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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章

?当爱在靠近(明石)

前言

本来的构想应该是一个波澜壮阔的大时代背景下的爱情故事吧。

可是写来写去,居然还是变成了两个人的爱情童话。

嗯,无语中。

也许这个跟我是个典型的处女座完美主义者、理想主义者有密切的关系。我是绝对接受不了理想幻灭的打击。朋友讲,自从听说自己喜欢的歌星在演唱会上做出挖鼻孔之类的不雅举动之后,便将偶像打入了“冷宫”。呵呵,我说你一定是处女座的!果然,虽不中亦不远矣。她的生日,是狮子座的最后一天;而我的生日,是处女座的第二天。像她那种人叫做“处女狮子座”,而我呢,则是“狮子处女座”,我们是同一类人。属于那种按自己的要求塑造完美偶像的理想主义者。

呃,好像扯远了。不过,这只是辩证地说明了我写不出阴暗人生的原因——汗一个先。

我写的角色一定都是好人;即使是坏人,也是办了坏事的好人。

阴暗的人生不属于爱情童话,所以我不要写这种故事。我宁愿让我的故事带一点不真实的梦幻色彩;至于真正不完美,不理想的东西,呵呵,我在心里知道就够了。

楔子

深夜,大使馆的会议室里依然灯火通明。

会议室内,大使,领事,参赞……一干重要人等全部低垂着头,眼光放到自己的脚尖上,所有人大气也不敢出一口,祷告着自己不要倒霉地被叫到名字。

看到如此情景,坐在上首头发已经花白的莫吉重重地从鼻子里“哼”了一声,用力地挤着已经布满皱纹的眼角,“陛下养你们是干什么的?现在一个个居然都给我唯唯诺诺的,有谁捏住了你们的脖子吗?居然还要我这把老骨头亲自上阵来,你们都是干什么吃的?”

大使丁多咽了下口水,再不出声是不行了,除了自己,别人是死也不会说一个字的,照现在的情形看来,伸头也是一刀缩头也是一刀,自己是万万躲不过去的,总不能叫那个老家伙继续用轻蔑的口吻对自己这个好歹算是有一丁点王室血统的人如此讲话。

“宰相大人……”乍一开口,便得了莫吉一个大大的白眼,丁多脸上赔着笑心里却在暗暗骂娘:那老家伙自己不小心,一下飞机便遇上了小贼,失了重要的东西,现在却把气都撒到他们头上——没办法,谁叫人家是国王陛下的宠臣呢?若说是他在左右国王陛下的判断乃至影响着国王陛下的决定,那是一点也不为过的——所以说,有谁敢得罪他呢?

“宰相大人,不是属下办事不力,实在是大人所给出的线索太少,毫无头绪,让我们无从下手呀!”丁多真是一肚子的委屈,好歹自己也算是王室的宗亲吧?这样低声下气地说话也差不多了啦?可是这个老家伙硬是一点面子也不给,从下飞机到进驻大使馆,一路上摆足了架式,他们这伙外交使臣就差没对着他行拜见国王的大礼了。可这会儿,人家还不是鼻孔朝天?为什么?还不是因为国王陛下下达的寻人任务他们毫无头绪。

一个多月前一个电话从王宫打过来,只一句话:寻人。整个大使馆上下便鸡飞狗跳,跑遍整个伦敦市,找人。

说是寻人,不知姓名,不知年龄,不知身家,所有的线索都是带着“可能”,“近似”,“也许”,诸如此类的字眼,似这等寻法,漫漫人海,哪里找去?便是杀了他们所有的外交官,只怕也未必寻得到。

“线索太少?”莫吉一双略显混黄的圆眼此刻精光四射地瞪向丁多,“女,看起来十九岁上下,有华裔血统,应该是黑色头发,无父无母或者被人收养,现在大概是在伦敦市内落脚;你们不觉得这个范围并不大吗?”

还不大?

