秋风凉,冷雾浓。枝头最后一片残叶,如被勾住嘴巴的鱼儿一样不停挣扎……。
思北河水流日渐安静平缓。阿瑟穆一系白裙,长发飘飘,手提竹篓,圆溜溜的蘑菇、各色野菜满满当当。北杰明腰间挂着两只竹兔,还在不停蹬腿。
母子二人满载而归,高兴的走在回家的山谷中。
突然一张大网从头顶急速落下,岩牛筋编制的网格坚韧无比,四角栓着石头,下落速度奇快,二人猝不及防,被凌空吊起!
树后迅疾冲出八名壮汉,身上、脸上涂抹的色彩斑斓,手中长弓、硬矛,把他们团团围住!
然而大网还在上升过程中突然破碎,两人拧身落下,北杰明手中的匕首闪着幽蓝的寒光!
一个壮汉不禁大喜,“好,女人漂亮,小伙子功夫也不错,今天你们运气很好,老实跟我们回去。”
壮汉魁梧高大,声若钟鸣,言语粗俗。
北杰明眉毛一皱,怒从心生,手中匕首激射而出,大汉身材粗壮,但是功夫确实不差,须臾间转身沉肩,匕首贴着脑袋飞过!
脑袋是躲过了,但是半只扇子大的耳朵被刺破,匕首“铮”的一声钉入身后树中三分,鲜血顺着脖子连续滴下!壮汉头目嘶吼一声,八枝骨矛瞬间刺到!
“杰明,不要伤人,”阿瑟穆疾声提醒。北杰明曲腿转身,手中拿起两只竹兔抡出。瞬间两名壮汉抱着脑袋在地上呻吟翻滚,再也站不起来。
两人迅疾冲出包围,其他六名壮汉则是紧追不舍。
阿瑟穆顺手折下一段枯枝,弹指射出,跑在最前边的壮汉痛叫一声抱头翻倒,鲜血染红了指缝。
北杰明会意,石子也从指头射出。几名壮汉学聪明了,躲在树后不再轻易趋前。
阿瑟穆刚想离开,“嗖”的一声一支羽箭射到。
北杰明手中石子疾射,羽箭断为两截堪堪在阿瑟穆背后一尺处落下。
阿瑟穆终于气闷,转身凌空扑出。
一个美丽女子的拳头竟突然间排山倒海,百丈方圆之内临近的枝头树叶,地上的丛生杂草,全部被陡起的飓风生生震成碎絮。片刻不到,余下壮汉已经全部倒地,毫无还手之力!
北杰明上去踹了两脚,才算解气。抬手间,钉在树上的匕首遥遥飞回手中,捡起一张弓,一枝矛,母子二人径自离开。
一路上北杰明面色微冷,一言不发。
阿瑟穆看到他的心情不好,说道:“儿子,不能轻易伤人,更不能杀人,知道吗?”
北杰明只顾闷头走路,“可是,前些年你跟我说过,我不杀那群小金刚熊的妈妈,就没办法救自己的妈妈!”
“金刚熊是金刚熊,可他们是人!”
“不都是动物吗?”
“?!”
“唉,儿子,你总是长大了,慢慢会懂的。”
“嗯,至少我可以保护好自己的妈妈!”
北杰明静静的毫无表情。
“万不得已,该杀的还是必须杀!”
这句话只留在北杰明心里,并未说出。
※※※
八个壮汉此时如同丧家之犬,满身是伤,摇摇晃晃的走着。
其中头目说:“妈的,今天真倒霉,撞到鬼了,寸丁你说是不?”
被喊作寸丁的家伙回道:“不是吧?方正武备,那女的天仙一样一样的,碰到神仙了才对!”他个子稍矮,受伤最轻。
方正抬手就是一拳,还没打到,自己先痛的龇牙咧嘴,“神你妈个头啊!”
寸丁缩了缩脖子,咽口唾沫说:“武备,我们回到部落,怎么说呢?”
