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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68章

俗话说:“靠山吃山,靠水吃水!”

住在山里的人,开矿挖煤;住在林场的人,造林伐木;住在黄河边上的人,则靠跑船和打渔维持生计。不过,除了这两门普通的营生以外,古老的黄河上还兴起了两门最神秘、最具传奇色彩的营生,一门是黄河河工,另一门就是黄河捞尸人。凡是从事这两门营生的人,人们就把他们称作“黄河手艺人”。

这里先简单地讲一讲黄河河工,黄河上的河工可不是我们平常所说的那种河道清洁工,清理一些河道里的淤泥和垃圾什么的。黄河河工的工作也是清理河道,但他们清理的却不是普通东西,他们清理的可都是黄河里的邪乎物件。

古老的黄河埋藏着许许多多的秘密,谁也不知道滚滚黄河水下面究竟有多少稀奇古怪的物件。这些物件大多时候都埋藏在深深的水底,遇上河道干涸或者发大水的时候,有些古怪物件就会露出水面。

譬如1998年的那次大洪水过后,黄河上就出现了许多古怪的物件。

那段时间,在山西境内的黄河渡船屡屡出事,有目击者看见,水中有一条卡车头那么大的青色怪鱼。只要有渡船从水上经过,凶猛的怪鱼就会用身体将渡船撞翻。说来也怪,落入水中的人们全都消失不见了,连尸体都没有找到,人们猜测都被那条青色怪鱼给吃掉了。后来当地人们实在没法了,将此事反映给黄河水利委员会,黄委会请来了黄河河工。

黄河河工开来一艘铁皮船,船上什么捕鱼的工具都没有带,就装了满满两舱巴掌大小的活鱼。他们把铁皮船开到青色怪鱼经常出没的水域,将船舱里的活鱼哗啦啦地倒入河里,然后拍拍手,开船走人。

有些事情就是这样奇怪,自打黄河河工离开以后,这一带水域就变得太平了,那条卡车头大的青色怪鱼再也没有出现过,仿佛和那些翻滚的泥沙一起沉入了深不可测的黄河底。

由于98年的这次大洪水,造成黄河河段多处决堤,人们在郑州河段筑坝固堤的时候,发现了一条大白蛇,那蛇有十数米长,缸口那么粗,通体雪白,就跟那《新白娘子传奇》里面的白素贞一样,当地很多村民都来拜祭这条白蛇,认为这条白蛇是神仙变的。

白蛇的出现急坏了工程队,无论工人们怎么驱赶,那条白蛇就是赖着不走。后来包工头急了,下了格杀令,亲自带着几个工人,开着重型挖掘机把白蛇活生生给斩成了数截,然后一把火烧了白蛇的尸骨。令人奇怪的是,附近的人们并没有闻到烧焦的恶臭,反而闻到迷人的清香。

有人谴责包工头的做法太过残忍,有人说包工头和他的工人们要遭报应。

可怕的事情正如人们预言的那样,接二连三地发生了。

先是有一个工人在工地上莫名其妙地猝死,接着又有两个工人半夜投河自杀,死前毫无征兆,投河之后连尸体都没有找着。

最令人惊悚的事情还是发生在包工头身上,包工头的老婆那时候正好分娩,生下一个女婴。但是让在场医护人员都感到惊恐的是,那个女婴的舌头竟然开了叉,就像一条红色的蛇信。等到别人家的孩子都学会走路的时候,包工头的女儿却不会走路,她就像蛇一样在地上匍匐爬行,不断地扭动身体,同时发出嗤嗤嗤的怪异声音,吓得邻里都不敢出门。这个女孩因此被人们称为“蛇女”,在新闻上也曾有过关于她的报道。