丁多怀疑莫吉根本是在耍自己,他把自己本来细得一条缝似的眼睛瞪得几乎要冒出火来,“宰相大人不是在开玩笑吧?照您的描述,就是仅仅在唐人街上找一圈,也能找出一火车的适合者,我们怎么知道哪一个才是您要找的人呢?至少……”

“至少什么?”莫吉火大地眯起自己的眼睛,眉头已经扭成一个大疙瘩,原本自己在国内的时候也曾经想过会有很大困难,但应该不至于到这种程度吧?这些无能的米虫,一个个除了浪费国家的税金之外还能指望他们什么?

丁多在宰相大臣的这种眼神里,打了个冷战:听说上个月还有个王室宗亲因为剧烈地反对宰相大人的一个提案便被国王陛下革去了所有的官阶贬为平民,现在还流落街头生死不明哩!

他猛地咽口水,差点被自己的口水呛死。

“至少要有些特别的东西吧?总要有点特征才好让属下们去筛选呀。”丁多小心翼翼地措词,生怕一个失误惹怒了已经在爆发边缘的莫吉大人,丢掉了驻英大使这个肥缺还是小事,只怕连项上人头都不保。

“特征……”莫吉的手紧紧地攥着拳头,越来越用力,脸色越来越铁青,最后他的拳头重重地砸在桌面上,巨响声让屋内所有的人都惊出一身冷汗,丁多更是连后背都已湿透。

特征!这就是莫吉今天为什么如此火大的原因。

原本对他们的寻人就没抱太大的希望。因为有些具体的细节不方便在电话里透露,谁知道电话会不会被人监听呢?所以,这样大概地交代下来,也只是盼着他们能稍微缩小一下寻人的范围。哪知等了一个月,眼见靠这些败家的东西是越来越没指望了,只好自己辛辛苦苦亲自到伦敦来走这一遭。孰料刚到伦敦便遭了偷儿的毒手,被人顺人牵羊,牵走了贴身放置的钱夹。

昨天晚上的情形又再次浮现在眼前,强烈地刺激着莫吉的心脏——

在莫吉一行五人行色匆匆地从十字国王车站下车,穿过N大道——放弃了坐车而选择步行是为了不放过任何一个有可能的寻人的机会——当莫吉一心专注地四处搜寻的时候,一个浑身污渍且散发着阵阵异味的小个子乞儿凑到他近前向他伸出脏兮兮布满污泥的小手乞讨施舍;他根本没有注意看那个乞儿是什么模样的,甚至连自己当时是怎么做的,也已记不太清;他似乎是捂着鼻子挥了挥胳膊,示意身后的随从给了那人一些零钱。

那个乞儿感谢地弯腰向他行礼,然后——最重要的然后来了——然后,与他擦身而过。

一想到这里,莫吉几乎有一种想要疯狂地扯掉自己头发的冲动。

为什么自己当时就没有怀疑那乞儿与自己“擦身”这里面有什么文章呢?结果等到了大使馆发现自己的钱夹不见了的时候,他马上就知道是怎么回事,并且气得几乎要爆炸。

也是自己太大意了,凭他莫吉在国内的风光,哪想到过要防什么小贼?结果一上来就丢了钱夹。损失一笔钱财倒没有什么,可重要的是那里面有详细记载了公主特征的文件呀!

没错,公主!他们要找的人就是公主。

伽德里亚王国——南太平洋上一个群岛国家的公主——王位的第一继承人,病中的国王陛下望眼欲穿盼望的私生女!

那文件若是仅仅落到一个小贼的手里,倒也罢了,用伽德里亚文所书写的文件,想来一般英国公民也是看不懂的。不过,万一,要是万一,文件不幸地落到了别人手里,而这个“别人”不幸地恰恰正是他处心积虑防范的人呢?如果那样怎么办?

