松茶看着眼前神奇的景象。
段璞衣和自家主子坐在桌子的两边,听曲,相比卫辛身边那生人勿近的气势段璞衣更像是一个嫖客,左有美色喂果,右有柔荑剥橘,前有清倌唱曲,后有佳丽按肩……左拥右抱,好不艳福。
卫辛这番虽然依旧易容到丢到人群里就看不见,但气质依旧卓越,叫人移不开眼睛。那位叫写眉的姑娘偷偷用眼角余光脉脉传情,卫辛只当自己是木头。
那写眉姑娘一边锲而不舍地暗送秋波,一边柔若无骨地依附在段璞衣身上,手上还没有停下地给段璞衣拨开一粒紫葡萄:“官人这位朋友,难得来这里,却不叫人服侍么?”
她声音妩媚,天生一点江南的呢哝软语,听着叫人骨头都是一酥。
“写眉看上他了?”段璞衣挑眉,将写眉拉到自己身边,轻轻挑起她的下巴,“他啊,要是你能近身便也罢了,只是看那不懂风情的冷家伙,要是将你冻坏了,我岂不是要心疼死了?”
“官人真坏,奴家又不是那娇滴滴的女子,您还这般调笑。”写眉轻嗔,环住段璞衣的脖子,“不过,写眉喜欢。”
松茶默默将自己身上的鸡皮疙瘩给搓下来——看着两个女人你侬我侬蜜里调油实在叫他不能接受。
段璞衣邪笑,手慢慢抚上写眉的腰,看见这样的景象,卫辛也是嘴角一抽。
穷他姑娘也在笑,只是那笑容在看着两人愈发亲密的也就愈发僵硬了。这一幕,估计是她们生平仅见,也不会见第二面。
“写眉……”段璞衣搂紧手中纤细的腰,在写眉的耳边吹气,声音微微沙哑,叫写眉的脸不自觉地红了。
写眉微微侧脸吗,一个安静聆听的姿态,宛若江南烟雨里微颤的梨花,等待良人的怜惜。
“为什么你手上会有练鞭才会出现的薄茧?”段璞衣的声音依旧叫人沉迷,只是写眉的脸色已经有了异常的红晕,“可别告诉我,在你那些官人里,有好这一口的。”
写眉咯咯一笑,对着段璞衣眨眨眼睛,看起来天真浪漫:“官人你猜?”
她话音将将落下,那身子便是一软,好像一匹上好的绸缎,将人体拉伸到常人难以想象的极限,居然就这样溜出了段璞衣的掌心。
她身子自段璞衣膝盖上滑落,段璞衣的反应也很是迅速,抬脚便是一踹。
姑娘们惊声尖叫起来,疯狂地向着房门口跑去。
那唱曲的清倌怀里抱着的琵琶一转,面向卫辛和松茶,一声拨弦,竟射出满天细如牛毛的针,恨不能将两人扎成筛子。
松茶冷笑,伸手便要拂开。
那针尖端突然爆开,淡淡的绿色烟雾顿时弥漫了整个房间。
受到惊吓的姑娘早已经挤出了房间,跑在最后面的那个不过是将将挨到那烟气,便倒在了门口,又惊起此起彼伏的尖叫声。
卫辛眼神一冷,手里茶盏便迎上那雾气,雾气沾上茶,也不知怎么生生被逼在半空,不能弥散,只是这也仅仅是卫辛身边没有而已。
段璞衣一脚踹空,那写眉已经飞起,右手成扣,狠狠挖向段璞衣的双眼。
段璞衣侧头避过杀招,居然身子一晃回到了三人身边,她指尖连弹,将三枚白色的药丸送到三人口中。
“那香气里大概就有了毒引,魅长生的解毒丹。”
歌女皱眉,再一次抬手拨弦,那琵琶声尖锐,像是用石子在地面上摩擦一般刺耳,或者是猫爪子狠狠挠过青石板,叫人头昏耳鸣。
松茶不仅是脸色变了,连眼神都变了。
这是……音攻!
