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咣、咣、咣……”
无剑本以为自己必死无疑，但过了片刻，睁眼一看，已有一个高大的身影挡在眼前。
这人自然就是羽金，此时右手正掐着法诀，激发着灵煦镜凝出一道光壁，把所有黑线统统弹了回去。
“你是何人！为何多管闲事！”陈远扬暗吃一惊，为何方才没有发现还有别的修仙者在场。
“多管闲事的人是你，凡人争夺门派，与你一个修仙者何干？”羽金淡淡的答道。
“咳咳……和你无关，他要杀的人是我。”跪在羽金身后的无剑，虚弱的说道。
“少废话，等我打发了此人，再找你算账。”羽金最讨厌别人一副视死如归的样子，活着不好么？自己被弄死了那么多次，现在连“死后轮回”这条退路都断了。
“这位道友，你们的恩怨我不想多管，但此人是我俗世的师傅，我劝你还是打消了杀他的念头，赶紧下山。”
“吾弟之仇，非报不可。不然心头魔障不消，我的修为难以寸进。小子，让开！”
说话间，陈远扬已将黑剑拔出，单手往前，十字一挥。一道黑色的十字剑光，“哗！”的一声，划向羽金。
“哐！”黑色剑光毫无悬念地被灵罩弹飞了出去，但下一刻，灵煦镜上又多了一个小小的裂口。灵煦镜在上次和侏儒国师打斗时就已有损，而镜子一旦有损坏，则会越用越碎。
羽金微一皱眉，暗叹：“又是个找死的！”
陈远扬见灵镜开始碎裂，便心有定计，准备连续攻击。
正当右手挥起，准备再出一剑时，“叮叮叮……”手臂突然被拳头般的冰霜碎片凝固住了！再定神一看，羽金已站在自己的身后，全身散发出慑人的寒气。
“这、这、这位道友，你刚刚说得没错，凡人争斗和我们修仙者何干？我、我这就下山，闭关修炼，不问凡尘！”陈远扬这才察觉，自己的对手是一位筑基后期大能，更可怕的是，自己右手被冰封同时，全身经脉也被封印了。
“我辈修仙，岂是善男信女之流？你起初不想走，现在就不用走了！”羽金目中寒光一闪，手掌寒气瞬放。
“不！”陈远扬恐惧的叫出一个字，便整个人冻成了冰块，像一尊冰雕，冒着死亡的寒气。
台下众人都未听到两人的传音之语，只是看到羽金轻而易举的把陈远扬给打败了。
所谓人外有人，天外有天，难道自己只是井底之蛙？
众人都是这样想着，但却不敢再多言一句，多动半步。
羽金回头望着无剑，看到他的苍老，看到他的虚弱，不由的叹了口气。
空气中的水分被缓缓凝结，整个擂台外，筑起了一堵厚厚的冰墙。
“统统立即给我下山！若一炷香内还不离开，就和陈远扬一样永远做山上的一尊冰雕！”羽金传音入耳，更蕴含了一丝灵力。
众人的脑中一片晕眩，等反应过来，吓得是魂飞魄散。
就连一向淡定的无念方丈，也是立刻施展轻功，直接从山腰处跳了下去。
眨眼间，山腰上只剩下了羽金和无剑二人，还有那尊冒着寒气的冰雕，以及那面迎风而动的“盟”旗。
“咳咳……咳咳！”无剑吃力地支撑着，想说些什么，但开口就是一嘴的血。
羽金走到其身前，盘坐于地，拿出两颗丹药，说道：“先治伤、再续命。”
无剑双手微抖，接过丹药后就即刻吞下。随后盘膝而坐，脸上的神情却是十分痛苦。
“筋脉尽断，气息紊乱，没想到‘龟息术’到头来成了你的催命符。”羽金单指点在无剑的额头之上，注入灵力，加快无剑体内灵丹的炼化。
“我……”无剑嗓音沙哑，想说些什么。
“先别说话，我帮你把两粒丹药炼化，保住命要紧。”羽金神色有点紧张，因为刚刚内视无剑体内后，发现情况比想象的更糟，有种“无力回天”的感觉。
无剑的脸色渐渐恢复了些血色，身上的伤口也逐渐愈合，气息平缓了很多。
“你最多只能活五天了。”羽金表情十分平淡，但心中却起了点波澜。
“没有你，我估计活不过一个时辰了。多谢……”无剑恢复了点气力，但声音依然很轻。
“这件事，我有责任，可惜……”
“生死一剑卦，悠悠两百年。遇神指生途，收徒无归路。”无剑喃喃着这几句，眼神黯淡，“这是师傅临走前为我卜的剑卦，他老人家未能解卦，我用了一百年也未能参透。现在，终于懂了。”