莫吉的耳朵嗡嗡地鸣叫着,眼前简直就如天旋地转一般,那些大使领事们的身影模糊地在晃来晃去。

“宰相大人?”丁多轻声地唤一句,看着莫吉的神色阴晴不定地变化着,他们的心也跟着忽忽悠悠上上下下地悬着;谁知道他这会的沉默又代表着什么呢?

“……报警……”犹豫了大半天,莫吉从齿缝里挤出这两个字。

“什么?报警?”丁多重复了一遍,一时没明白宰相大人的意思:难道他想要借助英国警察的力量来寻人吗?

“还要我再说几次?”莫吉的怒火终于全面爆发了,他忿忿地再次用拳头狠砸桌子,震得桌上的水杯全体一跳,“报警!一定要抓到偷我钱夹的那个小偷!必须抓到他,必须把他弄到我面前!”

1

夜幕低垂,月色照耀着N大道——贫民聚集的地方。

所有临街的公寓都小心谨慎地门窗紧闭,而街道上嘈杂的音乐声,叫骂声,口哨声此起彼伏,宣告着又一天颓废的夜生活已经降临。

人群中,一只做工精细雅致的手工制锦袋正绕在一只纤细的手上滴溜转着,划着一圈又一圈优美的圆弧。那只手的主人此刻得意地挺着胸接受一众伙伴羡慕的眼神,在噪音似的音乐中扭动着她细小的腰肢,引得人群不时迸出轻佻的笑声。

“不是我吹牛,我下手的时候那老家伙丁点感觉也没有。”自己的手艺真是越来越精进了,有着尖尖下巴的年轻女子摇着手中的锦袋,忍不住笑出声来,“等他发觉的时候,呵呵,只怕人已经在飞机上了!”

女子轻蔑地眨眼,那个头发花白的老头子一看就知道是只外国肥羊,而且看起来行色匆匆的——这才是她肆无忌惮的最主要原因。想起钱夹里让自己足足兴奋了一夜无眠的厚厚一叠钞票,她忍不住再次擦了擦自己的口水,这些钱,足够自己奢侈地过上一段舒服日子啦。

有人打起了口哨,她的大眼睛眨巴眨巴,蛇似的扭着腰肢给他一个飞吻,神态极是妖娆轻佻,众人立时哄然哗笑起来。

夹杂着口哨的笑声中,一个粗壮高大的黑人拨开人群走出来,所有叫嚣着的人顿时灭了声音。他抱着双臂瞪着她,神色不善,“甜心,为什么你总是给我惹麻烦?”

她先是冷漠地斜眼看他,然后叉起腰嚣张地扬起两道细细的弯眉,“谁给你惹麻烦了?而且,波尔,我警告过你很多次了:不要那么叫我,恶心死了。”

叫波尔的大块头一直走到她面前,皱着眉一把抢下她手中的锦袋,“这是什么?Chin?”

什么Chin呀?这个大块头每次叫她名字的时候都这么难听,让她直想用熨斗烫平他的舌头,“战利品!”她不甘示弱地一把抢回来,冲他龇牙咧嘴,“抢什么?该交的那份我已经交过了。这个,是我的!别想抢!”

波尔摇摇头,这小妮子永远是这么活力充沛,他还真不舍得让她去蹲监狱呢,“不是我不帮你,不过这次你惹到的家伙真的很麻烦。”他耸耸肩一摊手,不是他要出卖她,上面的来管他要人,就只好把她交出去;为求以后的“长治久安”,这样做才是配合的正确态度,“不过,你只会被告偷窃而已。相信我,亲爱的,用不了几个月你就可以出来!到时候我们都会去接你。”

笑容慢慢消退了,随之是疑惑的表情爬上她的脸庞,手里紧紧扣着那个锦袋,她皱起眉,昂首对着面前的大块头低吼:“波尔,你什么意思?说清楚点!”