浩瀚黄河奔流不息,发生在黄河上的古怪事儿多得数都数不清,关于黄河河工的营生我们就说到这里。现在言归正传,讲讲另外一门充满传奇色彩的营生,黄河捞尸人。

黄河捞尸人,又名“黄河水鬼”。

因为他们常年与死尸亡灵打交道,所以才有了这个惊悚而又神秘的称呼。

顾名思义,黄河捞尸人的主要营生就是打捞尸体。

黄河虽然孕育了无数的生命,却也吞噬了无数的生命。有在河边玩耍被河水卷走的,有在船上失足坠河的,有跳河自杀的,还有被谋财害命抛尸黄河的,总之形形色色的尸体多得数都数不清。

正因为如此,才衍生出了黄河捞尸人这门营生,他们的主要工作就是把黄河里的死尸打捞上岸,那些前来认尸的家属就会支付一笔不菲的捞尸费用。当然,也有遇难者家属主动找到黄河捞尸人,要求帮忙寻找打捞尸体的,这种情况的收费自然又要高一些。

关于黄河捞尸人这门营生,一直是人们争议的话题。

有些人认为,这门营生有悖道德,人都已经死了,还要求家属支付认尸费,这对遇难者家属来说未免残忍了一点。但也有不少人认为,黄河捞尸人付出了自己的劳动和汗水,收取一定的费用是应该的。况且,从某种意义上来讲,黄河捞尸人也算是在做一件善事。

其实在我看来,无论哪种营生,都是为了生活。只要不杀人放火、违法乱纪,那就无可厚非。住着洋楼,开着豪车,穿着皮草大衣的人们永远也不会知道,那些卑微贫穷的人们是如何艰难地活着。

而且黄河捞尸人这门营生,并不是我们想象的那么简单。要想成为黄河捞尸人,那可不是一件容易的事情,不要以为随便是个人开着船出去就能够捞尸,那种人即使捞到尸体挣了钱,只怕也没命消受。

每个行业都有自己的规矩,黄河捞尸人这门营生自然也有不少古怪的禁忌和规矩。因为其中的规矩和禁忌实在太多太复杂,我就挑一些简单的给大家讲讲。

首先,要想成为黄河捞尸人,必须命理要属阴,五行要属水。这是成为黄河捞尸人最基本也是雷打不动的两个条件。因为据说只有符合这两个条件的人,命才够硬,在黄河上行走才不会被河里的亡魂拉下水。

其次,黄河捞尸人必须得是男性。女性本身属阴,如果再来从事这门和死人打交道的营生,容易被阴气侵蚀,小则疾病缠身,大则命不保矣。

黄河捞尸人一生只能收一个徒弟,绝对不能多收。在选中徒弟以后,师父会把徒弟带到“养尸池”,要求徒弟和尸体进行“亲密接触”,让徒弟彻底消除心中对死亡的恐惧和胆怯。徒弟在漂浮着死尸的养尸池里面浸泡七天七夜,方可沐浴出关。

这里所提及的养尸池并不是用来饲养死尸、修炼邪术的池子。因为在尸体打捞上岸之后,遇难者家属不可能在第一时间赶来认领尸体,为了让尸体不会那么快的腐烂,黄河捞尸人就会把尸体暂时存放在养尸池里面。

养尸池通常建在遮阳避光的地方,尽量避免阳光照射和保持低温。而且真正的捞尸人还会制作一种很特别的防腐液,以确保尸体的完好。虽然不敢保证尸体像活人一样,至少能保证尸体和刚刚打捞起来的时候一样。

黄河捞尸人死后必须葬在黄河里,而且是水葬,任由河中的鱼虾啃噬自己的尸体,这种做法象征着把灵魂融入黄河。

除了上面所说的这些条条框框的规矩以外,黄河捞尸人这门营生里面还有许多的禁忌。虽然这些禁忌表面看上去荒诞离奇,但是这些禁忌都是祖辈们用鲜血和生命换来的经验教训,不管你信与不信,都必须要遵守。

譬如:雷雨天气切忌不能出船捞尸;同一具尸体三次没有成功捞上船之后,就不能再捞了;每次出船捞尸之前,必须要祭拜黄河大王,船上还要带一只大红公鸡。在捞尸收船的时候,用刀抹断大红公鸡的脖子,然后把公鸡丢入河中,算是孝敬给黄河大王的贡品。

