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老太婆尖着嗓子道:“姑且不管他,小丫头弄成这样,该怎么办?”向封一鸣道:“小孩子不知天高地厚也罢了。二哥偌大一把年纪,这由着他们胡闹,出了这么大事,该怎么收场?”
她言词俱厉,不留情面。封一鸣这种角色,也居然只是拉长着脸,嘿然不语。看来他在紫电阁的地位,绝对非同小可。
一个阴沉声音道:“事情已成这样,再说也无益,还是想想该如何为她诊病才是。”
星流循声一瞧,只见封一鸣上首坐着一个紫袍老人。这老人虽然坐在椅上,仍见颇是高大魁梧。高矮跟封一鸣差不多,却比他远为丰硕壮实。须发眉毛也都雪白如银,可面容丰满,脸色红润,看着年纪比封一鸣还小几岁。
他虽然面容沉毅,话语不多,可言行之间,极具威势。话一出口,那老太婆便不再多言。
他双目呈淡紫色,炯然有光。如电般向躺在地上的琼宇瞧了一眼,闪过一丝让人不易察觉的爱怜,转瞬而逝,道:“服用了九粒紫莲丹,还未见起色,不能再服了。仙姑,你怎么看?”
黑罗刹道:“此毒非普通毒物,是欲魔使修炼几百年的蜂螫毒芒所致,乃是一种妖瘴。渗入身躯,残存于经脉之中,药石不能到达,最是难解。”
那紫袍老人神色微黯,说道:“仙姑可有良方?若能救得小丫头一命,我华岳甘愿受仙姑驱策。但凡我华岳拥有的宝物,仙姑金口一张,均不在话下。”
黑罗刹沉吟未答,北宫皓月却轻咳一声,道:“仙姑是我不远万里从西南修罗圣山请来。与本帅和家兄北宫璇玑都有很深的渊源。只需本帅对她一说,便是千辛万苦,只要有一线生机,也必会尽全力。”
紫袍老人道:“听北宫将军一说,倒是我们华岳要领将军的情喽。不过封某有一个原则,受谁恩惠,还惠于谁。北宫将军若有事情,咱们可以单独商议。”
北宫皓月心头暗骂。又心惊他精干老练,远胜于封一鸣。自己还没启齿,路已经给他堵死了。
黑罗刹道:“若解这女娃之毒,我取前往西方圣域修罗圣山上,捉取七七四十九只千年冰蚕,来日夜吸取她体内毒素,再辅以安魂血咒,才见成效。所谓病去如抽丝,这种妖瘴,可非三、五个月可以驱除的,少则三年,多则十年。”
北宫皓月点头道:”果然费时费力。仙姑贵为摩罗教护法,我邀你只不过来暂时助阵,若是迁延日久,恐怕难向贵教主交待。”
紫袍老人横了他一眼,道:“摩罗教教义为济世救人,仙姑有大悲之心,必不忍袖手旁观。不过这事的确繁杂,仙姑若不肯施救,也在情理之中,本座必不勉强。”
黑罗刹道:“千年冰蚕需要生存于极寒山洞,不能久曝在常温下,小女娃又不堪酷寒,只要能寻一个冷热共存,水火交触之地即可。”
紫袍老人沉毅的脸上罕有地现出喜色,道:“仙姑这是答应了?这地方在我华岳,好寻的很,问天顶上的冰梅洞天,就如同仙姑所言一般无二。”
黑罗刹道:“如此甚好。我要为这女娃诊治,只不过见她小小年纪,含苞未放,就遭此大厄,太过可怜。并不要什么宝物,也不求任何回报。”她说到此处,声音凄恻,明显感到感情由衷而发。
北宫皓月听她这么一说,明摆少了讨价还价的筹码,不免大是失望。
突然老太婆枭鸣般的声音哨尖尖地道:“她不能留在问天顶上。”
紫袍老人怫然道:“三妹,你这是什么意思,琼儿她自小……难道你让我眼睁睁瞧着她死不成?”