“意思就是,你前几天偷到了一个扎手的主儿。”波尔一双手搂上她的小蛮腰。唔,真是舒服的手感,她一直拒绝所有人的亲密动作,这使她在他们之间极具吸引力,几乎每个认识她的男人都会对她心存幻想,“警局那边一定要我们交出你,你不要怪我。”

“扎手?”一伸手,拍掉波尔不老实的爪子,她眯着眼睛偏过头看他,“扎手到什么程度?你也解决不了吗?”

“我?”波尔对她是一万个没辙,不过如今形势比人强,他也没办法,“我根本连解决的机会都没有。相信我,亲爱的,我真的不想出卖你,可是这次不行;警察说了,一定要下手的那个人。好吧,甜心,不过就是几个月而已,几个月以后就可以跟现在一样了……”说着,他又再一次向她伸出手,目标是她乌黑的头发。

猛地扬手,挥掉波尔伸来的爪子,她厌恶地瞪他,“****!”然后一把推开他转身从人群中挤出去。

波尔扭头看着她走掉,无奈地耸耸肩,“祝你好运,亲爱的Chin!"

?     ?     ?

一脸不忿的她就这么被推到了莫吉的面前。

大使馆内秘密议事厅内,满脸皱纹的老宰相坐在首位的高背椅上,两道眉几乎皱成一团,眯着眼睛上下打量着眼前歪着头嚼着口香糖满脸写着不甘心的小鬼。

不错,她还只是小鬼。

看上去也就一米五多点的个头,黑色的头发有点凌乱地披散在肩头,眼睛瞪得很大,而里面的光彩是轻慢无礼的;尖尖的下巴嚣张地扬着代表了她的不知天高地厚。

只有面容还算清秀而已。莫吉在心底下了个结论。只是,她实在太瘦了,大概还不到90斤吧,为什么东方的女孩子都是一副发育不良的样子?

莫吉拧着下巴,眼睛里透着锐利的光芒,不怒自威,“把你偷去的东西,全交出来。”

不知道为什么自己没被警察关起来反而送到这个鬼地方,不过她不在意,大咧咧地抱着双臂嘲讽似的朝他吹了个泡泡。她完全没有身为犯人的自觉,“在警局的时候都被警察搜走了。”不就是偷了他的钱夹,大不了几个月的牢狱之灾嘛,有什么好怕的!虽然那老头看起来一副威严的模样,不过如果轻易低头就不是她了。

嚣张的小鬼!

莫吉从座位上站起来,慢慢地踱到她的面前,盯着她的眼睛,缓缓地用低沉的声音贴近她的耳边说道:“这里,是伽德里亚的大使馆,是一个高度自治的地方。你大概还没有机会知道,我们有的是让伦敦警察都自叹不如的恐怖手段,我不想给你知道的机会——我不忍心把这些手段用在你这一个小不点身上,你觉得呢?”

心脏猛烈地加快了跳动的频率,他的语气缓慢而低沉,有着不形于外的沉重压迫感,最后的几个字更咬得清晰,钻破她的耳膜,好似已经看穿了她内心的恐惧,直叫她有种喘不过气来的感觉。

可怕的老东西!

莫吉很满意地看到眼前的小不点脸色已经变得惨白,“好孩子,把你私下藏匿的东西交出来吧,我不会为难你的。”

咬着下嘴唇犹豫再三,她的眼光垂了下来——算了,不过是个漂亮的小袋子,下次有机会弄个更漂亮的就是了!犯不上为了这个东西得罪眼前这个看起来像要吃人似的老家伙。

从贴身的地方掏出那个精致的锦袋,她低垂着眼睑,把东西举到老家伙的鼻子前,“喏,给你。”

“很好!”莫吉压制着心底的激动,努力让自己的手不要颤抖。

他飞快地从她手中将锦袋接过来,试了两次才将暗格上缝的线拆开来。不错,还没有人动过,机密的文件还在里面!

当着瞪大眼睛的小贼,莫吉带着淡淡的微笑将折得四四方方的一张纸从锦袋中抽出来。

“噢!”她的叫声中充满了懊恼,想不到这个漂亮的袋子里居然还另有乾坤,看他那么重视,不知道是什么宝贝东西!

