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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73章 舟中暮话

“那谢纯就要恭喜小姐啦!”沉默片刻后谢纯只是如此回应。也罢,这样的结局确实是挺好的,自己在临走前死了心,以后也倒可以少一份牵挂。

吴莎注视着身前席坐的谢纯,似是在琢磨他这恭贺的话是真是假。“谢纯,你也希望我嫁给我表哥吗?”她终于试探地问道。

“这个……我哪能有什么意见,只要小姐您愿意就成。想来叶涛公子肯定一表人才,跟您也是十分般配的吧……”谢纯讪讪地答道。

“是啊,叶涛表哥人确实是挺不错,过些天你去了黄石城也能见到他的。可是……要是依我自己的心意,我还真的不想答应这门亲事……”吴莎低着头缓缓说道。

她突然又充满期盼地重新望向谢纯:“谢纯,我如果拒绝了这门亲事,你愿意留下来再多陪我些日子吗?”

“啊?这个……”谢纯不想吴莎会问出这样一个问题,一时间竟然愣在了当场。

如果吴莎小姐不用嫁给这位叶家的世子,他当然会从内心里感到庆幸。可是自己留在吴莎身边终究只能是虚耗岁月,而即便吴莎今天拒绝了一个叶涛,明天肯定还会来别人,而自己却根本没有一丝的机会……

而且吴莎的亲事与自己的离开又有什么关系呢?谢纯仿佛想到了什么可能,但心中只觉得更加不安起来,目光都不免转向了舟外的景色。

吴莎静静地凝望着谢纯,并没有催他回答刚才的问题。她也知道此时提出这样一个看似不相干的问题不太妥当,不过她终究还是问了出来。然而良久之后,谢纯终究还是摇了摇头:“小姐,我这次是去意已决,您就不要再劝我了……”

谢纯没有提及吴莎表示愿意拒亲的事情,因为他实在是说不出来这与自己有什么关系。吴莎真的是想将自己留下来吗?可不管她心中是怎样想的,自己都与她没有什么可能。无论如何,晚走都不如早走,长痛都不如短痛……

“谢纯……你……你太让我失望了……”听了谢纯的回答,吴莎终于忍不住拂袖而起,转而催促船夫返航靠岸,面上则尽是气恼之意。

其实父亲吴清为她的亲事早已不止谋划过这一次,以前她因为蓝睿的原因总是刁蛮地拒绝。而这一次她虽然没有立刻否决,心中却仍然是很不情愿。她知道自己这一次的不情愿并不是因为蓝睿,然而……吴莎想自己可能是真的喜欢上了谢纯,可这又是多么的不切实际呢?

她知道谢纯并不会一直陪伴着自己,然而今天自己甚至已经以拒绝叶涛的亲事来作挽留,可他为什么就不能够感受到自己的心意呢?

谢纯还没见过她对自己这般生气,情急之下匆匆拉住吴莎的衣袖:“吴莎小姐,我留下来真的是没什么意义……”

“你放开我……”吴莎一下没有挣开谢纯,只得背过去不看谢纯。

谢纯见状只得进一步解释:“吴莎小姐……我知道你对我很好,可咱们毕竟不是一类人,您终究是要嫁给贵族的公子,我也要去完成复仇的志向。您就算今天将我留了下来,终究还是改变不了什么的……”

真的改变不了什么吗?吴莎的挣扎终于松了下来,确实,她和谢纯不是一类人。虽然她感念谢纯对她的救命之恩,一直以来都待他很好,然而吴家的其他人却并非如此。即便她请堂兄吴粲给了谢纯一个名义上的官职,又让父亲给他在影州安排了差事,然而在父兄长辈们的眼中,谢纯仍然只不过是吴家的门客而已。

想到这里,她不禁也有了一阵失落之意:“谢纯,你让我再想想吧,你回去后也再考虑考虑,好吗?”

“好吧,那咱们今天就不说这个了……”谢纯也松开了抓住吴莎衣袖的手。然而即便双方今天避开了这个话题,他要走的想法依旧是没有动摇,因为吴莎亲事的缘故,这份决心反而是更加坚定了。

小舟正缓缓地向着江岸行去,舟上的两人却陷入一阵沉默。此时夕阳西下,落日的余晖将江水照得一片金黄,吴莎蓦地走向了舟头,望着行将抵达的影州岸边,口中缓缓说道:“谢纯,你看这影州的景色多美啊,你这次要是走了,也不知咱们还有没有机会在这里再会……”

影州虽美,但却不是我长留之地,谢纯心中苦叹。这次走了之后,只怕即便是有机会再见,吴莎也已经不在影州了吧!不过看到吴莎伤感的神情,他终究还是说出了些安慰的话语:“一定会有机会的,就算小姐您真的要嫁给叶涛公子,我也会赶在您离开前过来见您的!”