叫做方正的武备斜了一眼,说道:“怎么说?你没看到那小子是用什么打败我们的吗?”
寸丁有些疑惑,“那就说我们被两只兔子打败了?”
方正大怒,“放屁,你没看到?那刀多么坚硬锋利?还闪光!是我们部落的骨刀能比的吗?那分明是神器,我们是被神器打败的!”
※※※
北杰明在林间从容穿行,深蓝色的眼睛沉静淡然。黑发柔顺及肩,疾行中在乱枝间飘动,不沾分毫。
他今天的目标是褐羽岩鹰的一窝蛋蛋。
※※※
随着北杰明的长大,他们移居到一处半崖山洞。
阿瑟穆半卧在山洞中一个石头浴盆里,暖意融融,舒适万分。她慵懒得慢慢站起,滑润的肌肤寸寸离开水面,如纤藕滴露,白荷初擎!
北杰明从思北河滩捡回了钻石、彩色的翡翠玛瑙、棕色的琥珀,还有发光的珍珠,把山洞照的如梦如幻。
明显珍珠是因为亿万年的沉积产生了轻度放射,才会熠熠生辉。好在阿瑟穆和北杰明的身体进化已经可以忽视这种影响。
这些宝贝其实不仅仅是用来装饰的,是北杰明用来照明、记事的工具。
※※※
“咕咕……,”一声鸣叫传入北杰明耳中,眼睛的余光看到一只七彩的长尾锦雀栖落前面枝头。
北杰明疾行中弯腰捡起一枚石子,伸腕弹指,锦雀随声而落。轻身跃起,北杰明半空抓在手里,放入背后鹿皮背囊。
一口气登上千米高的山峰,现在的北杰明已经不觉得是任何负担。他攀着结实的藤萝,慢慢沿着另一面的临海悬崖滑下,大约数米距离,应该就是褐羽岩鹰的巢穴。
褐羽岩鹰是这片大陆上的天空主宰,几乎没有天敌!而像神一般存在的寒崖玄龙,只是偶尔在云端的缝隙间穿行,没有比较价值。
岩鹰宽长的褐色羽翼足可驾驭狂风,犀利的尖嘴和利爪能够抓碎粗硬的岩木。北杰明和阿瑟穆就曾经看过两只褐羽岩鹰攻击一头壮硕巨大的岩象,最后岩象被生生撕裂致死。
北杰明在很多天前已经遥遥细密观察过地形,褐羽岩鹰的觅食时间都掐算的非常准确。必须在岩鹰外出觅食的时间才能行动,不然纯属找死。
突然悬崖上一阵疾风吹过,垂在藤萝之下的北杰明被吹的偏向远远飘起,又狠狠摔向峭壁!如果撞上,非死即伤。
北杰明眼睛余光看到山崖峭壁上有个被茂密的岩松遮住的洞口,来不及思考,团身跳入。
从地上爬起来,北杰明被瞬间惊呆了!
高大的洞穴,地上铺了厚厚一层钻石玛瑙类的宝贝,发光的珍珠都比他的拳头大一圈,相比之下,他在思北河滩上捡到的简直就是沙粒了。一枚半米高的巨蛋被不知名的兽皮半裹着。
这么多宝贝啊!什么动物能够下出这么大的蛋?