“好奇?想知道这是什么?”文件已经到手了,莫吉心中的大石已经落地,只要这个东西不要落到“他们”的手里,他此行的任务就算成功了一大半!

咽了一口口水,她点头。怪不得自己会倒霉地被拎到这里来,原来这老家伙看重的是这个东西——莫非这东西比他钱夹里的大叠钞票还值钱?她简直好奇死了!

手握着文件,莫吉已经恢复了好心情,他轻轻地在小贼的面前展开白纸,看到小贼睁大了双眼在白纸上寻找财富的征兆的滑稽表情,他迸出了开心的笑声,“哈哈——”

中气十足的笑声让她更加气愤恼怒:什么破东西!白纸上面鬼画符似的画着几行“东西”,只是有一点点看上去像是象形文字的“东西”,不过,不是日文,更不是中文,也不是其他她知道的文字——虽然她所知道的文字种类极其有限。

不敢出声,她在心里已经将眼前这个老不死的骂上一千遍。

“你觉得我是戏弄你吗?告诉你,这是我国的文字,伽德里亚王国的文字!”莫吉一边说着,一边将文件再仔细地折好,这可是需要交给大使的王令!王令里面记载了公主的一些特征,不过他现在很怀疑那个白痴大使看过以后到底能派上多大用场。

至于这个害自己心脏病差点复发,此刻正瞪大了一双眼睛不问可知正在心里骂自己的可恶小贼,莫吉已经没有耐心再面对她了,就把她交给伦敦的警员处理好了。他伸手按了按桌上的按钮,马上就有人打开门走进来,是他的心腹——杜朋。“大人——”大个头的杜朋像个黑色的阴影隐在门口处,低头等待着主人的吩咐,莫吉冲他扬扬眉,“把这个小鬼送到她该去的地方吧。”

杜朋马上便几步走上前来,捏紧了她的胳膊,将她向门外拖。

“****!”她已经忍很久了,现在这老东西要把她送到警察局去了,不趁这个机会骂骂他以后可就“永别”了,“别以为你高高在上,投了个好胎有什么了不起?你不过就是一坨****!要是我投到皇后的肚皮里也一样是公主……下流坯,臭****……”恶毒的字眼一个接一个从她嘴里冒出来,她用力扯着杜朋的手臂,抽出一只手伸着中指在莫吉眼前比划,还冲他吐了口唾沫。

“等一下!”她的话虽然很难听,可是却让莫吉的心中怦地一动,“等一下,先等一下!”他需要整理一下头绪。

杜朋立刻停止了动作,但仍将她控制在手臂中,只待主人一声令下。

狐疑地扬着秀眉,她斜着眼睛瞄着那老家伙,不知道他又在打什么主意。难道看自己长得漂亮,要把自己卖到国外?呃,有这个可能。

“你是哪里的人?父母干什么的?”莫吉在她身边转了几圈,她,看起来应该不到二十岁,又很巧是黑头发黑眼睛,老天不会这么不开眼吧?

人贩子问这个干什么?“我为什么要告诉你……哇咧……”话没说完,她的手被杜朋紧紧地拧着,痛得直咧嘴,“好了,住手……好,我说……”

好汉不吃眼前亏!在心里将杜朋和莫吉一起用最难听的字眼咒骂几遍,她抬起头合作地假笑,“我根本没看过父母长什么形状的。就是听说,听说我妈妈……”

“怎样?”莫吉的眼睛紧紧盯在她身上,随着她的停顿,他的心跳也跟着一窒,“说!”

“听原来收养我的人说,我妈是中国人。”她无辜地眨巴眨巴眼睛,“你问这个干什么?”贩卖人口之前还要先打听身家吗?

莫吉捏着自己的下巴,目光开始变得深邃,“年龄!你多大了?”

