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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8章 隐居的纳尼亚臣民

第二天早晨,一觉醒来,凯斯宾对夜里发生的事记忆犹新,他简直不相信这一切都是真的。他竟然真的来到了一群会说话的动物之间——他们都是古老纳尼亚的臣民。

凯斯宾终于开始了自己的奇幻旅程。夏日清晨,嫩绿的小草上还挂着露珠,凯宾斯王子已经踏上了多彩的行程,陪伴他左右的是獾和两个小矮人。他们横穿树林,翻过一道山峰,来到山的南麓,放眼望去,碧绿青翠的阿钦兰在阳光的映照下显得安详而静谧。

“先去找三只胖熊吧。”杜普鲁金说。

他们来到长满了低低的灌木和杂草的一片开阔地带,一棵长满了青苔的空心栎树兀然矗立。特鲁佛汉特用爪子在树干上敲了三下,没有动静。这可把他气坏了,又咚咚咚地使劲敲打树干。只听树干里竟然传出一个迷迷糊糊的声音,似乎在抱怨:“谁呀,还让不让我们睡觉了?”特鲁佛汉特继续狂敲树干。终于,嘎吱一声,树干上打开了一扇门,从里面慢吞吞地走出三头肥胖无比的大棕熊,边走边不停地眨巴着它们的小眼睛。正如特鲁佛汉特料想的那样,在听完凯斯宾的故事后,它们一致拥护这个年轻人做纳尼亚的国王,并且献上了胖熊家族的吻—— 一种湿乎乎、热腾腾的吻以示敬意。这可是胖熊家族的最高礼遇。当然,除此之外,胖熊们毫不吝啬地拿出贮藏的蜂蜜来款待贵宾。凯斯宾并不喜欢一大早就光吃蜂蜜,至少也得来点面包蘸着吃吧。但是为了不扫这群好客的胖熊们的兴,他还是无比艰难地把那些蜂蜜吃完了。凯斯宾感到嘴巴鼻子都黏糊糊的,别提多难受了。

从胖熊家出来,他们继续往前走,不久又来到一片山毛榉树林中,特鲁佛汉特高声叫道:“佩蒂威格!佩蒂威格!”转眼间,一只漂亮得惊人的红色松鼠出现在树梢,它一蹦一蹦、姿态优雅地跳了下来,显得灵巧而机敏。松鼠最后站立的那根树枝离大家很近,凯斯宾得以近距离欣赏这优美的精灵。它比那些不会说话的松鼠大得多,看它那轻巧的步伐、娴静的神态、婀娜的身姿,就能判断出它不是普通的松鼠。果然,佩蒂威格十分健谈,简直滔滔不绝。很快,大家就意识到想让它闭嘴是一件多么困难的事情。不过当它对凯斯宾国王表示完欢迎后,还是意识到必须停止说话,并去拿坚果来招待大家。对于坚果,凯斯宾还是十分喜爱的,于是在佩蒂威格蹦蹦跳跳去取坚果的时候,他一直盯着它看。特鲁佛汉特马上在凯斯宾的耳边低声说:“快别老盯着看了。对于松鼠来说,最怕别人知道它们仓库的秘密了。如果谁盯着要看个究竟,那是很不礼貌的。”一会儿,佩蒂威格带着坚果回来了,凯斯宾红着脸赶紧吃完了坚果,准备离开。佩蒂威格似乎并没有责怪他的意思,而且自告奋勇,要为凯斯宾给森林的其他朋友捎信。“就没有我去不了的地方,脚都不用沾地的。”它骄傲地说。特鲁佛汉特和小矮人们高兴地接受了这个建议,他们写了好多张便条给许多名字听起来稀奇古怪的动物,邀请它们次日午夜来跳舞场参加盛宴和政务会。“对了,别忘了通知那三只大棕熊,刚才我忘记提这事儿了。”杜普鲁金补充说。

