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掬水仙子，你醒啦？”凌郁上仙放下嘴边吹奏的一管紫竹萧，修长的手指搭在我的手腕上，“现下应该没有大碍了，仙子只要再睡上一夜就能活蹦乱跳了。”
我迷惑地眨眨眼：“是上仙救了我吗？我记得晕过去之前是在赤炎之原上的，那个孰湖要把我烤熟了吃。”
“我们现在便是在赤炎之原。”
“可是……不应该是一片红彤彤的火炉吗？”
“原本是的，只是现在，这一片火已经被仙子导入到奇经八脉中了。”
“怎么会？”我支起身子来，手掌过处，一片焦黑。我直愣愣地盯着掌心，好像皮肤里还翻滚着红色的火焰。
“仙子，你难道不知道凤凰翎是吸收火源的神兵利器吗？”
“凤凰翎？”这个名词甚为熟悉，我转动着被火熏火燎的脑子，竭力想要回忆起一些过往。
“仙子，你难道不知道吗？凤凰翎现在沉睡在你的神识中，只有在主人遇上危难时，才会苏醒过来，助其一臂之力，待到危机化解，再次进入沉睡。这赤炎之原原本便是一片火海，以一般人的灵力根本抵抗不了，然而，凤凰翎却是吸取所有火源的法宝，所以掬水仙子才能幸免于难。”
“那……那孰湖呢？”一想起他那冷冰冰的嗓子，便不由得打一个寒颤。
“他已经灰飞烟灭了。”
“怎么会？”我诧异地抬起头，虽然他想将我烤了来吃，虽然我也曾幻想过等我侥幸出了这赤炎之原便将他五花大绑，串在一根铁棒上，然后刷上各色的调料，放在赤炎之原上烧烤，看他还嚣张不嚣张，只是，灰飞烟灭，这实在是过于惨烈。
“因为他碰了你，而那时赤炎之原上的火已经悉数被吸进了你的奇经八脉，他的灵力自然还没有到能与赤炎之焰相抵抗的水平，是以，被赤炎之焰焚……身而死。”
“那现在是不是谁都不能碰我了？”
“嗯，但是再过十二个时辰，等到凤凰翎汲取了赤炎之焰，仙子你就与平时一般无异了。”
“那凌郁上仙，你还是离我远一些吧，我怕一不小心麻雀爪子搭在了你的身上，你也会灰飞烟灭的。”
我看了看怀中的相思角，还好，它还安安静静地呆在我身边。想要伸手去掏，但是一看到冒着黑烟的手，遂作罢，我怕一不小心便烧了这神器，到时可就得不到梓卉上仙的元丹了。
咕噜噜，咕噜噜，肚子里的肠子不安分地扭动着身躯，我抱着肚子蜷缩成一团，自从姻缘府中嚼了几块糕点之外，便再也没有进过食了，除了刚刚被别人当成了麻雀放在火炉子上烤。
“仙子，还是先吃些瓜果吧。”一只白净的手出现在我眼帘前，手中拿着一个粉蓝色的果子，不知是什么。
“谢谢上仙。”我伸出手，掌心向上，凌郁上仙手掌一松，果子便滚落在我摊开的掌心里，可是，一须臾间，便蒸腾成了水汽，悠悠地从我眼前腾空而起。
“咳，我忘了，我体内还残留着赤炎之焰呢，不能随随便便碰其他东西。”
肚子还在咕噜噜咕噜噜地呼唤个不停，我搜肠刮肚，竭力想要找出些话儿来，以便打发这尴尬的晨光。
“对了，凌郁上仙，你是怎么找到我的？”
“我们一走进浮玉之山时，我便中了梦魇，说出来也不怕你笑话，我沉沉地坠罗在梦魇中，梓卉在我的身边跳一阙极美的舞蹈，翩如兰苕翠，宛如游龙举。低回莲破浪，凌乱雪荣风。虽然我知道眼前的这一切不过是别人帮我编织的一场华丽而虚无的梦境罢了，但是我还是仍不住任由自己陈沦在其中，饮鸩止渴，执着她的纤纤素手和她吐尽衷肠。直到幻境中的梓卉露出青色的獠牙，想把我的脖子一口咬断，我才抽出长剑，斩杀了魇兽。唉，倘若那时魇兽并不露出它原本的面目，我想我应该已经死在了假梓卉的手上了。”
这难道便是月老说的“问世间情为何物，直教生死相许”？
“掬水仙子，你可曾爱上过一个人？”
我摇了摇头。
“所以啊，你不能体会曾经沧海难为水，除却巫山不是云。”他在一边叹了一口气，“等你遇上那个愿意言秣其马的男子时，你便会了解我这般的苦楚了。没有了梓卉，我便是最为尊贵的上仙又能如何呢？还不是只能守着一个自己并不爱的妻子相敬如宾。”
他撩起下摆，一皮股坐到了黑黢黢的焦炭之上，也不介意污了衣衫。他小心地挽起衣袖，露出两颗深可见骨的獠牙印子，血渍已经凝固成黑色的一片，顽固不化，与看不出原本色泽的袖子粘连在一起，凌郁上仙脸眉头都不曾皱一下，只是从探手伸入怀中，取出了一个黑色的小瓷瓶，侧过瓶身，滴了一滴凝露在伤口处，瞬间，翻飞在外的皮肉缓缓地收了口子，只留下了粉恁的新生肌肤，仿佛之前那个可怖的伤口只是我的错觉。
****之事，真真猛于虎。我看着凌郁上仙流露出惆怅怨念的目光，默默在心底得出结论。
他笑了笑：“但是，掬水仙子，在我们这些个神啊仙啊漫长而又无聊的一辈子光阴中，倘若没有遇到有美一人兮，见之不忘。不曾体会过一日不见兮，思之如狂的感觉，那才算是白白糟……蹋如此之多的晨光。唉，虽然和梓卉在一起的时候总能看见东篱那张冰棍脸，但是比起现在连梓卉的裙裾都莫不到，当真不知好上了几百倍。”
我看着他满是蜜糖的脸，似懂非懂地点了点头，原本想着要莫一把下巴，但是看着冒着黑烟的掌心，遂作了罢。
“小掬水，趁现在好好歇歇吧，明儿我们还有一大把烦心事要去操劳呢。”他躺下身子，曲手支着脑袋，“真怀念梓卉和玉碎琴箫合奏的场面，那是我数十万年生涯中最为美妙的经历。”
“上仙，你觉得凤神是怎生的一个妙人儿？”我措了半天辞，才抖抖地抛出这个问题。
“她啊，”凌郁上仙半眯着眼眸，陷入一片沉思。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