她皱皱鼻子,“二十,至少我的身份证上是这样写的。”

二十岁吗?有一点出入。莫吉仍旧保持着刚才的姿势,不死心地追问一遍,“肯定是二十岁?”

不知道他突然对自己的私人问题这么关心是什么意思,不过鉴于自己身旁有个孔武有力的野蛮家伙,她决定老实地回答,“不能肯定,生日是收养我的人家编的,他们不知道我的出生日期。”

“收养你的人家呢?”

“我十年前就离家出走了,谁知道他们现在是在天南还是海北。”越问下去越离谱了,要卖就卖嘛,在这里叽叽歪歪地问个不停,干什么?要不是身边这个野人紧紧捉着自己的手腕,她还真想吐口水给那个老家伙呢!

越来越有趣了!莫吉眯起眼睛,再次用评判的眼光上下打量她,“你……”他迟疑了一下,但还是下了重大决心似的猛地瞪大眼睛,“你身上,有没有哪里有红色的胎记?”

胎记?忘了自己阶下囚的身份,她两条细细的眉毛已经拧到一块了,“喂,你别打哑谜,有什么目的直接说行不行?”

“回答我的问题!”莫吉的声音不大,但充满了威严的味道,同时地,那个高大的杜朋飞快地加重了手上的力度,她发誓能听到自己手腕上的关节发出卡卡的声音。她咧着嘴,呻吟地出声,“……松手啊,我说就是了!”

低声嘀咕一两句,最后还是极不情愿地点点头,“有。”

“在哪里?”莫吉的心开始猛跳,但脸上仍旧不见一丝波澜。

她从杜朋的手中挣脱开来,“嘿,放开我的手!”不忘挑衅地冲杜朋扬一扬下巴,然后用力地撸起左边的衣袖,高高地举起左臂。

莫吉猛地站起身,三步两步走到她身旁,睁大了双眼,仔细地盯着她的左臂——上面有一块殷红的胎记,状若云朵。

真是难以置信,想不到自己的运气居然这么好!莫吉的眼睛死死盯在那个胎记上面,心里飞快地转过无数个念头。

她显然是不知道莫吉在心里打着什么主意,一动也不敢动地就这么举着手臂任他研究着,“老头,看不清可以让你手下的给你借个放大镜!”

莫吉站直身子,瞪了她一眼,“你在外面混了十年,从来没有自己亲生父母的消息吗?”

见他不再研究自己的胎记了,她放下手臂,揉着被杜朋捏痛的手腕,“老头,你用用脑子,我从出生就没见过我爸妈,就是混上一百年也不见得会有他们的消息呀!”

皱皱眉,莫吉纠正她的称呼:“我叫莫吉瓜尔尼亚,是伽德里亚王国的宰相。你可以直接叫我莫吉。”说完居然笑了笑,笑得她心里直发麻。

她乌溜溜的眼睛转了几转,不明白他此刻的自我介绍有什么样的含义,一时间拿不定主意该如何接下句。

“现在,告诉我你的名字。”他的语气突然变得十分和蔼友好,让她生生打了个冷战,直起了一身鸡皮疙瘩。

“我……”她抽了抽鼻子,小声地回答,“我叫华彩。”

“什么?”他没听清。

“华……华彩。”她侧过头,不敢与他对视,虽然只是发音,他又是个外国人不会了解她名字的内涵,但要她亲口说出自己的名字,她从来都是这种反应:一个浪迹在伦敦街头以行窃为生的小贼,居然有这种文艺味的一个名字,真叫她脸红。

“Huo,Chin?”莫吉重复一遍,心里暗暗埋怨,东方人的名字发音就是这么别扭。

“华彩!唉,算了,差不多就是那个音了。”她胡乱地应了一声。

想当年给她取这个名字的人住在她养父母家的隔壁,是个从中国来的留学生。据说姓华意思是代表华人,中国人;而名字的彩字,是英语中国China的第一个音节的谐音。这么复杂的典故,就是讲给这些番邦蛮夷听,他们也是理解不了的。

