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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8章

在监狱的第一个晚上,我认识了白天扶我起来的那位中年男人。他就住在我的隔壁,坐在铁门口小声说话彼此也能听得见。

他叫刘大宝,后来我一直称呼他为老刘。听他跟我说这已经是第三次进号子了,当时我就有点闷,要真是如此,那么他的人生怎么说也得有三分之一的时光是在这该死的监狱里度过的。

老刘跟说起他第一次进监狱是因为持刀打残了他们村长家儿子的一条腿。我问他好好的干嘛把人家孩子的腿打断了。他说从小就看不惯村长一家在村子里横行霸道,尤其是他那****儿子占着自己老爹有点势力就更是看不起人。

事发当年也刚好是老刘高中毕业的时候,当时村子里只有一个上大学的名额。老刘喜欢读书,更希望自己能够走进大学。当时村子里只有两个上过高中的人,一个是老刘(当年的刘大宝),一个就是村长的儿子。

刘大宝自己也承认,从小到大他的学习成绩总是比村长的儿子差那么点,于是在考大学这件事情上,他是憋足了劲要超过村长的儿子。基本上是没日没夜的看书学习,就连参加生产队的劳动时都偷偷揣着书扛着锄头下田地。就这样,经过不懈的努力,在高考成绩下来的那一刻,他的分数比村长的儿子整整多出了十分。从那以后,每当刘大宝出门走在村里,村里人都夸他聪明有出息。

但是这样的赞扬,刘大宝只享受了一个月不到。因为后来村长的儿子在全村人的祝贺中背起书包上了大学,而他却什么消息也没得到。就这样,刘大宝落榜了。村里人都知道这其中的猫腻,只是他们不敢说出来罢了。再说跟他们也没半毛钱的关系,反正又不是自家孩子。

刘大宝也知道这其中肯定是村长搞的鬼,他看着成天唉声叹气的父母,心里很不是滋味。终于在某天夜里,他做了一个让自己后悔一辈子的决定。

当天晚上刘大宝一个人在家喝了点酒,头晕乎乎的正站在屋子旁撒尿。这时他听到了村长一家子往村子这边走来,村长和儿子聊的甚欢,刘大宝也听得真切。

“儿子啊,这回你可给咱家长脸了啊!!!”村长拍拍儿子的后脑勺,“我看他老刘家的儿子怎么跟我儿子比,就他儿子那个样还想上大学?分数高有什么了不起,老子不照样能摆平?老婆子你说是不是呀!!!哈哈!!!”

“哎呀!老头子你小点声,这又不是什么光彩的事情,被村上人知道就不好了。再说前面就是那老刘家了,咱们不说这个了。”

“我怕什么怕!!!给他老刘知道了又怎么样?有本事告我去啊!”村长根本不听老婆的劝告,依旧继续嚷嚷着。

这将在正在撒尿的刘大宝彻底激怒了。他捻起裤子,走到屋子里拿了把柴刀就冲到村长一家人面前。

村长见有人拿着柴刀突然跑到自己面前,酒顿时醒了三分。再等他看清来人是儿子的同学刘大宝时,剩下的七分醉也一下子醒了过来。

“说呀,怎么不说了?”

当时的农村不像现在到处都被屋子里的灯光照的透亮,那时的人们自己家里都很少有电灯的,更别说屋子外面了。况且刘大宝家住在村头,到晚上了基本上很少有人从这经过。

“怎么?老刘家的儿子长能耐了?会拿刀砍人了嘛!来!往老子这砍!”村长毕竟是村长,在儿子和老婆都吓的不行的时候,他站了出来。他早料到了这刘大宝只是一时脑袋发热,以为自己这么吓吓他就能把刘大宝吓醒过来。可是他没想到站在面前的刘大宝脑袋热的时间有点过长,以至于村长注定要为自己的行为付出代价。

刘大宝虽然脑袋发热,但砍人绝不含糊。他出奇的冷静,根本不把眼前故作英勇的村长放在眼里,而是从他身边绕道而行。村长见状以为这刘大宝是真的醒了过来,就连他身后被吓得一直不敢说话的老婆儿子也都以为没事了。可就在刘大宝走到他们三人身后的时候,一刀砍在了村长儿子的小腿上。就这狠狠的一刀,使村长的儿子再也没能站起来。完了刘大宝还对村长说了句:“你******不让老子上大学,我也不让你儿子上大学。”

事后刘大宝也想过连夜逃走,因为他知道这事村长不会放过他的。但是自己若是走了,那么这责任定是要落到自己的父母身上。于是一整个晚上刘大宝都没睡觉,就坐在自己的门前等着接受惩罚。只是他没想过因为这件事自己却坐了牢,而且一坐就是五年。

说到这,老刘拿出跟烟扔给了我。

“谢谢,那后面两次怎么又进来了呢?”我继续问道。

“后面两次?呵呵,不提也罢。其实这一切都过去了。这不在外面闹够了,进来清静清静也不是什么坏事。对了,小伙子你几年牢?”

“我一年零八个月。”

“哎!冲动啊冲动!”老刘叹道,像是在说我,又好似是在说他自己。但即便是让我从新来一次,我也依旧会这样做的。依旧是用刀,而不是所谓的拳头。

“顺便提醒你一下,在这里要沉得住气,无论受什么委屈了都不要反抗。你只有一年半的刑期,忍忍就过去了。要是在这里丧了命那就太不值得了。”老刘说完依旧叹了口气道:“不早了,睡吧。”

“嗯,晚安。”

我靠坐在冰冷的水泥地上,心想此时的父母在做什么呢?母亲本来就受不得打击,这次我的事情不知道她能不能撑得住,而父亲的西瓜摊不知道有没有继续受那些城管的气欺负。一下子我的生活就发生了如此巨大的变化。我突然觉得自己很幼稚,曾经一直想要逃离的那种生活,现在看来却是那般遥远与美好。我甚至都开始想念唐晓晓了,我想她应该还不知道我坐牢了。亦或是她即便知道了又能怎么样?我曾那样的伤害她、咒骂她,难不成我还要祈祷她的原谅?多么可笑的一件事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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