你要问我为什么熟悉黄河捞尸人这门神秘的营生,我也不瞒告诉你,我的爷爷拓跋烈就是一个正经八百、如假包换的黄河捞尸人,而我们拓跋家就是黄河古道上赫赫有名的“黄河水鬼”。

前两年互联网上有一组关于黄河捞尸人的图片,非常火爆,引起了一场规模不小的舆论。后来我在电话里给爷爷讲了这件事情,爷爷很怄火地说:“他们根本就不是真正的黄河捞尸人,他们那是在作孽!我们这个行当的名声,就是被这些衰人搞臭的!”

在这里,我觉得有必要替真正的黄河捞尸人澄清一下,那种把没人认领的尸体丢回黄河中的缺德事儿,真正的黄河捞尸人是不会做的。而且我可以负责任地告诉你,真正的黄河捞尸人非常尊重死尸,死者家属来认领尸体的时候还会杀只大红公鸡请款待死者家属,表示消除灾难,也就是我们所说的“冲喜”。那些长期没有人认领的尸体,真正的黄河捞尸人会把他们从养尸池里捞出来,简单拜祭之后就地火化,然后把他们的骨灰撒入黄河。

故事开始之前,我还想说一句话:“请大家尊重黄河捞尸人,是他们,让死去的灵魂找到回家的路!”

我姓拓跋,单名一个孤字。

拓跋孤,很冷傲的一个名字。

拓跋,是源自鲜卑族的一个姓氏,相传为黄帝后裔。

据说我们拓跋家在北魏时期还是皇亲国戚,后来随着岁月的流逝,朝代的更替,族人自是分崩离析,流离颠沛。后来我们这个家族的先祖也不知怎么流落到了三门峡的河子村,从此在黄河边上世代居住下来,所以我们对于黄河有着深厚的感情。

我不知道祖上是什么时候进入黄河捞尸人这个行当,我只知道黄河捞尸人这门手艺传到我爷爷那代就没有继续传下去。爷爷本来是准备把这门手艺传给我爸爸的,结果我爸在一次出船的时候发生事故,过早地离开了人世,留下幼小无知的我,还有我那伤心欲绝的妈妈。爸爸的死带给妈妈沉重的打击,妈妈整日郁郁寡欢,两年以后也撒手人寰,跟随爸爸而去。那时候我还只会牙牙学语,是爷爷一把屎一把尿将我拉扯大的。因为我没有爸妈,所以爷爷给我取名叫拓跋孤。

我小的时候因为家中无人照顾,所以爷爷每次出船的时候都把我带在身边。

我记得七岁那年的暑假,我跟着爷爷一起出船。当天爷爷接到了一门生意,上游的盘石村有个小女孩溺亡,小女孩的父母托人请爷爷出船帮助打捞。

出船之前,爷爷带上一只大红公鸡,斩掉鸡头,把鸡血洒在甲板上,嘴里唱着调调古怪的祭词:“敬爱的大王哟……你要保佑你的子孙哟嚯……你是不朽的神呐……你让游荡的魂灵都回去吧……让一条平安的黄河古道给我们吧……咿呀哟……咿呀哟……”

我也跟着跪在爷爷身旁,学着他的腔调像模像样的唱了起来。

一曲唱罢,将点燃的香烛插在一碗雪白的糯米里面,把鸡头摆放在船头正中的位置,对着鸡头虔诚地拜了三拜,然后把插着香烛的糯米和大红公鸡一块儿沉入黄河。

这是老祖宗传下来的规矩,捞尸人在出船之前必须要先祭拜黄河大王,方保平安无事。

夏天的太阳很毒,晒得人热辣辣的疼。我们的捞尸船是那种乌篷小船,爷爷让我躲在乌篷里面纳凉,自己抽着旱烟坐在甲板上,一动不动地盯着河面。爷爷皮肤黝黑如炭,这都是长年累月被太阳暴晒的缘故。