接下来,莫吉眯着眼睛,摸着自己的下巴笑开了,“很好,花菜,你的人生从现在就开始了。”说完,他从怀中把刚才放进去的写有公主特征的王令重新掏出来,接着用打火机将它点燃——这个文件的使命已经结束,现在已经没有存在的必要了。

“华彩!”虽说差不多,可是听到他把自己叫成“花菜”,她还是忍不住要纠正一遍。被他这么一叫,真是白白浪费了自己这个有着深刻内涵,意义非凡,美丽动听的中文名字。

“好吧,华菜!”他还是叫错了,挥了挥手臂制止她要开口的动作,他继续说道,“这些都不重要,重要的是……”话音未落,他桌上的电话“铃铃”地响了起来。他狐疑地转过身,望着那电话:这么晚了,会是什么人?

杜朋用眼神向他请示,莫吉一扬下巴,他便立时几步上前去接起电话,“你好……我是杜朋,是……什么?是的……大人在……好,我知道了。”

撂下电话,杜朋迅速地回过身来,面无表情地望定主子,“宰相大人,林耶将军已经到了大使馆,现在正往这里来。”

“林耶?”莫吉混浊的眸子突然爆出锐利的精光,一丝冷笑浮现,“他来得很快嘛!”

此时门外已经传来了重重的脚步声,已经有人刻意提高音调想引起屋里人注意的叫声:“林耶将军!您好……请等一下,宰相大人正在里面……您……”

那人的话还没说完,议事厅的大门已经被人“砰”的一声推开。

将军的黑影仿佛夜色笼罩般,就这么突如其来地出现在大门口,“宰相大人,您好啊!”

华彩回过头去看,一个高大瘦削的身躯包裹在一件长长的黑色大衣里,看不清逆光而立的他的脸庞,只能模糊地看到他一双闪着异彩的瞳子。

和他的身形以及强势的作风不搭调的是他说话的声音,低沉的,缓慢的,彬彬有礼,而且居然带点温柔的味道。

莫吉的脸上立刻呈现出一个愉悦的笑容,“林耶!想不到你来得这么快,我本来以为至少还要再等上三两天的。”

“国王陛下非常焦急,他希望马上听到佳音。”轻柔的声音听起来让人舒服极了,不过那声音明显给人一种高高在上的感觉,再配合他傲慢的神色,倒显得这声音没什么真实感了。华彩歪着头,这个有着温柔声音的家伙凭什么这么牛?

想必她的眼神已经泄露了她内心的真实想法,那位将军几步走到莫吉几人的面前,不屑的眼神只在华彩的身上扫了一圈,然后定定地望向莫吉,“陛下忧心如焚,希望我的到来有助于宰相大人的工作。”

莫吉的眼睛眯成了一条缝,扬起嘴角露出一个老狐狸似的笑容,“将军果然是一员福将,难怪陛下常常夸赞将军给他带来好运,果然所言非虚。”

林耶左眉一挑——剑眉星目,鼻若悬胆,除去右眉毛上面一条浅浅的斜斜的伤痕的话他有一张完美的脸,“不知大人这话是什么意思?”

看不见的空气中流动着两个人你来我往的不善气息。华彩的头转来转去,左右打量着两个人,不知道他们火药味很浓的对话跟自己有什么关系。

“哈哈,哈哈!”莫吉拍拍林耶的肩膀,他的心情格外的好,“将军,正所谓踏破铁鞋无觅处,得来全不费工夫呀——”他略一倾身,向着华彩的方向伸出了手臂。

这时林耶才顺着莫吉的手,把眼光再次转到了这个身高刚到他胸口的小不点身上,“她?什么人?”干瘦的身材,脏兮兮的脸,睁着一双滴溜乱转的大眼睛,显而易见的轻浮不敬——哪里来的乞丐?