他一时间有些恍惚,居然忘记了防备,顿时面露痛苦之色。
“小美人儿,我还是喜欢你将将弹的那首曲子,这个,太不入眼了,不如再来一曲‘清平乐’如何?”段璞衣好像没有收到影响,声音依旧不紧不慢,还带着调笑。
写眉袖子一抖,袖内滑出一条金乌长鞭,灵蛇一般卷向四人。
门外已经有脚步声急促接近,恐怕是老鸨带着人来了。
花染香的斧子还在车上的暗格里躺着,她眼神阴冷,手在桌子上狠狠一拍,那桌子直接离开了地盘飞起,砸向写眉的长鞭。
长鞭半空一转一绕,将那桌子给直接扔了出去,将雅阁的房门顺便砸出一个洞。
门外又是一阵惊呼,也不知道是飞出去的凶器砸中了哪个倒霉蛋。
那歌女手指飞快地挑抹拨按,竟是一曲杀气腾腾的十面埋伏,奇异的是那曲调越来越高,几乎叫琴弦不能承受地吱吱作响,而人的心跳,好像也随和那曲调加快,,叫嚣着要冲破胸膛。
没有莫流桑漂亮,还模仿她的音攻,简直是不自量力!恢复过来的松茶心中大怒,也不知道自己怎么就升腾起一团怒火,他身子掠出,哪怕喉间已经充血,却依旧固执地一掌拍向那女子手中的琵琶。
音攻之时被突然打断极易被反噬,那女子只是眼前一花,就看见了松茶一双冷冷的眼睛。
松茶手心抹过琴弦,裂帛声响起,琴弦齐断,那女子惊呼一声,声音了已经有了痛苦之色,再看她嘴角,一点鲜血溢出。
在长鞭卷起桌子的那一霎,段璞衣就已经再次闪身而出,写眉尚未收回鞭子,肩上便中了一掌。
她顺势后退,自己的同伴已经死去,怎么也不能折在这里。
身后却好似撞上了铁板,让写眉再也不能后退一步。
她脚步一错,便要越过段璞衣冲向窗户破窗而出,只是火光电石之间,她好像知道了什么。
一人牵制住她手上的肩膀,写眉扭头,看见站在自己身后没有看她的花染香。
已经易容的花染香慢慢抬眸,神色淡漠。
等等,这个人……瞪大了眼睛,反手一抹,将花染香脸上的面具给揭了下来。
花染香任由她将自己的伪装卸下,没有表情。
那厢歌女已经败给了松茶,身子一阵抽搐,居然就这样因为反噬而直接命丧黄泉。
而写眉看起来已经不是呆怔可以形容了,她觉得自己胸中有惊涛骇浪无处发泄,最终只能机械地将头一点点扭过来,看着段璞衣。
她双眼通红,宛若身陷绝境的狼,恶狠狠地盯着自己的敌人。可是将死只狼尚可博命一战,而自己注定死局。
卫辛看一眼地上扭曲的尸体,然后将视线投向这边,平静淡然,没有任何行动。
写眉忽然大笑,声音凄厉若鬼哭:“好,不愧是段璞衣!”
她身子像是突然折断,狠狠摔在地上,以一种扭曲的姿势跌落在地上。
至死,写眉都瞪大了眼睛,眼角一条细细的血线划过脸庞。
她竟是生生将自己的眼角给瞪裂了。
花染香俯身,手指拂过她的脉门,声音平平:“自断筋脉,丹田已毁。”
松茶本来就因为失手杀死那歌女懊恼,如今看见这边的刺客也死了,不由得气恼:“用内力震断筋脉,亏她做得出来!不知道在筋脉尽毁的瞬间可以叫人恨不得活活咬舌自尽么?铁了心地要去见阎王,难道是死士?”
卫辛听见这话,忽而微微皱眉。
“经脉毁去会很痛吗?”段璞衣突然没头没脑地问了一句。
“我没有被毁过,又怎么会知道?”松茶的回答很是老实,“不过倒是听说过,筋脉尽毁的人十有八九会被活生生疼死,据说连凌迟之苦都比不上。”
“那剩下的十分一二呢?”段璞衣突然来了兴趣,居然在这样的情况下和松茶开始讨论关于经脉尽毁的问题来了。
而松茶也难得看见那女魔头一脸求教的模样,居然也就和她耗上了:“活下来也不过是废了,与其苟且偷生,倒不如死了好。”
练武之人,要是筋脉毁去,不死也废,终身不能再习武。这对习武者来说,是一个巨大的打击,甚至是最致命的。
“这样啊……”段璞衣摸着下巴,笑了笑。
“我觉得这话,还是在等到我们安全之后慢慢讨论比较好。”卫辛开口,“你们看,先离开如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