我们是午后出的船,一直到傍晚时分,终于发现了那个小女孩的尸体。小女孩的尸体已经被泡涨了,身上的衣服大概被河水冲走了,光溜溜的,就像漂浮在河面上的一头小白猪,在河水里载浮载沉。

爷爷划着小船过去,取出捞尸网,全神贯注地看着漂来的女孩尸体。那张捞尸网据说是老祖宗传下来的,形状跟网勺差不多,一根用桃木削成的长杆,杆上缠着一张黑色的大网。捞尸网不知经过多少捞尸人之手,把手的位置都已经被磨得乌黑发亮。杆身上雕刻着很多奇怪的纹饰,听爷爷说是镇尸纹。

而且那张大网可不是普通的网,是用处子之身的少女头发编织而成,然后在黑狗血里浸泡三天三夜,最后在太阳下暴晒七七四十九天而成。只有用这种方法编织的捞尸网,才能克制住死尸身上的煞气,以免在捞尸过程中发生恐怖的尸变。

小女孩的尸体被滔滔黄河水推送着,迅速逼近我们的乌篷船,我屏住呼吸,瞪大眼睛。只见爷爷把捞尸网高举过顶,漂亮的甩了个弧,然后眼疾手快,一下子就伸入水中网住了女孩的尸体。紧接着,猛地向上一提,小女孩湿漉漉的尸体就被捞出水面,放在一张黑色的草席上面。

一股浓烈的尸臭扑面而来,我不得不捏住鼻子。

爷爷对于尸臭味已经是见怪不怪了,他蹲下身来仔细看了看那个小女孩,然后重重地叹了口气:“这么小的女娃子就走了,真是造孽啊!”

爷爷一边说着一边从怀里掏出一张黄符,符上用朱砂画着红色的符咒,我认得这种黄符,这叫定尸符。每次捞尸之前爷爷都要事先准备几张,据爷爷说定尸符有定尸的功效,预防死尸突发尸变。

啪!

爷爷把定尸符贴在小女孩的额头正中,然后伸手抓住草席的两个边角,迅速向前翻动,手法娴熟地将女孩的尸体裹了起来,小心翼翼地放在乌篷里面,避免在烈日下暴晒。

虽然死尸我见过的不少,但我毕竟年纪还小,这样一具死尸放在我的身旁,我还是有些惴惴不安,催促着爷爷收工回家。

其时已是月影西斜,爷爷划着船往家里走,这门营生比较忌讳在夜里捞尸,因为死尸在夜晚的阴气很重,容易“冲煞”,所以黄河捞尸人通常都会在日落之前收船返航。

爷爷哼着小曲,慢悠悠地摇着橹桨,小船在水面划开波浪,发出哗哗声响。

他的心情比较好,今天的捞尸非常顺利,能够把小女孩的尸体交还给她的父母,也算是功德一件。

突然,一阵呜呜咽咽的哭泣声飘荡在河面上。爷爷停下橹桨,凝神倾听,发现那声音幽怨婉转,如泣如诉,仿佛近在咫尺,又仿佛远在天边,飘渺的不像是活人所发出来的。

我原本靠着乌篷打盹,此时也被这哭泣声给惊醒了,小心肝扑扑乱跳。

抬头四望,茫茫河面除了我们这艘捞尸船以外,再也没有别的船只,这古怪的哭泣声是从哪里传来的?难道这声音是……从河里传出来的?

我有些害怕地看着爷爷,爷爷沉着脸,一言不发,开始用力摇动橹桨。

谁知道,那诡异的哭声竟然越来越清晰,越来越嘈杂,仿佛有许许多多的人在河底哭泣,哭声非常的凄凉悲戚,都快把人的心肠给哭断了。

我仿佛隐隐能够听见,那些人哭着叫喊:“饿呀!我们好饿呀!”

