怎么值得一提?我想推荐你到厘局去做事,办理文案,那时候你挣的银子将是现在的几倍啊!”甲听后更加处处讨好公子,希望能得个好工作机会。第二天,甲又去侍奉公子,公子偶然问道:“你每个月花费多少银子啊?”甲说:“非得三四十两不行!”公子说:“你的家在这里吗?”甲说:“没有啊!”公子惊异道:“那你怎么会花这么多?”甲说:“我私下认识了一个妇人,每个月需要给她贴些钱。”公子说:“那妇人才气怎么样?我能见她一面吗?”甲惦记着公子的钱,就说:“那妇人是个中正和平、不刚不柔之人,曾经嫁给别人作妾,后来丈夫死了,她就带着银子出来了,她带的金银珠宝大约不下几千两银子,并且那妇人姿色可人。现在我拮据起来,不能兼顾到她了。我应当带公子去看看她呀!”

两人就一起去找那妇人。公子见那妇人美貌,就刻意挑逗。妇人经常听甲吹捧公子,说公子好似天上的人一般,见过公子的人都要讨他的欢心。从那天起,公子就开始跟妇人私混在一起。公子问妇人将来有什么打算。妇人哭泣着说道:“我中年失去丈夫,失去了依靠,最后跟了甲,现在他不仅不能照顾我,还要用我的银子,我能怎么办呢?”公子说:“你还遇到过其他的人吗?”妇人说:“先前我遇到一个商人,他很富有,现在还有千余两银子存在我这儿呢!”公子问道:“那个人多大年纪?”妇人答道:“大概五十多岁。”公子笑道:“你打算跟这个老头怎么样呢?”妇人说:“出于不得已,我可能会托付终身。”

公子低下头不再说话。第二天夜里,公子又来到妇人的住处,说:“甲这么穷,商人又这么老,你有什么好留恋的?不如跟我回家去,怎么样呢?”妇人说:“您家里妻妾多,我又不习惯看别人的眼色过日子。”公子说:“你不必担心这些问题。我们到了京城另外租房住,不住在家里,并且家里的仆人都要称呼你为太太,那样比你在这里要强得多。”妇人高兴地答应了。

快到年底的时候,两人商量动身的日子,公子说:“等到二月份春天时怎么样?”妇人说:“镇江的商人约好年底来取银子,应该在他来之前动身。”于是公子订了一艘去烟台的船,把银子悄悄地运出去了。当时妇人的屋子中只有一个女仆,公子给了她四元银钱,让她去买东西。等女仆走远了,公子急忙跟妇人出了门,他们准备藏到最里面的船舱中,但公子听说船不是立即要开,担心朋友来送,会使事情败露,就拿了几件简单的行李等在江边的客栈里。等船快开的时候,他们才匆匆上了船。几天后,甲去看妇人,那里已经只剩下一个空屋子了,他翻开妇人的箱子,里面一件东西也没有了。甲急忙去找公子,才知道公子已经走了,他就找到公子的朋友,问:“公子已经走了吗?”公子的朋友说“已经走了。”甲叹息道:“我的姘妇也不见了,真是奇怪!”公子的朋友说:“你失去姘妇跟公子有什么关系呀?况且公子怎么会认识你的姘妇呢?”甲就讲述了事情的经过,公子的朋友大笑着说:“这是你自己引诱别人做淫贱的事啊!最终还让自己受了骗!”甲听完后,才知道被骗了。

揭秘:此骗术是以自己“显贵”的身份为手段,骗取谄媚者的钱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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