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天,信使们(主要是松鼠和小鸟儿)被派往各个地方,向逃散的台尔马人——当然包括柏卢纳的那些俘虏——发出通牒:凯斯宾已成为纳尼亚的国王,因此这个国家不仅属于人类,它从此也同样属于所有会讲话的动物、小矮人以及巨人等古老纳尼亚的臣民。纳尼亚欢迎任何生命在这里安家,而那些无法接受纳尼亚古老臣民的人类,将被送往新的家园。请愿意去新家园开辟新生活的人类在收到通牒之后,于第五天中午到柏卢纳渡口集合。不难想象,这让纳尼亚炸开了锅。有许多人,主要是年轻人,像凯斯宾一样从小就听到过许多关于古代纳尼亚的传说,他们为新的纳尼亚感到欢欣鼓舞,已经开始和动物们交朋友了。这些人当然都愿意留在纳尼亚。可一些上了年纪的人,尤其是那些在弥若兹统治下的权贵却如坐针毡。此后,特权阶级的生活将彻底与他们无缘,他们与以前属于他们的奴隶和动物们都是平等的。他们受不了这正义的法令,他们说:“把自己降到和动物同等地位,那活着还有什么意思?再有就是那些奇形怪状的小矮人、巨人、半人马之类的幽灵鬼怪,简直就是现世的恶魔,躲都躲不过来,更别说与它们相安无事地一起生活了。”还有人持怀疑态度:“我无法相信那狮子和它的属下。它不会让我们过安稳日子的,等着瞧吧!”他们同样不相信阿斯兰会给他们新的家园:“它很可能会把我们带回山洞,再一个个吃掉!”类似的风言风语使他们更加忧心忡忡,坐立不安。可是在指定的那一天,半数以上的人还是来了。
阿斯兰已经让部下在一片林中空地上竖起两根一人多高的木棍,间隔一米左右,又把另一根比较轻一些的木棍横绑在那两根木棍的顶端,看起来就像个门框。门框不远处站着纳尼亚的国王和王后们,阿斯兰的左边是彼得,右边是凯斯宾,一旁还站着爱德蒙、苏珊、露茜和其他人等。孩子们和小矮人们穿上了贵族的盛装。这些衣裳是攻陷弥若兹城堡的战利品,不过现在那里已经是凯斯宾城堡了。动物们也都佩戴着象征荣誉的各种饰品。然而这些华美的服饰和珍贵的饰品并没有成为众人瞩目的焦点。因为,大家的目光都集中到狮王阿斯兰身上,它身上金灿灿的鬃毛简直让人晕眩。许多纳尼亚臣民在空地上伸长了脖子想要一睹狮王的风采。而远处的台尔马人却没有这样的好兴致,他们交头接耳,议论纷纷。
“台尔马的公民们,”阿斯兰庄严地宣布,“愿去新的土地上重建家园的人们,请听我说。我将把你们安全送回你们自己的国家,只有我知道那个地方。”
“我们不记得哪儿有这个国家!”“谁知道那里是什么样子……”台尔马人七嘴八舌地咕哝着。
“你们从台尔马来到纳尼亚,但并非祖祖辈辈都居住在台尔马。你们自己的国家根本不属于这个世界。你们其实属于另一个世界——至尊王彼得的那个世界。”
听到这儿,许多台尔马人开始坐不住了。“看,我说得不错吧!另一个世界,就是西方世界吧?他要把我们赶尽杀绝!”然而,另外一些人则挺起了胸,高兴地拍拍彼此的肩膀,小声说:“怎么样?我们早该猜到的,其实我们根本不属于这片土地,不该与这些奇形怪状的家伙为伍。我们有着高贵的血统,等着瞧吧!”而这时,甚至凯斯宾、克奈尔斯和孩子们也都吃惊地望向阿斯兰。
“静一静!”阿斯兰的声音响彻云霄,整个大地似乎也微微颤抖了一下,在场的人立即闭上了嘴巴。
“凯斯宾国王,”阿斯兰说,“你应该知道,只有亚当的儿子才有资格成为纳尼亚真正的国王,而你正是亚当的儿子。很久以前,就在那个被称为南海的地方,一船海盗被风暴吹上一座小岛。他们凶残的本性并没有因为落难而有所收敛,相反,他们杀死了岛上全部男人,强迫当地的妇女为妻。岛上有自制的椰子酒,他们便终日狂饮,常常喝得酩酊大醉,醉倒在椰子树下,醒来后便相互争吵,甚至自相残杀。一次,其中六个人被同伴追杀,他们便带着自己的女人逃到小岛中部的山顶上,躲进一个山洞藏身。没想到这个山洞里面,竟然暗藏着两个世界之间的通道。他们钻了进去,马上觉得天旋地转,也不知过了多久,他们一睁开眼,竟然惊奇地发现自己来到一个陌生的国度,那就是台尔马王国。不过那时候,这片土地并没有人类的踪迹,于是他们在这里定居下来,繁衍生息。由于海盗的本性,这个民族凶猛而好战,傲慢而残暴。许多年过去了,这个国家遭受了饥荒,于是大肆侵略纳尼亚,最终占领了纳尼亚,把纳尼亚的公民赶到了孤岛上的丛林里。凯斯宾国王,这些话你都记下了吗?”