告别松鼠后,他们又走访了萨德森林的七个小矮人。大家翻过一座山脊,顺着山的北麓来到一片岩石和松林之间的阴暗地带,这里显得肃穆而庄严。突然,大地似乎都在颤动,似乎有什么东西在地下敲敲打打。杜普鲁金踩在一块扁平的大石头上,用脚猛跺了几下,然后站在一边,显然在等待回应。不一会儿,石头从里面被挪开了,露出一个口子,原来石头下面是一个大洞。只见热气、水气夹杂着一缕青烟,从那洞口冲出来。烟雾渐渐消散后,一个小矮人探出半个脑袋,模样有点像杜普鲁金。费了好多的口舌,可那小矮人就是不让大家进去,看来这小矮人比松鼠和胖熊谨慎多了。不过他最终还是邀请大家“进屋里说话”。凯斯宾沿着漆黑的台阶摸索着往下走,也不知走了多远,突然眼前一亮。一阵晕眩之后,才看清楚远端一座炼铁炉冒出火红的烈焰,将洞里照得亮堂堂的。原来,这里是小矮人的地下兵工厂。两个小矮人拉着风箱,另一个用钳子将一块火红的铁固定在铁墩子上,还有一个站在他对面,卖力地敲打着那块铁,发出叮叮当当的声音。旁边站着的另外两个小矮人,一边用一块油腻的布擦那满是老茧的手,一边走上前来迎接客人。亏得特鲁佛汉特能言善辩,才使他们最终放松了警惕,并且接受了新的国王。小矮人们都停下手中的活,齐声高呼“国王万岁!”临别时,他们呈上几件看家宝贝:三套富丽堂皇的盔甲和三柄宝剑。这当然是送给远道而来的客人,也就是给新国王的见面礼。只有獾没有得到宝剑和盔甲,因为它只相信自己的爪子和牙齿。确实,对它而言,如果除了那两样东西,再好的武器都是白搭。这些宝贝的做工是如此精美,凯斯宾甚至觉得原来的剑简直像个玩具,杀伤力还不如根棍子。让凯斯宾高兴的还不止这把宝剑,而是七兄弟(他们都是红小矮人)都高兴地接受了去跳舞场赴宴的邀请。

佩上新的宝剑,大家精神百倍,一会儿就到了一条干燥而遍布岩石的沟壑。他们要寻找一个山洞,那里的主人是五个黑小矮人。刚一见面,凯斯宾心里一惊,因为黑小矮人的目光里充满着戒备甚至是敌意。不过最后他们的老大还是想明白了,声称:“假如他反对弥若兹,那我们就拥立他为王。”老二也友好地问道:“要不要我们送你一段路?那边的山崖下住着几个食人怪,还有一个巫婆。我们可以把它们介绍给你,喏,就在那儿。”

“不必了。”凯斯宾说。

“我看也大可不必。”特鲁佛汉特说,“我们不要那些家伙混入我们的阵营。”尼克布瑞克觉得只要能战斗的就可以编入战队,但杜普鲁金和獾驳倒了他。凯斯宾曾在故事中听说那些牛鬼蛇神也有后代活在世上,此刻不由十分震惊。

“要是我们收容了这些坏蛋,阿斯兰就不会站在我们这边了。”当他们从黑小矮人的山洞里走出来的时候,特鲁佛汉特说。

“哼,阿斯兰!”尼克布瑞克似乎很不服气,“我看你的朋友只有我,没了我,看谁帮你!”

“你不相信阿斯兰吗?”凯斯宾问尼克布瑞克。

“哈!我相信一切能够参战的生灵。”尼克布瑞克高声说,“只要能够铲除那些台尔马暴徒,把他们赶出纳尼亚,那么不管他叫阿斯兰,还是叫白女巫,我都绝对欢迎!”

“你给我住嘴!”特鲁佛汉特听到这里不由得火冒三丈,“难道你忘了白女巫曾经给纳尼亚带来的灾难吗?她比弥若兹还危险和可恶百倍!”