就在这时候,更离奇的事情出现了,这片水域竟然变成了血红色。血水里出现了许多漩涡,一只只白色的手骨从漩涡里面伸了出来。

眼前的恐怖景象吓得我魂不附体,扯着嗓子就哭了起来。

“娃子,别怕!”爷爷从衣兜里掏出一枚铜钱塞在我的手心里。

那枚铜钱年代久远,上面锈迹斑斑,还有暗绿色的铜花儿,就像藓一样,很难看。铜钱中央有个方孔,方孔中央缠绕着一条已经变色的红绳,拿在手里冰冰凉的。我也不知道爷爷给我这枚铜钱做什么。因为极度的恐惧,所以我紧紧握着铜钱,眼泪就顺着脸颊大颗大颗往下掉。我清楚地感觉到,我的身子在发抖,而且抖得很厉害。

爷爷敞开衣襟,呼呼地摇着橹桨,把那橹桨摇得就跟风轮似的。但奇怪的是,无论他怎样用力,我们的捞尸船都被河底的漩涡拉扯着,一直在水面上打转转,根本无法驶出这片血红色的水域。

我惊惧地看见,大团大团的头发丝从船底漂了出来,恶心而又诡异。水中怎么会有这么多的头发丝?我无法去思考这个问题,我的脑子一片空白,只是呆呆地坐在那里,吓得大气都不敢出。

更为诡异的是,那些头发丝就像有生命的常春藤,竟然沿着船舷两边爬了上来。密密麻麻的黑丝看得我头皮发麻,几乎就要晕厥过去。

“爷爷……爷爷……”我害怕得全身发抖,不知所措地望着爷爷。

爷爷的脸色愈发凝重:“娃子,我必须下水一趟,你坐在船里千万不要乱动,待会儿不管看到什么或者听到什么,都不要发出任何声音,明白了吗?”

我咬着嘴唇,使劲点了点头。

“好孩子,别怕!”爷爷一把扯下外衣,翻身扎入了血水弥漫的河里。

天色越来越暗,河面上刮起了晚风,我抱着肩膀瑟瑟颤抖,此时的捞尸船上只有我孤零零的一个人。哦,不,还有那具小女孩的尸体。想到这里,我不由自主地回头看了一眼,小女孩的尸体就在离我不到两米的地方,虽然裹着草席,但我一眼就看见小女孩那张极其惨白又极其浮肿的尸脸,她的五官都已经浮肿变了形,不断有泥沙从她的鼻子耳朵里流出来,夜风把那张定尸符吹得哗哗响。我总觉得她好像在对我笑,我不敢再看,赶紧扭过头去。

刚才那些诡异的哭声听不见了,水面下一片死寂,爷爷自从下水之后就再也没了声息,甚至连他的影子都看不见。我害怕地想,要是爷爷死在了河底,那我该怎么办?我只有爷爷一个亲人,我不能没有爷爷在身边啊!越想越是悲苦,到后来又忍不住扑簌簌的掉下泪来。

就在这时候,死寂的河底却突然传来哐哐当当的铜锣声响。

我猛然一惊,紧紧趴在船舷边上,伸长脖子朝河底望去。

但是河水一片浑浊,水里好像还罩着一层黑气,饶是我瞪大眼睛,也无法看见河里的景象。

不知道过了多久,铜锣声响终于消失不见了。

河里的血水也渐渐散去,一轮弯月斜挂在苍穹,我浑身上下都被冷汗湿透了。

过了半晌,我才从惊吓中回过神来,对着空荡荡的河面大喊:“爷!爷!你在哪里?”

哗啦!

爷爷从船尾爬了上来,浑身湿漉漉的,不停地往下淌水,一脸疲倦地冲我挥了挥手:“娃子,我们回家!”