老太婆道:“我执掌华岳戒律,断不会为了私情而废了戒律。厉电堂铁卷有明示,任何来历不明的人都不得居住于问天顶,尤其是紫电阁内,以防万一危及华岳的根基,引出无穷后患。”
紫袍老人道:“难道为了琼儿性命,也不能通融?何况仙姑乃是摩罗教护法,并不算来历不明。”
老太婆道:“万事当以华岳的安危为重。你说她是摩罗教护法,也只是听别人说起,并不知来龙去脉。更何况她黑衣蒙面,连真面目示人都不肯,怎能让人放心?大哥,你虽是紫电阁首座,也不会让老妹为难吧。”
这个紫袍老人,正是紫电阁首座,封电的长子封一啸。封电闭关,由它执掌紫电神剑,主管华岳内外大小事务。不过他并不是任何事都能决策。紫衣老婆子封一唳,是他三妹,主管华岳戒律,主持厉电堂,持有铁卷,有封一啸不能干涉的执行戒律的权力。而封一鸣则负责守御华岳山脉群山职责,对外攻防调度,同样不必对封一啸一一禀告。
封一啸听封一唳的语气,知道很难拗她之意。稍一迟疑,向一众黑衫人方向道:“荆师弟,我想借你天烛峰雪谷竹舍一用,你可有意见?”
他对荆天行所说的话虽是商量话语,可他的语气口吻,却是颐指气使,一副不容抗拒的姿态。
荆天行咽了一口唾沫,拱手道:“封师兄所言,小弟定当遵从。”
封一啸道淡淡地道:“既然如此,也算将功补过。我私自做主,暂不追究玄雷阁配合行动不力的过错了。”
真是好大的“恩典”。荆天行脖胫上的青筋都绷了起来,也只有拱手道:“谢封师兄宽洪大量。”
封一啸道:“仙姑几时可以动身?用我紫电阁电掣神辇,半日便可往返修罗圣山。”
黑罗刹道:“事不宜迟,马上就得动身。往返容易,千年冰蚕却不易捉,我已用安魂血咒稳住她的心脉,三日之内,可保性命无碍。”
封一啸点了点头道:“云奇,你乘神辇陪仙姑同去。马上安排安排,立即动身。”又向黑罗刹道:“有劳仙姑了。”
一个五十余岁上下年纪的紫衫客应了一声,引着黑罗刹出了厅内而去。
封一啸又吩咐弟子将琼宇抱走安置妥当,眼光扫了众人一圈,落到星流身上,说道:“琼宇之事,先告一段落。这小娃又怎么处理。”
封一唳竹拐拄地,颤巍巍地站了起来,向星流走来。
星流见她其实并不矮小,若非佝偻成弓形,或许还是个高大的老太婆。她挨了半天,才走到自己近前。围着自己绕了好几圈,深陷的两眶中发出森森蓝光,上瞧下看,看得星流心里发毛,身上直起鸡皮疙瘩,暗想道:“这老巫婆,净看什么,要把我生吞了不成?”
她磔磔怪笑几声,说道:“恕老太太眼拙。我肉眼凡胎,无论如何也看不出他与普通男孩有何不同。凭几块发光会唱歌的石头?这种东西,在我华岳,几乎遍地都是。凭那杀死六翼神鹰的大白猿?或许那玩意不过是发了疯,凑巧路过而己,从哪里看就能认为它是专门来保护他的?”
封一鸣哼了一声道:“翼族不是傻子,不会为了个男孩,去折损几十名铁血神鹰。”
封一唳尖声道:“怎知他们不是利用这小孩转移我们视线,明修栈道,暗渡陈仓,其实是另有不可告人目的?要破格收容他为紫电阁门人,我第一个不同意。“
“什么,要收我为紫电阁门人?没搞错吧?”星流一阵兴奋,一颗心砰砰跳快。又想道:“说这大白猿是来保护我的?念头倒也新鲜。那会是谁召来的?是这发亮的项戒?难道是小灰?必竟大白猿和它是同类,更易交流。”想着向小灰一瞧,只见它瞪着黑眼珠骨溜溜盯着自己,不由心里一动。
北宫皓月听封一唳这么一说,登时接口道:“不错,是大家捕风捉影,也未可知。说不定他只是个普通人家孩子,与父母失散了多时。待会将他带回帅府,细细盘询。如果真有家人找他,也好给人家人一个交待。”
那灵宇在旁扭了星流耳朵一把,笑道:“我看他就是个没人要的野孩子。”
封一啸喝了灵宇一声,沉着嗓子道:“现在下结论还为时尚早。我差云浩去请问天大驾,等神兽一到,即刻便见分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