“可是对我们小矮人来讲,并不是这样的。”尼克布瑞克强词夺理道。

接下来的旅程令人愉快。他们顺着山坡往下走,来到一个宽阔的幽谷,谷底有一条湍急的河,河岸边的空地上,大片大片的毛地黄和野玫瑰迎风怒放,蜜蜂嗡嗡地采着花蜜。特鲁佛汉特高声喊道:“格兰斯托姆!格兰斯托姆!”远处传来一阵马蹄声,凯斯宾分明感到那声音越来越近,气势震动山河。突然,几个高大的生灵冲出灌木丛跑了出来。这是凯斯宾平生见到的最奇异、最高贵的动物了——半人马格兰斯托姆,后面跟着它的三个儿子。它那强健的马身发出栗色的光泽,高贵的人头潇洒地扬起,一绺金红色的胡子在宽阔的胸前飘扬。它是位预言家,又是位占星家,完全了解客人来访的目的。

“国王万岁!”气势如虹,声如洪钟,“我和我的儿子们随时准备参加战斗。什么时候开始最后的决战?”

这个问题倒真把凯斯宾难住了,因为对战斗,他毫无经验,只有一些模糊不清的设想。比方说,对于侵扰者加以驱逐。他原来只想隐居在森林中、洞穴里,建立起一个隐蔽的、传统的纳尼亚。格兰斯托姆的这句话,让他开始反思。大家也都开始考虑这个提议。

“你是说,发动一场正义的战争,把弥若兹彻底赶出纳尼亚?”凯斯宾问。

“对!”半人马说,“陛下身穿盔甲,佩挂宝剑,难道不是为了战斗?”

“是不是还要等待更好的时机呢?”獾将信将疑。

“时机已经成熟,”格兰斯托姆说,“我们夜观星相,獾老弟,这可是我的本行,正如牢记历史是你的本行一样。你们看,塔瓦和阿拉姆毕尔星几百年来首度相会,这预示着在纳尼亚的大地上,亚当的儿子将召集纳尼亚人民为自由而战。明天我们在跳舞场举行的会议,就是这场战争的动员大会。”它的话里充满了信心和勇气,使凯斯宾和其他的朋友都获得了斗志和希望。他们意识到,这将是一场不可避免的正义战争,而且胜利必将属于他们!

时间很快就到了中午,半人马请大家共进午餐,吃的是燕麦饼、香草和乳酪。

下午的行程本来并不远,但由于需要绕过人类的居住区,因此仍然走了很久。绕了一个大弯,他们来到河岸的一个洞口。这次没喊几声,就从洞中蹦出几只老鼠来。但这可不是普通的老鼠,而是一群叽叽喳喳会说话的家伙。更让凯斯宾大吃一惊的是,它们的体形硕大,而且完全可以直立行走,后腿立起来活像一群神气活现的小矮人。不过那两只大耳朵,显得如此突兀,竟然比兔子耳朵还长,并且很宽。领头的叫雷佩契普,是个乐观而又英勇的小家伙。只见它腰间佩着一柄锋利而小巧的宝剑,不时捻动着它那寥寥可数的几根长须,神气十足。“我代表鼠军向您致敬,陛下,”它敏捷优美地鞠了一躬,“我的人马将无条件地听候陛下调遣,赴汤蹈火,在所不辞!”凯斯宾看它那一本正经的样子,不由得忍俊不禁。因为雷佩契普和它的人马可以毫不费劲地被放在一只菜篮子里,让随便什么人拎回家去。