“什么人?”莫吉脸上的笑更加夸张了,“不,将军。这就是我们的公主殿下。”

“公主?”林耶的眼球几乎落地。

“公主?”华彩的下巴几乎脱臼。

两人异口同声的疑问令莫吉感到十分愉悦,“呵呵,我也是刚刚才知道,还没来得及跟公主殿下详细说明。”

“你确定?”林耶凑近华彩仔细地观察着她,想找出所谓公主的证明;而被观察的那个也十分火大。

她冲他龇牙,“你看什么看?没看过美女啊!”

强忍下想要给她一个白眼的冲动,林耶转过头去不再看她。如果她真的是公主的话,自己是不可以对她不敬的,“想不到宰相大人的动作如此之快,到伦敦不到一个礼拜的时间就已经把公主找到了。”

莫吉眯着眼睛点点头,没有再说话,只一味笑得张扬。林耶低下头,再看看那个伸直了脖子瞪着自己的小不点,无力地在心底叹息,可怜的祖国。

“据说公主的身上,应该有一块红色的胎记。”林耶不死心地追问一句,不是他不信任宰相,只是这个“公主”可是关系着伽德里亚全国子民的未来的。如今国王已经没多久能拖了,她回去将会继承王位!可是看看这个“公主”——林耶的心凉了大半,祖国的未来算是无望了。

“公主,请抬起您的左臂,让林耶将军看看您的胎记。”莫吉突然用这种谦恭的语气对她说话,让华彩扭扭脖子,十分难以适应。

“公主?华彩公主!”莫吉轻轻地唤着她的名字。

她撇撇嘴,无奈地再将左手高高举起,“喏!”

林耶睁大了眼睛,清楚地看到她左上臂上殷红胎记——云朵形的胎记。无声地倒吸一口凉气:这就是所谓的命运吧!

“公主!”弯腰恭敬地行礼,林耶的脸上带着不易察觉的一丝矛盾神色,随着他低垂的头,没人看到。

“公主!”莫吉同样低下身行礼。

华彩的嘴巴张得能吞下一个鸡蛋,不知道为什么突然之间自己的身份竟然从阶下囚变作了“公主”?

今天是愚人节吗?她可怜兮兮地想着,他们为什么要戏弄她这个可怜的小人物?

“不知道,公主现在做什么的?”林耶不抱信心地轻声问。

他柔和的声音还是让她吓了一跳,呃,他的声音轻飘飘的是很好听啦,可是他的问题就让人很头疼。

“是问我的工作吗?”她,突然间变成了公主还很难适应。她不明白状况地,困惑地挠挠了头,然后还是决定告诉他实话,“我是个小偷。”

小偷?!

林耶用深褐色的眼睛厌恶地斜视着她——小偷?他紧握着双拳,不知道是先昏倒好还是先吐血好。

小偷怎么了,我这可是劫富济贫!她在底下小声地说:劫别人的富,济我自己的贫。

“小——偷——”从牙缝里挤出这个词,林耶感觉已经用尽了自己所有的力气,可这还不够表达出他内心巨大震撼的万分之一。

莫吉却无所谓地一耸肩,“将军何必呢。管她从前是什么,从今天起,从此刻起,她就是伽德里亚王国的第一公主。难道不是吗?”最后的一句话突然提高了声调,让华彩和林耶同时心头一震。

“将军?”莫吉气定神闲地看着咬牙切齿的林耶,“公主的起居安全还要麻烦你多多费心。”

“……”林耶无言,与华彩双目相对,脸色变得十分难看。最后还是沉默地行礼退了出去。

“杜朋!”莫吉的脸上露出十分愉快的神色,“今天晚了,你先带公主去客房休息,明天一早送公主殿下去红馆。”

“喂,老头——”抓住杜朋伸过来的手,华彩怀疑地眨了下眼睛,“你不是……你不是要送我进监狱吗?”

“监狱?”莫吉冲她一摊手,笑容老奸巨猾,“不,不!公主,我会送您到天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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