“生死轮回，本就是一种规律，无论你参透与否，它都在运行。你现在这样，我本不该说……”
“承诺之事，定会兑现。现在我就将毕生的悟剑心得传授于你。”
“多谢师傅。”羽金并未起身，而是坐着行了个拜礼。
“哎……我都说了‘收徒无归路’，你还真不给我‘归路’啊。罢了罢了，你且认真听我传授你口诀心得。
“这是我在百年内悟出的剑道，并非剑法，而是心法。这套心法叫做《万剑归心诀》，你且记好。”
“剑道有四境：手中有剑，心中有剑，手中无剑，心中无剑。我最近刚领悟出了最后一个境界，但还未最终参透。我先从第一境开始讲起，手中有剑：意思就是，手握三尺铁剑，身随剑动，人随剑舞，这个境界你应该也领悟了。”
“咳咳，第二境，心中有剑：意思就是，握剑在手，剑随心动。这个境界你也应该有所接触了，假以时日便能彻底领悟。”
“第三境，手中无剑：当你心中的那把剑练至大成，手中握什么都能成剑，哪怕只是一根树枝，一滴水珠，我方才与小和尚打斗时，以叶为剑便是这个道理。”
说到这里，无剑刻意停了停。羽金陷入沉思，正在心里慢慢消化。
羽金领悟了一小会儿，右手掌摊开，一根极细的冰锥从手掌之内慢慢冒出，冰锥的形状非常规整，就像一把无柄的利剑，晶莹之中不失锋利。
“看来你已经初步掌握了‘手中无剑’。”无剑嘴角微微一搐，心中有些不甘，自己花了整整二十年才领悟的心境，这小子居然眨眼间进了门槛。
羽金看着掌上的冰剑，也觉得十分神奇。先前对战侏儒法师，也想过用法力“以冰化剑”，但耗费时间极长，且不易成形；没想到，仅听了无剑几句点拨，便有所顿悟，瞬间把冰锥术衍生成了冰剑术，威力上增长了不止两倍。
“随后是第四境。”
羽金捏碎了手中的冰剑，开始细细聆听。
“第四境我也只是初窥门径，理论上，只要把心中那把‘剑’化为无，则万物皆是剑，心动，身动，则万物皆动！”
无剑说到此处，内心有些激动，因为这个境界的最终效果，自己在脑中想象过无数次，若非自己是个凡人，能力有限，说不定真能领悟透彻。
羽金听到这段，心中亦有所触动：“心动，万物动”有点类似于神念控制，而且和炼兵术的精髓有异曲同工之妙。
“好了，接下来我说说这些境界各自的细节……”
无剑讲的很细心，羽金听得亦很认真。说到妙处，羽金会起身演示，无剑则会坐着指出纰漏。两人像师徒，更像知己，羽金对剑道的天赋极高，问出的问题常常能戳到无剑的痒处，更让其有新的感悟。
斗转星移，日夜更替，眨眼间就过去了四天。
“咳咳咳……咳咳咳，我无剑，为了一个生死卦，困守在峰上五十年。”无剑坐在地上，仰头长叹，“到头来，剑道未成，门派败落，哎！”
羽金默默无语，此刻说什么都显得多余。
“羽兄弟，咳咳咳，我还有心愿未了，怕是死不瞑目，能不能……”
“我说了，传承剑道可以，但替你守护‘悟剑谷’，有违我道心，说什么我也不会答应的。”
“哎……悟剑谷是我毕生的心血，如此下去，必将败落。”
“门派的兴起和衰落，只是一种因果循环。物极必反，你的‘悟剑谷’兴盛百年，已然在武林中变成了神话，作为凡人，你该知足。而且生命短暂，你在建派立业上耗费了太多时间，才致使你的剑道停滞不前。都到了这个时候，你竟然还没看透么？”
“是啊，我都要死了，为什么还那么执着。剑道，立派，到底哪个才是我本心的追求呢？”无剑望着夜空星河，感觉眼睛开始乏力，只想睡一觉。
“哎……”羽金看着无剑的生命气息，如同没了油的灯芯，越来越弱，不禁长长的吁了口气。
“若是能修仙，就好了……”无剑合上双眼，白头徐徐垂下，苍老的脸上还留着不甘的神色。
春风拂过，冰霜化水，潺潺的流淌下山，漫山的野花初开，香气芬芳。
夜色下，羽金缓缓的将无剑的身体放平，准备为其立墓埋葬。
（第二卷，终）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