至始至终爷爷都没有告诉我水下究竟有什么古怪,不过从此以后爷爷就很少带着我出船捞尸。有几次我执意要跟着爷爷出船,都被爷爷喝骂着赶了下去。再后来爷爷一直叫我好好念书,长大后到外面去,离开河子村。为了培养我坚韧的性格,十二岁那年爷爷还特意送我去嵩山少林学习了整整两年的武艺。

大概没有爸妈的孩子懂事都特别早,我很努力的学习,十八岁那年考入了西北一所高等院校。也许从小的所见所闻让我对稀奇事儿特别有兴趣,所以我进入了考古专业,师从西北考古界赫赫有名的叶盛教授。

由于我聪明好学,在考古方面又颇有天赋,叶教授对我很是器重。虽然我才二十几岁,却已经积累了不少丰富的考古经验。除了我之外,叶教授身边还有一个非常重要的女助手,古枚笛。

严格说来,古枚笛算是我的师妹,她和我毕业于同一所大学,小我一届。古枚笛博才多学,天文历史,地理生物她都有所涉及,而且有着超强的过目不忘的本领,被誉为百科全书。除此之外,她的身手也很不错,据说已经达到了跆拳道黑带四段的水平。但是,古枚笛最出名的地方不仅仅是这些,她最出名的是天生鬼眼,也就是阴阳眼。不过这些都是当年学校里的谣传,至于古枚笛究竟有没有阴阳眼,那就不得而知了。

这一日,我们跟随叶教授在郑州一处古墓挖掘现场指导工作。工作结束的时候已经是日落时分,绯红的晚霞就像绸缎般在天边飞舞。刚回到休息室,一名考古队员找到了我:“拓跋孤同志,你可算是回来了,你的手机响了一天,后来我帮你接起来了,是你爷爷打来的,他说有要事儿找你,让你回来后赶紧给他回个电话!”

我有些困惑地拿起手机,爷爷知道我的工作忙,所以很少给我打电话,今天他突然主动给我打电话,还说有要事找我,到底会是什么重要事情呢?我的心中莫名涌起一种不安的感觉。

漫长的嘟音之后,电话那头传来爷爷略显沙哑的声音:“喂!”

我说:“爷爷,是我!我刚从工作室回来,你这么着急找我,有什么事吗?”

爷爷略微沉吟了一下:“小孤,你能抽空回家一趟吗?”

我说:“爷爷,最近几天我都比较忙,有什么事儿你先告诉我好吗?”

半晌,爷爷在电话那头缓缓说道:“前两天我在黄河里捞到一个邪乎物件!”

我微微一怔:“邪乎物件?是什么东西?”

爷爷突然冒出一句:“小孤,你见过棺材吗?”

我有些乐了:“爷爷,你这不是逗我吗?我可是学考古的,见到的棺材比见到的女人还要多!”

爷爷压低声音道:“那你见过藏在龟壳里的棺材吗?”

“什么?!”我一时没听明白:“藏在龟壳里的棺材?!”

“对!藏在龟壳里的棺材!我在黄河古道上跑了大半辈子,也没见过这样的物件,我觉得这东西邪乎得紧,可能不太寻常。我琢磨着你是学考古的,所以想叫你回来看看!”

说实话,这几年我确实见过不少棺材,各种材质各种形状的,那可是数不胜数,什么白玉棺材、石头棺材、八角形棺材、人形棺材我都见过。埋在土里的,葬在水里的,甚至是藏在树心里面的棺材,我也见过,但是我对于藏在龟壳里的棺材我还真是闻所未闻。听爷爷这么一说,我也觉得这事儿有些稀奇。

我问爷爷:“你打开棺材了吗?”

爷爷说:“没有!我寻思着这不是普通物件,所以没敢轻易打开!”

“嗯!”我点点头,叮嘱爷爷道:“你先不要动它,等我回来看看再作计议!”

挂了电话,叶教授走到我身旁:“怎么了?”

我说:“家里出了点事,我可能要回去一趟!”

叶教授拍了拍我的肩膀:“你很少在工作的时候请假的,肯定家里有大事情,方便告诉我出了什么事吗?”

我和叶教授的关系亦师亦友,在他面前,我几乎是没有隐瞒的,我如实告诉他:“爷爷给我打来电话,说他前几日在黄河里捞到了一具非常诡异的棺材,想让我回去看一看!”

