慕槿不禁又将脑袋放低,让自己躺的舒服些,而后缓缓开口,用平静的语气叙述一段并不平静的故事。
时间有点久远,大概是15年前,在一个叫做南星的小镇上,有一个家喻户晓的流氓姑娘叫做苏小葵。
流氓这称呼的由来是有一次她一拳把同班同学小明的门牙打掉了,那时候隔壁班的几个小孩你一句我一句的说她是个小流氓。她觉得吧,既然都成流氓了,就要做一些足够彪悍的事情,不然就对不起这两字了。所以偷偷爬到邻居黄大妈家的李子树上去摘李子,玩弹弓让张伯伯家四肢健全的小黄鸡变成了瘸子鸡,明明是个长相挺可爱的小女孩,却像个小霸王似的到处为非作歹。
其实苏小葵刚开始真的是个很善良的小姑娘,但是幼儿园的小朋友老喜欢用她的名字取笑她“小葵小葵小葵花籽,你的名字真低贱,就是让人吃进嘴巴的东西。”
每当那时她都会冲上前去跟她们打作一团,不过寡不敌众,她总是惨败。那一天兴许是午饭吃的多了些的缘故,力气大增,一拳就让小明的门牙从嘴巴转移到地上。
小明叫的比被杀的猪都还凄惨,捂着仍旧流血的嘴巴跑到老师那里去告状。从那以后,苏小葵就成了问题小孩。
于是,她们取笑她的话从小葵花籽变成了小流氓。她还是一样想冲上去跟她们干架,但自从她流氓大王的名号坐实后,每次都没来及付诸行动,姐姐就跟着老师一起出现了。
苏小葵有个人见人爱的姐姐叫苏小樱。
任何事情,她们两个人都是天差地别。所以老师们总喜欢摸着姐姐的头称赞“真是个乖小孩。学习成绩又好,又爱帮助同学。”而总是苦口婆心的教育小葵“你应该跟你姐姐好好学学。”
有时候,这样的情况会反过来。那就是,在把她们认错的时候。
是的,苏小葵跟苏小樱是双胞胎。
她们常常玩一个游戏,叫做角色互换。小樱去做坏小孩,小葵来当乖乖女。小葵总以为,姐姐答应自己的要求,只是因为姐姐也很好玩。在姐姐安静的外表之下,其实也隐藏了一颗不安分的心。后来渐渐长大才知道,善良如姐姐,只是想让她也得到大家的赞美。
小葵跟小樱是一对相亲相爱的姐妹,有相亲相爱的父母,一家人一起住在和谐的小城里面。然而所有一切,在6岁那年夏天划上句号。
或许上天讨厌小葵如此的肆无忌惮,天不怕地不怕,终于,它的嫉妒疯狂滋长,全数膨胀爆发。让小葵,让小樱,让所有人的生活从此颠沛流离,陷入命运庞大的漩涡里面,再无回旋的余地。
爸爸妈妈死了,死的那天,白云朵朵天空湛蓝,这么好的天气,这么悲伤的事情。姐妹两人赶到时,她们的身体已经冰凉,摸上去冷的吓人,衣服上也是血迹斑斑。
“爸爸妈妈别睡了。小葵饿了,我要回家,妈妈,回家给小葵做牛肉饭,我要吃牛肉饭。”
可是,她们不理小葵,任她怎样撒娇也不理睬她。小葵很生气,用力拉扯着一旁的小樱,大声嚷嚷着“爸爸妈妈真讨厌,都不理我。”
“小葵……小葵……”姐姐突然哭起来,反复叫着小葵的名字,伸手把她搂进怀里。姐姐的身子不停的抖,一直抖。明明是七八月的天气,却像是寒冷的冬天一样。
“小葵在这里,姐姐你不要哭,我们去叫醒爸爸妈妈,我们回家。好不好?回家了就不会冷了,姐姐你不要抖。”
“小葵……”姐姐突然提高了音量,盯着她一字一句的说“不要胡闹了!爸爸妈妈再也醒不过来了,她们死了!死了,就是以后再也不能陪在我们身边,不能再给小葵做牛肉饭,不能再给我辅导作业,不能再一家人一起去游乐园。她们去了另外一个世界,那个世界,离我们很遥远!”
“不,你骗人”小葵摇头反驳,用尽力气的捶打着姐姐“姐姐是好孩子,怎么可以骗人呢?她们明明只是睡着了。她们好贪睡,既然到现在还不醒过来。”
“小葵。”姐姐再次将她的身子扳正,再次向她说明那个残忍的事实“她们死了!”
“怎么可以死?爸爸妈妈怎么可以不要我们?姐姐,我不要她们死。你叫她们活过来好不好,好不好?叫她们活过来呜呜呜呜……”小葵一下子扑到她们的尸体上,哇哇大哭。
小葵虽然不受老师同学喜欢,可她一直以来都是个很坚强的小孩,不管是摔倒在地上还是被同学们打,再疼都不会流一滴眼泪,可那时候,她突然间就那样嚎啕大哭起来,哭得令在场所有人都肝肠寸断。
以前爸爸妈妈经常讲‘小葵你这么不懂事,以后如果爸爸妈妈不在身边了,该要怎么办?’
可是,她都还没有来得及变成她们所希望的美好女孩,她们怎么可以就这样不管她了呢?
“爸爸,妈妈,你们起来。小葵再也不打架了,我会听你们的话,好好学习,好好跟同学们相处,再也不会任性胡闹,我会做一个人见人爱的乖乖女。只要你们起来,我就什么都听你们的。求求你们醒过来,好不好?”
小葵一边大哭一边伸手去拉扯床上的两具尸体,小樱用力把她抱住“小葵不要害怕,爸妈去了天堂,你还有姐姐。我会照顾你一辈子。”一辈子是多么遥远的事情,可年仅6岁的姐姐却轻易给了小葵这个美丽的承诺。
有人火化了爸妈的尸体,火光漫天的那一刻,小葵突然明白了死亡代表着什么。代表着在这个世界上,少了一种存在。一种无比真实的存在。代表着从今以后,被留下来的人,要学会坚强去面对所有一切。
爸妈死后,小葵整个人就变了,以前那个彪悍的小流氓消失的无影无踪,她变成一个话很少的小姑娘,说的好听一点是安静,难听一点就是死气沉沉。
之后房子被公司一群财狼跟瓜分。
姐妹俩抱着爸妈的遗像跟骨灰盒,跟着一个亲戚离开了北山街,离开了从小生活的家。
那些曾经说小葵放肆任性刁钻,说小樱乖巧懂事的烫着夸张卷发的大婶们,在那里议论着“两姐妹真是天差地别呀!小小年纪就死了爹娘,这往后的日日子可就苦了姐姐咯!”
听到这句话小葵行走的脚步顿了一下,陷入深深的思考。尽管那时候的她还不懂得什么叫做思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