云啸将文件上最后一个字收进眼底,提笔在认为需要修改的几处做上标注,这些事做完,秘书还是一副浑浑噩噩的模样。
“想被解雇吗?”
“啊!哦,云总有什么指示?”
云啸漆黑的冷眸一瞬:“从明天开始你到后勤部去待一段时间吧。”
他机械利落的收拾桌面时,秘书已经从一头雾水中清醒过来,极力维持着脸上僵硬的职业性微笑,拿了文件,克制住手脚的颤栗悄悄退出办公室。
夕阳余晖在大厦玻璃幕墙外勾勒起一层橘色霓虹,周围林立的高楼把城市切成几何形体,他立在最高处俯瞰着这座城市,只见脚下密织如云的车水马龙川流不息,像一部无声电影。
手掌摊开,白色方形便签纸上,是他工作间隙抄下来的一串电话号码。
很突兀的,电话响了十声后才被接起。
一个沙哑的,明显听得出消沉的声音。
“喂。”
“你好,我是昨天中午你服务的客人,昨天你替我挨了一下,我想问你伤的重不重?”
“不重,谢谢。”
“你现在在上班吗?”
“没有。”
“不管怎样都是我连累了你,那就一起吃个饭吧,当我向你赔罪。”
“不用,谢谢。”
“呃——”云啸甚少被哪个女人如此决绝的拒绝,眉头跳了一下,尽量缓和语气,说:“你因为我的过失受到伤害,这让我感觉很抱歉,是真心的。”
电话那头沉默良久,云啸还以为信号出了问题打算挂断重新拨打时,终于听到一声微弱的叹息,说:“这旁边有一家面馆,我在那里等先生。”
面,面馆。云啸不可思议的迷怔片刻,这似乎是一件很有趣的事。他瞄一眼短信上收到的地址,在手机上设置好位置兴味盎然的独自开着车出发了。
傍晚的街道像一团打结的鞋带,眼见街道笔直,却难任意驰骋,形形色色的车流人流你方移开我补上。云啸一手握方向盘一手支着头,感觉自己都要石化在这里了。时间已经过去了一小时十五分钟,距离目的地还有三分之二的路程。这可以称得上是情史里最离奇的一段。他拉开车门探出身子,前后都一眼望不到尽头。那个女孩居然没有打电话过来,或许已经走了吧?他想打电话确认,却又担心万一人没有走,因为他说堵车的原因放弃等待,岂不得不偿失?
好在旁边有交警在指挥交通。
云啸拔下钥匙走上前:“哥们儿,车动不了了,找拖车来拖吧。钥匙给你拿着,我还有事先走了,你看着处理。”
交警不明所以,一边眼光在车流中搜寻一边问:“哪辆车?灰色那辆奔驰吗?”一转头,人已经不见了。
云啸在一条巷子里七转八转,终于才找到店名和短信里一样的面馆。店里人迹寥寥,大部分桌子上都反扣着锈迹斑斑的铁脚圆凳,看样子要关门歇业了。透过贴着密密麻麻的红色塑胶纸的玻璃,一个女孩勾着头坐在角落里。头发随意的散着遮住向外的半边脸,从外面看辨认不出模样。他迟疑着拨通电话,看见女孩搁在桌子上的手机屏亮了,才掀开一片挨着一片,串在一起挂在门上的奇怪帘子走进去。
云啸打了一个指响,在她对面坐下。
空气里弥漫着一股浓重的油烟味道,说明这女孩在这么糟的环境里等了自己两个小时。但是她没有化妆,素颜寡淡,衣着随意,看来根本没有重视这次见面。心里虽略微有一丝不悦,不过看在她耐心等自己的份上,算两相抵消。
尽管印象不佳,云啸还是很有礼貌的打招呼:“你好,我是云啸。”
凌菲颌首,有气无力的回道:“你好,我是凌菲。”
按照以往的剧情,女人们面对他时无不巧笑倩兮,眼神顾盼生姿,一颦一动尽显窈窕,而这个叫凌菲的表现的无动于衷。大概似乎好像对面杵着的是一根木头,语言能力迟缓,不会没话找话,或许她认为跟一根木头没什么好聊的。神色萎靡无精打采,丝毫没把自己放在眼里。
在这莫名的尴尬的沉默中,老板娘扭着并不纤细的腰肢站到云啸一侧。
“帅哥,这菜单上面的你看看,想吃哪个。”
“酱爆茄子,宫保鸡丁——”云啸感觉生无可恋:“不是面馆吗?有面吗?”
“有有。”老板娘几乎是扑上来帮云啸揭开面食那一页。
“你要吃什么?”云啸从刚一进来时,就发现凌菲面前见底的水杯。
凌菲这时眼里才有了一丝神采,说:“炸酱面。”
云啸把菜单塞回老板娘手里,下意识的往旁边躲了躲,说:“两份。”
炸酱面很快端上来,云啸拘谨的摊着两手,对着面前这盘食物愁肠百结。但是良好的修养促使着他提起筷子,何况对面的凌菲根本不像他一样纠结,似乎还很津津有味。
“我分一点给你吧,我晚上一般都吃很少。”我把女人的台词都搬出来了,还想怎样?
“好。”凌菲居然真的把盘子往前推了推。
云啸挑了几次都不成功,索性端起盘子往下拨,手一滑险些整盘倒进去。末几,又故作轻松的夹回几根面条。面条刚一入口就发觉味道的确不错。
“帅哥我们这的炒菜也不错,我亲自给你炒两份,你想吃什么?”
“再做份炸酱面。谢谢。”
凌菲的食速超快,没一会儿就把食物消灭干净,连一丝葱花也没剩下。她要了一瓶水边喝边百无聊赖的看向窗外。细密的雨丝在寂寥的街道间飘摇,这个世界上的其他地方是阴天还是晴天?人们都在做什么呢?她很喜欢思索这些不着边际的问题。当她意识到自己,和这个世界上绝大多数的人不一样的时候,就时常会沉迷在这种漫无边际的冥想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