叶教授皱了皱眉毛:“诡异的棺材?”

我点点头:“对!非常诡异的棺材!可能连您老都没有见过!据我爷爷说,那具棺材是藏在龟壳里面的!”

“哦?”叶教授的脸上流露出一丝惊讶的表情:“藏在龟壳里的棺材?我还真的没有见过!我看这事儿你一个人可能有些棘手,这样吧,我让古枚笛跟你走一趟!”

我谢绝了叶教授的好意:“不用这么麻烦,我一个人应付得了!这里的工作已经够忙了,古枚笛还是留下来帮您吧!”

叶教授说:“你可不要托大,有古枚笛陪着你我才放心。这边也没什么太多的事情,黎队长他们会帮着处理的!”说完这话,叶教授把古枚笛叫到身边:“古枚笛,我给你一个任务,同拓跋孤回一趟老家!”

“啊?!”古枚笛不解地看了看我,又回头看了看叶教授:“我跟他回老家做什么?”

叶教授微微笑道:“跟他回家考古去!”

叶教授把话都说到这个份上,我也不好继续推辞,简单收拾了一下行李。叶教授叫来一辆省级考古队的越野车,让司机把我和古枚笛送到火车站。

凌晨的时候,我和古枚笛登上开往三门峡市的火车。由于心里惦记着那具诡异的棺材,所以不太睡的着,火车轰隆隆地摇晃着,我望着外面漆黑的夜空发呆。

古枚笛转过头来问我:“去你家要坐多久的火车?”

我告诉她:“五六个钟头吧,差不多天亮的时候我们就到三门峡市区了,然后再坐一个多钟头的大巴车就能到县城,再然后坐个小面的……”

“打住!打住!”古枚笛揉了揉太阳穴:“天呐!你这住的地儿是有多偏僻呀,听你这么一说,我感觉头都快大了!”

我歉意地笑了笑:“我就说不让你来嘛,叶教授偏偏要你跟着我来!”

古枚笛伸了个懒腰,心情明媚地说:“哎呀,这几天可把我给累坏了,出来放放风也是不错的!对了,我突然想到一个很严重的问题,我跟你回家到底是要做什么?叶教授说我跟你回家考古是什么意思?你家到底发生了什么事情?我觉得你应该告诉我吧,我可不能这么稀里糊涂的就跟着你走了……”

古枚笛连珠炮似地问了一长串问题,我只好告诉她实情:“前几天我爷爷在黄河里捞上了一具棺材!”

“棺材?”古枚笛不解地望着我:“棺材里面有宝贝?”

“不是!”我摆摆手道:“你先不要打断我,听我把话说完!那具棺材可不是普通的棺材,而是……藏在龟壳里面的棺材!”

“啊?!”古枚笛张大了嘴巴,饶是她博学多才,也没有见过藏在龟壳里的棺材,当下听闻也颇为惊讶。

我说:“爷爷觉得那具棺材非同寻常,可能是什么邪乎物件,所以要我回去看一看!”

古枚笛疑惑地看着我:“这东西确实有够邪乎的!不过我很好奇你爷爷他老人家到底是做什么的?怎么在黄河上捞了具棺材回去?他是打渔的么?”

我摇头笑着说:“他可不是打渔的,他从事着一项很神秘的工作——黄河捞尸人!”

“什么?!什么?!”古枚笛不敢置信地掏了掏耳朵:“黄河……捞尸人……这是哪门子工作?”

我笑了笑:“简单来说,就是专门在黄河上帮人打捞尸体,明白了吧?”

古枚笛眨巴眨巴眼睛:“好像明白了一点点!”

呜——

伴随着一声长长的汽笛声,我们终于到达了三门峡火车站。

我伸了伸懒腰站起身来,自然而然地牵着古枚笛的手走下火车。

晨曦沐浴着火车站,那些纵横交错的铁轨闪烁着斑驳的光泽,仿佛也在诉说那些远去的传说。

走出火车站,我转头问古枚笛要不要吃点早餐,却见古枚笛脸颊潮红地站在我身后。

我关切地问:“怎么了?不会是着凉了吧?”