“真的吗?”听到这话的吴莎立刻转过身来,一双明眸闪现出欣喜的亮光。她的长发被风吹得向后飞扬,秀美的面容在水绿衣裳和金色晚霞的映衬下,仿佛是仙子降落凡尘。

谢纯一瞬间只觉得有一丝失神,这些日子与吴莎相处久了,他最初的那种冲动与迷恋已然渐渐消退,然而这一刻的她却又给了自己难以忘怀的感觉,就仿佛铭印在了内心深处一般。难道是因为离别在即,所以自己对眼下的一切更加珍视的缘故吗?

小舟离岸边已不过几丈的距离,谢纯的心中终于也生出了强烈的落寞之感,今后只怕再没有这般与吴莎泛舟江上的可能……不过即便这一次自己离开了,肯定还是要回来再见见她的,于是他终于又重重地点了点头,口中坚定地道:“我肯定还会回来见你的!”

******

这一夜谢纯思索着白日里发生的多番变故,不免又再次失眠。虽然自己的离开已经是势在必行,然而吴莎真的会同意嫁给那位叶涛公子吗?尽管对此毫无办法,然而自己内心终究还是觉得难以接受啊!

谢纯与吴莎、吴清一行终于在两日后启程向黄石进发,这一路上首先是溯江而上前往津口,继而才由津口沿陆路赶到黄石城。这一路上谢纯与吴莎由于各有心事,相互间的来往自然就少了许多,甚至于即便吴清有事需要在津口滞留两日、让吴莎与谢纯先走一步后,两人仍旧是长时间互不言语。

黄石城因其南面的黄石山而得名。黄石山中多有铜矿,然而由于山脉的阻隔,黄石一带与湛江流域的沟通却并不方便。五世家中的叶氏虽然因此得以拥有更深厚的势力,可也由于山野丛林的阻碍,始终未能完全控制这里的少数民族。

谢纯与吴莎越过崎岖的山路之后,终于在七月十四日抵达了黄石城。黄石城虽名为“城”,事实上不过是一座只有低矮土墙的小镇而已。不过这里地处北方,又紧靠着海边,因而气候倒显得凉爽许多。

进城前谢纯注意到城外十里有一座军营,但军营前的旌旗上却只有象征两江国的六芒星符。难道这里的驻军是直属于两江国中央?谢纯并没有太多心思去思考这个问题,因为很快他与吴莎便见到了前来迎接的叶家迎宾使,当先长相斯文的红衣青年则正是自称叶涛的叶家世子……

“吴莎表妹,你怎么一个人来了啊?你父亲呢?”叶涛吩咐从人帮吴莎一行接过行李之后,立刻便好奇地问道。

“哦,好像是兵正明钦叔叔找爹我爹有些事情,说要稍微商量一两日。所以爹爹就让我先过来了,不过他肯定也能在外婆大寿前赶到的。”吴莎不冷不淡地解释了一下。

“原来是这样啊,我说怎么明家的其余人都已经到了,偏偏身为家主的钦叔却始终不见过来,原来是与吴清姑父在一起了啊!”叶涛对于吴清晚来的事情并没有太过在意,接下来便仍旧客客气气地引着吴莎与谢纯一行前往叶府。

叶涛这人虽然看上去斯文,然而在吴莎面前却始终有一句没一句地一路说着话。走在后面的谢纯本就对叶涛的出现心生妒意,此时见叶涛似乎是故意与吴莎亲近,心中的不满不免又加增了许多。

而更令他难过的却是吴莎对于叶涛的言语并不抗拒,甚至当叶涛说起一些趣闻时,她竟然也会掩嘴轻笑起来。这一幕对于谢纯打击之深可想而知,以至于到后来谢纯已不愿意再听下去,只得故意缀在了队尾,心中刻意想些其他的事情来分散注意力。

兵正明钦为何要找吴莎的父亲,他二人间又有什么事情需要细谈?吴清虽然掌管吴氏在影州一带的事务,然而军务上的要事自然有身为少司马的吴粲去沟通处理。难道两人是要商议吴莎与叶涛的亲事?可丰井明氏虽然依附于叶氏,但叶、吴两家的的联姻也用不着明钦这个外人与吴清细商吧?这件事谢纯还真有些想不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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