这一天的行程真是太满了,拜访了很多朋友,如果要把这些详细讲述一遍,恐怕讲到明天也讲不完。不过,在凯斯宾看来,打洞专家鼹鼠、有着尖利牙齿的獾家族、野兔卡梅罗,还有刺猬豪格尔斯道克等生灵都给他留下了美好而难忘的记忆。最后他们来到一口井边,决定休息一下。井旁是一片柔软的草坪,四周都是参天大树。树影很长,迟暮的余晖洒在草坪上,宁静而安详。雏菊缓缓低下了头,要休息了;倦了的白嘴鸟归巢了。他们坐在草坪上,一边惬意地享受着晚景,一边吃着随身带的晚餐。杜普鲁金呢,坐在一旁,点燃了他的大烟斗,吧嗒吧嗒吐着各种形状的烟圈。

“现在,”特鲁佛汉特说,“只有树神还在沉睡,要是能唤醒它们,纳尼亚就真的有救了。”

“那就赶紧唤醒它们吧,我还想跟它们一起共进晚餐呢。有困难吗?”凯斯宾一脸疑惑。

“哪有那么容易啊!”獾叹了一口气说,“说实话,要是没困难的话,我们早就行动起来了,可我们真的无能为力。说起这一切,都要怪那些可恶的人类。在过去的几百年,他们砍伐树木、污染河流,树神和水神都隐遁到不知哪里去了,也不知道它们何时才会归来。没有它们,我们的战斗力损失过半啊。那些台尔马人最怕这些大树,一旦大树们愤怒起来,他们就会发疯似的四处逃窜,像没头苍蝇一样逃出纳尼亚。”

“天方夜谭!”杜普鲁金不屑地说,“既然你们的想象力那么丰富,可是你为什么只讲到树和水,就不往下说了?假如石头全都能够自己飞起来,砸向弥若兹,那不是更妙吗?”

獾听了这话只是哼了一声,不知是不屑还是不知如何反驳,总之大家瞬间变得沉默起来。不过对于凯斯宾而言,他今天太疲倦了,倒在软软的草地上就渐渐进入了梦乡。

似睡非睡间,凯斯宾耳边忽然响起一阵深沉的音乐声。他恍惚如梦,依稀似真,本打算不去管它,然而却怎么也无法入睡,同时他分明感到有一阵微弱的敲打声。猛地一抬头,那打击声马上减弱,可音乐声又响了起来,并越来越清晰,好像是笛子的声音。这时候,他看见特鲁佛汉特也坐起身来,若有所思,眼神直勾勾地盯着远方。夜已经渐渐深沉,天空像被蒙上了一层黑色的天幕,只有一轮明月,温柔恬静地守望着大地上的生灵,发出皎洁的光亮。凯斯宾摇了摇头,想让自己变得清醒起来,再侧耳倾听——音乐声越来越近了,那是一种让人心驰神往的旋律。终于,伴随着轻捷的脚步声,一群翩翩舞动着的身影从树林里来到月光下——这些年来一直萦绕在凯斯宾心头的正是这些身影。它们不比小矮人高多少,可身材匀称、苗条,体态优美高雅。它们卷曲的头发上伸出两只角来,白色月光映出它们赤裸的上身,可它们的腿脚都与山羊的一模一样。

“半人羊!”凯斯宾跳起身,惊叫起来。半人羊们似乎同样兴奋,将凯斯宾围在当中,更加欢快地舞动起来。它们当即郑重宣告,拥护凯斯宾国王,愿意为纳尼亚而战。它们的舞姿是那么摇曳多姿,连凯斯宾和他的同伴也不禁想翩翩起舞。杜普鲁金肥嘟嘟的身子摇摇摆摆地也随着跳了起来,连特鲁佛汉特也胡乱摆动着腿脚,跳着恐怕只有它自己才有的舞步。只有尼克布瑞克一动不动地待在一边,不知所措。半人羊们那古怪的面容,一会儿显得悲伤,一会儿又显得十分快乐。与它们为邻的还有几十个小矮人,曼蒂尤斯、奥本蒂纳斯、达姆纳斯,这时都被吸引过来,向新国王致敬。

第二天早晨,凯斯宾一觉醒来,对夜里发生的事记忆犹新。他简直不相信这一切都是真的,可是草地上分明布满了半人羊的足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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