古枚笛有些娇羞地瞟了我一眼:“你打算牵着我的手到什么时候?”

“哦!不好意思!不好意思!”我赶紧放开手,有些尴尬地冲古枚笛笑了笑。我对天发誓,我绝对没有占她便宜的龌龊想法。当时下火车的时候人流拥挤,我只是常理性的牵起她的手,恐怕换做其他男人也会这么做的。

我本以为古枚笛会训斥我一番,谁知道古枚笛把嘴巴凑到我耳边轻轻说道:“你该不会是第一次牵女孩子的手吧?”

我有些尴尬地跑了开去:“你等着,我去帮你买两张烙饼!”

其实在这之前我对古枚笛真的没有任何杂念,现在被她这样一说,我的小心肝反而突突突地乱跳起来。我必须得承认,我确实是第一次牵女孩子的手,而且古枚笛的小手真的很滑很嫩。

临近中午的时候,我们终于回到了河子村。

河子村是黄河边上一座毫不起眼的小渔村,这里的村民大多靠打渔为生。古老的黄河从村外流过,哗啦啦地奏响着五千年的华夏文明。

漫步走在田埂上,迎面吹来阵阵河风,空气中弥漫着潮湿的泥土芬芳。这里没有大城市的繁华和喧嚣,只有淡淡的宁静和安详。在石头森林里面待得太久,偶尔到这远离世俗的乡下走走,浮躁的心就会安宁下来,整个心灵都会得到一种纯净的洗礼。

古枚笛伸展着双臂,欢快地说:“好久没有呼吸到这样的新鲜空气了,拓跋孤,以后没事儿的时候,你就带我到乡下走走吧!”

“好!好啊!”我含糊地答应着,也不知道古枚笛这话有没有什么深层次的含义在里边。

这几年国家加大力度发展城乡建设,就连我们这偏僻的河子村也新修了不少楼房。这些楼房都是由政府统一设计修建的,看上去就像一幢幢的花园别墅,美观大方。

前两年我们家也修建了一幢楼房,不过爷爷却舍不得离开老屋,所以那幢楼房直到今天都闲置着。为了迎接我回来,爷爷今儿个特意打开新房,在新房的花园里面摆了一桌好酒好菜。

“小孤,你可算是回来啦!”爷爷放下旱烟,高兴地迎了上来。

不等我介绍,古枚笛已经大方地自我介绍道:“爷爷您好,我叫古枚笛,是拓跋孤的同事!”

“你好!你好!”爷爷眯着眼睛把古枚笛从头到脚打量了一遍,突然冒出一句:“你是小孤的女朋友吧?”

“啊?!”我微微一怔,正准备开口解释,古枚笛却抢先一步说道:“爷爷您老真是厉害,一眼就被你看出来了!”说这话的时候,古枚笛大咧咧地挽着我的手臂,我浑身一哆嗦,差点就倒地下了。

爷爷的脸上就跟笑开了花似的:“小孤呀,你可真是好福气呀!来来来,我未来的孙媳妇,赶紧进屋坐着,爷爷可是给你们做了一大桌好吃的!”

爷爷乐呵呵的进屋去了,我感觉脸颊有些发烧,我问古枚笛:“你……你为什么要说自己……是我……我的……女朋友?”

古枚笛的回答很简单:“我是不想让老人家失望嘛!再说了,就你这副牛犊子模样,要我这个如花似玉的美女扮你女朋友,你简直赚大了!”

“你……”我摸了摸自己的脸,他大爷的,我哪里长得像牛犊子了,像刘德华还差不多。

不过话又说回来,古枚笛长得确实挺漂亮的,当年在大学里就被评为十大美女之一,是考古系的系花,也是万千少男心目中的女神。古枚笛虽然是个北方女孩,但却有着南方女孩的娇媚面容,再加上她那吹弹可破的雪白肌肤,绝对配得上“美女”这个标签。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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