男子下颌微微抬起,对两位如花似玉的姑娘道:“起来吧。”
声音清冷处带着些慵懒。
小青小红先后起身,道了声“是”,小红扫一眼被打得落花流水的刺客,请示道:“公子,这伙人如何处置?”
他没有回答,缓缓起身行到刺客头目跟前,问他:“你可有什么话要对我说?”
刺客头子冷笑了一声:“我等干得都是刀口上的营生,不成功便成仁,今日既落入公子手中,要杀要剐,全凭公子一句话。”往旁边吐了口血水,冷笑道,“可是,若让我等说出雇主的名头,还要劝公子省点力气。顺便再提醒公子一句,什么样的大刑弟兄们都经历过,公子不如现在给弟兄们个痛快……”
他听后不置可否地笑笑,伸出一只修长的手,拨开小青架在他脖子上的刀,语调轻缓,道:“你想得还挺多。”
一句话说的满脸血污的刺客不由得愣了愣。
他矮下身子,手扣住他喉咙,低声道:“我并不想听你亲口说出雇你们的是谁,也不敢兴趣,只想告诉你,佛门清净之地,不容你们亵渎玷污。”说着从他身畔撤离,绣莲纹的下摆随风轻扬。
他的语调恢复方才的漫不经心,淡淡命令:“怀瑾,握瑜,把刀收起来。”
原来小青和小红名字叫怀瑾握瑜。
为她们起名的人当真有文化。
小青虽然面露踌躇,却听话地收起架在刺客头子脖子上的刀,连原因都不多问。
那刺客则睁大眼睛看向面前男子,半天挤出三个字:“为什么?”
男子道:“我今日放了你们,并不是我慈悲,而是看在这位姑娘的份上。”说着微微侧头看我一眼,我愣了愣,听他道,“姑娘既是佛门修行之人,自是不能随意见血的。”
我微笑起来:“施主想得周到。”
他道:“你们走吧。”
刺客沉声道:“公子便不怕日后后悔?”
他轻笑:“哦?你的意思是我应该改主意杀了你们?”
刺客听后嘴角抽动了几下,终于对自己带领的那帮残兵败将道了声:“弟兄们,走!”
我靠在一棵树边,幽幽问那公子:“其实这种情况下,斩草除根才是上策。”
他懒洋洋回我:“他们的命,想拿的自然会去拿,又何必脏了我的手?”声音有些冷漠,“方才还要多谢姑娘的救命之恩。”
我看了自己身上的衣服一眼,迟疑着问:“我穿成这样你怎么看出我是个姑娘的?”
他看向我,道:“我猜的。”
我默了默,拿扇子指着他身后的小红小青,问他:“二位姑娘都是施主的人?施主可知携带兵器上山坏了千佛寺的规矩?”
他听后只淡淡对二人道:“这位姑娘的话,你们听到了?”
两个姑娘垂首,道:“奴婢知错。”
姑娘们的模样都灵气而清秀,只可惜全是面瘫。
两个面瘫侍女的主子想了想,淡淡命令:“你二人下山一趟。”
小红没有表情的脸上终于表现出一些惊慌,道:“公子,你赶我们走?”
小青却似明白了他的用意,道:“公子是让我们跟着那帮人?”
他不置可否地勾起唇角,对小红道:“怀瑾,你若有握瑜一半聪明,我不知该有多省心。”
小红脸上蓦地一红,轻轻咬了下唇,道:“公子教训的是,奴婢谨记。”
我望着两个女子身姿轻盈地消失无踪,换了个话题问他:“那些刺客为什么要杀施主,可是施主与什么人结了仇?”
他支着下巴沉吟:“大约因为我很有钱。”
我扯了扯嘴角,今日真是遇到个大言不惭的主。
他道:“不知姑娘方不方便为在下带路?”
我问他:“施主要去哪儿?”
他淡淡道:“菩提居。”
菩提殿后有一处院落,名字题作菩提,供贵客休憩用,不巧的是我住的地方比较远,略作踌躇,还是道了句:“跟我来吧。”瞥到一旁的古琴,问他,“施主的琴不带上吗?”