北杰明虽然喜欢那些宝贝,但目前生活中还没有所谓财富的概念。
巨大的好奇心让他无法割舍,他把鹿皮背囊里多余的蘑菇野菜统统丢掉,刚刚放得下这枚巨蛋。挑了最大的珍珠和钻石各一枚,放入口袋,顺着藤萝攀上峰顶,惊喜又有些恐惧的快速离开。
夕阳半衔远山,叶隙斑光点点。
北杰明背着沉重的巨蛋走在谷中山道上,轻轻哼着阿瑟穆教唱的歌曲。据说是他老爸北重山最最喜欢的谣。
我曾经跨过山和大海也穿过人山人海
我曾经拥有着一切转眼都飘散如烟
我曾经失落失望失掉所有方向
直到看见平凡才是唯一的答案
我曾经毁了我的一切只想永远地离开
我曾经堕入无边黑暗想挣扎无法自拔
我曾经象你象他象那野草野花
绝望着渴望着哭着笑着平凡着(注1)
突然,北杰明感觉到一大片阴影笼罩了自己身前,凸生的飓风骤然吹散了脚下大片的枯叶!巨大的恐惧感布满内心,他不敢回头,曲膝沉肩,使出全身的力量,化作一道灰影射入路边林中……。
“嗷,”愤怒的鸣叫声此时堪堪传入耳中,北杰明依然不敢停步,急速奔向树林深处。眼光流转,看到一处低矮的山洞,缩身钻了进去。下意识在洞中找了块大石头,隐身其后,大口喘着气,汗水湿透了衣服。
北杰明从石头背后看到洞口升起两盏巨大的绿色灯笼,发出渗人的幽幽绿光,一丝寒意透入肌肤。
他使劲儿眨了眨眼睛,终于稍微看清楚了。不是什么绿色灯笼,而是一种巨大生物的两只眼睛!难道是龙?
北杰明能够感觉到那巨大生物的愤怒,耳边响起利爪划过石头的刺耳声音。接着一阵奇寒彻骨的冷风吹进洞穴,瞬间冻凝了发梢的汗珠,北杰明裹紧身上的兽皮衣服,依然被冻得瑟瑟发抖。
他第一次有了即将死亡的恐惧感,第一次!
出生在这个陌生的星球,除了妈妈,所有的东西都如此熟悉又觉得陌生。他很早就有了记忆,同时也会有太多的梦境!嘶吼的恶龙,冲天的火焰,哭喊的人群!也有静谧的花园……。
孤单的童年,让他冷峻少语,内心却非常善良,随着不断长大,他深刻领会了妈妈的凄苦!父亲的远走,让他心生怨恨又期盼回归!尽管妈妈言语中的父亲是那么潇洒倜傥,渊博深厚……。
不,我不能死,不能!
他挣扎活动着即将麻痹的手脚,强大的意志触发身体里一股细微的暖意,流向身体的每个角落,抵御着那一阵接着一阵的酷寒气流。
从石缝中看着那两只闪着绿色寒光的眼睛!他颤抖着摸索捡起地上的石块儿,用尽力量投射而出。
“嗷……,”嘶耳的惨叫声次第响起,第二块儿、第三块儿……,北杰明疯狂一般不停攻击。
那巨大生物如果躲远,吹进山洞的寒气便失去了效果,离近了,巨大的眼睛和眼皮是最脆弱的部位,无法躲开北杰明的攻击。天色昏黑,那巨大生物终于负痛离开。
北杰明不停活动着自己的肢体,身体里那股暖流渐渐消失的渺无踪迹。
随着身体慢慢的舒展,北杰明反而有了一种异常舒爽的感觉,好像在冰天雪地里洗了一个热水澡。他疑惑了,为什么会这样?
甩甩头,不明白的事情,就不要去细想,白费脑壳也是无用。
趟起厚厚枯叶,踩碎一地晚露,北杰明加快了回家的步伐。
山洞中间宽阔的地上,干透的岩松木块燃烧得劈啪作响,火上烤着的长尾锦雀肉滋滋冒着香喷喷的油脂,汤姆卧在火堆旁惬意的啃着肉骨头。
北杰明把一个绿枝编制的花环戴在阿瑟穆头上,中间斜插一根锦雀羽毛,在阿瑟穆的额头微微摆动。
“妈妈,生日快乐!”此时的北杰明露出长大后少有的俏皮。
阿瑟穆双目水色盈盈,慢慢睁开眼睛。面前一颗从未见过的拳头般大的钻石,随着火光闪耀着七彩的光芒。
(注1:电影《后会无期》片尾曲平凡之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