陈风这话一出,场中众人立马齐齐倒吸了口凉气,再看向陈风的眼神彻底变了,从之前的不懈,变成了深深的忌惮和敬畏。
在他们看来,陈风既然是龙树的三弟子,那么一身修为自然也不会低到哪里去,属于是豪杰般的人物。
然而这个念头刚刚在众人的心中升起没有多久,便是听得南宫复在一旁跳脚拆台道,“不可能,这不可能!陈风怎么可能是龙树的徒弟,他一境未入,这样的人如果入了烂柯寺,那岂不是成了天大的笑话了么?”
南宫复这话说的很无礼,但却也是简单粗暴的表达出了众人心中的疑惑。
不错,就是这样的。面前的陈风明明一境未入,又怎么可能会是龙树的弟子呢?
这不仅仅是南宫复一个人的想法,其实同样也是在场很多人心中的想法。
陈风闻言并未反驳,而是从自己的衣袖之中掏出了一块玉牌,冲着对面的南宫复等人晃了晃,张口道。
“在下的确一境未入,不过这同我是龙树的弟子并不矛盾。”陈风解释说。
“哦?龙树大师并没有教你如何修行么?”南宫无极语气柔和,以长辈的口吻发问,“龙树大师应该不是这般厚此薄彼的人才对。”
很难想象,在同南宫复之间有这么大仇怨的情况下,他的父亲竟然还可以如此淡然的同陈风之间攀谈。
一念及此,他心中对于南宫无极的佩服不由得又加深了几分,沉凝数息之后,张口道,“并非是如此,家师仁厚慈爱天下皆知,传授弟子又怎么可能会有所藏私。之所以会出现这样的情况,那是因为在下痴愚,在修行方面没有天赋。”
“没有天赋?”南宫无极继续追问。
陈风都被他问的有些害臊了,只得低头看了看自己的鞋面,说,“天生丹田有恙,根本无法储存真气,所以自然也就没有办法修行了。”
“哦,那真的是可惜了。”
不管南宫无极前面是抱着什么样的情感在同陈风之间攀谈的,但是到现在,陈风可以十分确定的一点就是,他最后那一句可惜了,说的是真心实意的。
而且不仅是他,在场所有人在听到陈风说出这番话来的时候,心中也都是这三个字,可惜了。
可惜么?的确是可惜。
龙树老僧作为世上有数的大修行者,又是烂柯寺这等寺庙的方丈,地为超然,根本不寻常修士所能想象的。
无数人削尖了脑袋想要去拜龙树为师,这样不仅可以得到名师的指引,还能有着烂柯寺这个天字头靠山罩着自己,那么日后出入江湖之中,只要你不杀人放火自己作死,便是大理寺的狄戎亲自下令要来拿你,恐怕也得掂量掂量背后靠山的分量。
也正是因为如此,刚刚在初闻陈风是龙树第三个弟子的时候,众人的眼神是敬畏和忌惮的,不过现在眼里的这份怜惜同之前的敬畏和忌惮也是同一个道理。
就连熊处默和蒙琦琦在他说出这话的刹那,也是瞬间理解了之前他为什么一直隐瞒自己身份的原因了。
陈风不能修行,那么成为了龙树的第三个弟子的确非但不是一件好事,反倒是一件坏事了。
老话说得好,打铁还需自身硬,陈风没有修为傍身,却又有龙树弟子的名头在这儿,这就是匹夫怀璧,类似于后世办公室里,大家伙都辛辛苦苦的加班加点儿,干了一年之后,年终奖的头份大包反倒是给一个还在实习期的小子拿去了。这换做是你,你能忍?谁怕是看到这个拿到年终奖头份大包的家伙,都会忍不住想着去踩上两脚吧。
而此刻在场中,最想将陈风按在地上踩两脚的又是谁呢?
毫无疑问,就是南宫复!
他同陈风码头结仇在先,又在朱雀街再一次加深了两者之间的矛盾,本来念及陈风三个月之后就要同韩禄山之间死斗,也是不久于人世,想着这几日不再去找他的麻烦,让他好好过完最后几天安生日子算了,但是谁想,晚上本来安排宣布他同蒙姑娘联姻的家宴上,这个家伙竟然是又过来捣乱。
捣乱也就算了吧,他完全想不明白,为什么自己的父亲全程对着这个臭小子温和相待,而对着自己这个南宫府的二公子,反倒是冷言相向。
怎么,难不成我是领养的,他才是亲生的不成?
这真的是是可忍孰不可忍!婶婶可以忍,叔叔绝对不能忍了!
越这么想,南宫复的心中便是越生气。
等到最后听自己的父亲南宫无极说完可惜了三个字,也不知心中究竟是怎么想的,鬼使神差间,啪的一脚,直接踢翻了他面前的餐桌,持剑走到场中,看着陈风,面容寒霜,一字一句的说道。
“士可杀,不可辱!陈风,我要同你决斗!”