“我将牢记在心,陛下,”凯斯宾说,“我一直以为自己出身于高贵的家庭,没想到……”
“你的祖先是亚当和夏娃,而非那些残暴的海盗,他们虽然也都是亚当之子,然而却做了迷途的羔羊。你需要将新的道路指引给他们,这是你的使命。”
凯斯宾深深鞠了一躬。阿斯兰转过身去,说:“台尔马的男人和女人们,你们愿意重返你们祖先世代生活的那个人类世界吗?那是个很好的地方。原来那个岛上的海盗家族已经不复存在了,那儿一直没人居住。那里水源充沛,土地肥美,有成片的森林可供伐木建房子,还拥有漫长的海岸线,可供捕鱼和采贝,养殖海产。人类至今尚未发现那个小岛。可是,我必须提醒你们,一旦你们返回人类世界,就无法再回来。”
一阵沉默。随后,台尔马士兵中一个粗壮、骄傲的青年走上前来,说:“那么好吧,我愿意接受这个安排。”
“嗯,很好,”阿斯兰说,“你敢于第一个做出决定,将更能得到神灵庇佑,你的命运会比别人更好。现在,请你往前走。”
那人脸色微微显得有些紧张,他迈步朝前走去。阿斯兰和它的人马往两旁退去,让出一条路来,一直通往木棍架起的那个门框。
“过去吧,我的孩子。”阿斯兰说着探起身子,用鼻子在那人的鼻子上轻轻碰了一下。接触到阿斯兰的气息,那人的神色突然变得轻松而愉快,自信而骄傲地耸了耸肩,从容地走向那门框。
在场的人都紧紧盯着他。同时,人们清楚地看到那三根木棍和木棍那边的草地、树林和纳尼亚的天空。随着他整个人跨过去,立即消失不见了。
空地的另一端,其他台尔马人齐声惊叫起来:“天哪!他怎么了?难道被什么魔法变没有了,死掉了吗?我们不去!”
这时,一个自作聪明的台尔马人站出来说:“另一个世界或许根本就不在门框那边,要不然我们怎么什么也看不见。如果要我们过去,除非派你的部下先走过去。为什么你的朋友们一个个都远远地避开那门框呢?”
话音刚落,雷佩契普挺身而出,向阿斯兰鞠了一躬,说道:“假如我的行动能说服他们,尊敬的阿斯兰,您一声令下,我将带着我的十一名兄弟毫不犹豫地走过去。”
“不,小家伙,”阿斯兰用毛茸茸的爪子轻轻抚摸鼠将军的头,“在那个世界里,他们会虐待你们的。让别人去吧。”
“快,该我们上了。”彼得突然对爱德蒙和露茜叫道。
“你要干什么?”爱德蒙迷惑不解地问。
“从这条路回家呀!”苏珊抢着回答,她似乎已经闻到了学校的书香气,急不可待地要与同学们一道玩耍,“但我们得先换下这身衣服。”
“为什么?”露茜问。
“要是穿着这身衣服出现在火车站里,那不是太奇怪了吗?”
“可是我们所有的行李都放在凯斯宾城堡里了。”爱德蒙说。
“没有。行李都在这里——今天早晨送来的。早就安排好了。”彼得说。
两个年纪小的孩子不禁有些惊诧。
露茜忍不住问道:“今天早晨阿斯兰跟你和苏珊谈的就是这个吗?”
“是的——还有一件事,”彼得说着脸色变得庄重起来,“但我无法给你讲。有些事情它只想要我和苏珊明白,因为我们将不会重返纳尼亚了。”
“永不回来?”爱德蒙和露茜一齐叫起来。
“不,只是我们,你俩还会回来的,”彼得回答说,“至少从阿斯兰的话里,它是希望你们回到这里来的。可我与苏珊却不会了。它说我俩都长大了。”
“彼得,这真是不幸!”露茜忧伤地望着哥哥,“你怎么能接受这样的事!”
“这没什么啊,”彼得说,“经历了这么多,我确实长大了不少。在纳尼亚,我学会了成长道路上的一切,这就足够了。我必须回到我们自己的世界,健康成长。总有一天你也会长大的。好了,我们该走了,行李送来了。”
孩子们很不情愿地脱下贵族的华服,穿上原先那身学生服,就听见有几个台尔马人在哧哧地笑,心想原来是一群小屁孩儿。但纳尼亚的臣民却全部起立欢呼,向至尊王彼得、神号女王苏珊、爱德蒙国王和露茜女王致敬。大家依依不舍地互相道别——小动物们的亲吻、大棕熊的拥抱以及杜普鲁金有力的握手。凯斯宾要把神号还给苏珊,苏珊犹豫了一下,然后郑重地把号送回凯斯宾的手上留作纪念。
最后,他们以复杂的心情向阿斯兰告别。
然后,四个孩子在前面领路,后面跟着一长队台尔马人,依次向门框走去。随即一阵天旋地转,孩子们似乎同时看到三幅图画:第一幅是一个山洞口,从洞口看出去是太平洋上一个无名岛屿。台尔马人将从门框直接去到那里,开始他们的新生活;第二幅是纳尼亚,他们在瞬间看到了小矮人和动物们的笑脸,还有阿斯兰深邃的目光;第三幅图画很快取代了前面的两幅,那是乡间火车站那个陈旧的站台和站台上那条长凳,周围堆放着箱子和玩具盒。孩子们很快站稳并清醒过来,面对周围熟悉的一切,想到即将开始的校园生活,不由得无比神往起来。
“怎么样,”彼得说,“又回来了,真是一段奇妙而美好的旅行啊!”
“糟糕,”爱德蒙突然叫道,“我的手电筒落在纳尼亚了。”大家你看看我,我看看你,不由得哈哈大笑起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