他漫不经心应道:“无妨,稍后自会有人来取。”
我随口将他赞了一句:“月下抚琴,施主好雅的兴致。”
他不紧不慢跟上来:“姑娘循着琴音而来,不也是风雅之人?”又道,“姑娘不好奇在下是什么人吗?”
被他这么一说,我立刻有些心痒,十分想问他身份,但想起自己好歹是清修之人,便忍下心中的好奇,故作高深道:“既入佛寺,施主便只是个香客,是芸芸众生之一,至于施主的身份……”我忍了半天,顿下脚步,“若施主想说来听听,也是无妨的。”
他听后评价:“你这小姑娘,可真有意思。”
我催促他:“你不是要告诉我你是什么人吗,快说呀。我今天在大光明殿里见到你了,你是怎么认得虚渡师父的?对了,你刚才说你很有钱,一定是捐了许多功德钱才感化了虚渡师父吧。”
我话音刚落,就听他在身边低低笑出声。
我顿下脚步,严肃地看着他:“你笑什么?”
他的表情隐藏在面具后,微微上扬的嘴角却表明他的心情很好。
他道:“没什么,只是觉得姑娘的小孩子脾气,同方才打人时的气势十分不相称。”
我轻咳一声,道:“那个,我打人的事你别告诉虚渡师父啊,他老人家最讨厌打打杀杀了。知道我背着他跟人打架,一定会念叨得我吃不好饭睡不好觉。”
他答应道:“好。”
我继续抬脚往前走,走了一会儿,听他唤我:“姑娘。”我茫然地回头,听他道,“此处风景有些熟悉,莫不是刚刚来过?”
我也意识到自己带错路,不由得有些尴尬,正不知该如何解释,就远远看到婳婳朝这里走来。果然天无绝人之路。原来婳婳见我久久未归,有些担心,便出门寻我。从前我觉得她对我过度保护,今日却觉得过度保护也没什么不好。
见我同一个陌生男子在一处,她显得有些好奇,却忍住开口问我的冲动,只与我作眼神的交流。
在婳婳的指引下,我将他送到菩提居前同他告别。正要转身,他却唤住我:“姑娘留步。”
我顿住,听他嗓音清净地问我:“还不知姑娘的名字。”
我哦了一声,告诉他:“你可唤我长梨。”
我自然不能告诉他我叫云岫,是那个在佛寺清修的十四公主。轻易将身份暴露给一个不知底细的人,对我来说自是没有好处。
可他听到这个名字,身形却微微一顿,沉吟道:“长梨……”
我有些好奇:“施主怎么了?”
他的态度恢复如初,声音有些虚渺:“没什么。”
我瞧了他一会儿,瞧不出端倪,只好问他:“你方才问了我的名字,那你呢?”
他长身立在菩提树下,眉和眼都隐在面具后,我突然觉得灵台有些不够清明,像身处十里雾中。
雾气尽处,有短短几个字入耳,语调有些发沉:“长梨,我是沈初。”
那分明是我第一次见到沈初,可是不知何故,心中竟漫上一些熟悉。像是隔了年月的酒香,似乎循着味道,还能见着一些往事。
我悟了悟,觉得最近可能是睡得少了。
第二次见他,是翌日天刚亮。婳婳将我摇起来,告诉我:“公主,昨日那个沈公子来了,说要找你算命,你快起来啊公主。”
我翻了个身,将被子蒙过头,道:“什么沈公子,算什么命,不见,替我打发了。”
婳婳道声哦就走了出去。片刻后传来她隔着一扇门同人说话的声音:“公子来的真不巧,我家主子起床的时候有些六亲不认,所以还请公子换个时辰过来。”
对方不知说了什么,婳婳道:“请公子稍等。”
她再一次行到我床边,告诉我:“公主,沈公子不是空手来的,还带了一盒点心,一盒金——玉——堂——的点心。”
我一骨碌坐起来,顶着乱发嘱咐她:“你让他去客堂喝杯茶,告诉他我马上就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