这话一出,场中众人又是一个愣神。
好吧,今晚这个南宫府的家宴实在是太过刺激了,座上众位嘉宾也不知道这究竟是自己的第几次发愣了,听得南宫复这话说出口之后,当即又有不少人面露怪异神色,下意识的将自己的目光投向了站在站在陈风身前的南宫无极,心中默默嘀咕这南宫复是要坑爹呀。你老头子正和别人你一言我一语聊的尽兴呢,你突然插进来就要绝对,倒是不说陈风,你让你爹这个时候如何自处呀?
而熊处默的表达则是更为直接一些,此刻听南宫复这么说之后,当即就是晒笑出声,说,“复公子,你这还好意思说,士可杀不可辱?你今日中午在朱雀街同韩禄山一起,仗着修为高深是怎么欺辱人家陈风的,你自己心里不清楚?我告诉你,这事儿你可耍赖不了,当时那么多人都看着呢,你还逼得人家都签下血斗生死状了,这个时候你倒是还有心思喊起了士可杀不可辱了,你真就不觉得害臊?”
“那是……那是他出手在先的,再说了……是他自己同韩禄山之间订下血斗生死状的,这同我之间有什么关系?”南宫复回答的问题的时候,面对熊处默的直视,目光有些闪躲。
熊处默冷笑,说,“好一个同你有什么关系,那你呢?你自小在南宫府长大,不会不知道血斗生死状缔结之后,到达成的这段时期里,是不允许对决双方另结生死状的吧?”
“我……我当然知道。”
“好,既然你知道,为何又要强迫陈风同你交手?是想要陈风单方面违约么?你倒是说说你是何居心?!”
熊处默朝前一步迈出,义正言辞,腰板笔直如同一杆大枪。
“我……你……”
不得不说,熊处默这个混不吝在斗嘴方面真的是天赋异禀,此刻三言两语便是将这南宫复给绕了进去,当着众人的面,逼得他是满头大汗。
“反正以他一境未入的底子,三个月到期之后,无论如何也是不可能胜过韩禄山的。早死晚死都得死,我这个时候同他生死斗,又有什么关系!?”南宫复也是被逼急了,此刻竟然是口不择言,说出这种话来。
蒙琦琦觉得这话实在太打击人的自尊心了,冷冷一哼,正准备也为陈风鸣一句不平,但是谁想,却是看见站在他身旁的陈风同熊处默二人都咧嘴笑了起来。
熊处默刚刚说那么大一堆话的目的,此刻终于是达到了,他成功的让南宫复说出了这样一句作死的话来。
果然,南宫复此言话音刚落,站在陈风身前刚刚一直沉默不语的南宫无极当即就是一个抬手,啪的一记耳光,毫不留情的抽在了他的脸上,张口冷哼道,“逆子,你给我住口!”
可怜南宫复,此刻压根还没搞清楚场中究竟是什么情况,心中还在纠结刚刚熊处默的问题究竟应该如何作答呢,谁料下一秒,这大耳刮子便是毫不留情的抽在了他的脸上,顺带着抽得他整个人都有些懵圈儿了。
刚刚南宫复所说的话如果是在私下里说自然是无关紧要,而且逻辑上也是没有丝毫问题的,唤作任何一个人过来做评判,也知道一境未入的陈风是无论如何也打不赢韩禄山的,早死晚死都是死,不过知道是一回事儿,在这样的场合说出来合不合事宜又是另外一回事情了。
他父亲刚刚被熊罢指出家中藏有军队才能使用的星辰弩,他这个时候就跳出来说反正结果都一样,可以不按照血斗的规矩办事,那么血斗的规矩究竟是谁定下来的呢?
大家都知道这血斗的规矩是先帝所定,后被圣上给完善的,算得上是南唐两帝共立之法,也正是因为如此,这血斗的契约在所有生死斗的契约之中,才最为特殊。
两件本都是无伤大雅的小事。
毕竟应天城豪门的府中装备有星辰弩的大家自然不可能只有南宫府一家,不过如果把两件事情给联系到一起,那可以引发的联想可就多的多了。
而无论所引发的猜想种类有多少种,不过有一个共性倒是可以肯定的,那就是这些猜想对于南宫府本身来说,都是有害的,都是无益的,甚至可能为其引来滔天的祸端。
豪门的富贵,莺莺燕燕的背后,哪一个又不是在如履薄冰呢。
所以南宫无极给复公子的这一记耳光虽然在意料之外,但的确是在情理之中。
只不过很可惜的是,复公子并没能领会出这一巴掌背后的深意,此刻只是觉得右脸传来了火辣的灼烧之感,胸腔之中的愤怒和委屈一同的灼烧着,像是要把它整个人给点燃了一般,张口道。
“为什么?爹,为什么你从头到尾都要向着他们?我才是你的儿子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