当湛洛醒来的时候,看到的便是一地的女性衣物,自己的身上除了盖了一条羊毛薄毯,还搭了条皱皱巴巴的浴巾。
眉间一拧,他嫌恶地掀开薄毯,顺带把浴巾也甩到了一旁。
站起身才感觉一阵头疼袭来,昨夜的酒精估计还残留了大部分,再加上空气中熏人的香水味,他皱了皱眉,掩住口鼻逃也似的开门出去。
他一向闻不得刺激的香味,所以凡是求聘ST的人,合约里便有一条,承诺永不沾香水,当然如果他们想任某高就自然另当别论。
可谁会那么傻?ST素来是业内外人士挤破头都想进的地方,虽然香水的魅力足够大,可在ST高薪酬的诱惑力面前却不值一提。
聪明人,一向善于权衡。
车流中,黑色劳斯莱斯呼啸驰驶。
车子还在老远,门童便眼疾手快地跑到路边躬身相迎。
“总裁早!”车刚停稳,他便在第一时间殷勤地打开驾驶车门,90°鞠躬向他问好。
“嗯。”男人下车,径直走公向公司大楼。
正当门童盯着劳斯莱斯幻影心痒难耐地搓着手时,男人扔来一句,“钥匙留在车上。”语毕,颀长的身影便消失在门口。
那人愣了一下,点头称是。
也对,谁不知道7777是ST总裁的坐骑,就是吃了雄心豹子胆也不敢动它的念头啊。
除非,是有人欠了巨额高利贷,被追杀无门想去监狱避一辈子的难。门童边想边把车停到地下停车场。
“总裁,JL的人已经在会客室了,陈秘书正在接待,您是现在去还是稍后?”祁扬快步跟在湛洛身后汇报,请示老板的意向。
“现在。”男人大步流星,又转头对自己的首席助理吩咐,“你先去,我稍后过去。”
“是。”祁扬点头离开,转身走向会客室。
总裁办公室
打开门,映入眼帘的是简约的欧式装修,一张硕大的高档原木办公桌横亘于落地窗前,左侧是一排组合书柜,工整地摆满了各式书籍,其中不乏绝版的珍品。
巨大的落地窗前,男人只着白色衬衣慵懒地倚在一旁打着电话,窗外高楼林立,车水马龙,S市让人窒息的快节奏已拉开帷幕。
“你煮点小米粥,弄几个清爽的小菜。牛奶和油腻的不要给她吃,她这几天肠胃不好。”男人对着电话吩咐,低沉的声线掺着酒后的暗哑。
男人脸上的平静突然转瞬消失,蹙着眉站挺原本斜倚的身子,一脸凝重。
“先生,小姐发了高烧,又不肯去医院,也不让医生来家里。”电话那头刘妈有些焦急,说话的声音也有些急促。
男人的眉皱的更紧,“那你怎么由着她?为什么不早点跟我说?”怒极,俊脸愠怒,原本平放在办公桌上的大掌不自觉握紧,青筋暴起。
即使隔着电话他的威严依旧不打折,刘妈吓得有些说不出话来,握着电话的手不住发抖,哆嗦着解释“是……是小姐不让我告诉你。我……我也……”
我也没办法呀。刘妈在心里补充,她只是个下人,哪里敢自作主张,小姐脾气又倔,尤其生病的时候像是变了性子似的,活脱脱一个刁蛮任性的孩子。
“下次这种事不用理她,”,男人迅速打断她,疾声吩咐。
“你先把抽屉第二层的药喂给她吃,记得是中药,她西药过敏。我马上回来。”边说,男人边抄起衣架上的西装外套,大步往外走去。
祁扬刚走出会客室,就看到老板行色匆匆。“总裁?”他躬身询问,不着痕迹地看了眼他臂弯间的外套。
“你看着处理。我还有事。”湛洛看都不看祁扬,快步往电梯走去,边联系莫利。“别睡了。现在去我家……对!立刻!马上!”
电话那头,莫利的声音含糊不清,明显是还沉浸在温柔乡中。“又是你家那位?”莫利调笑,也只有那位能上他的心了。
“如果我到家没看到你,就别怪我了!”湛洛懒得跟他废话,挂上电话走进电梯,只留下祁扬看着合上的电梯挑眉深呼吸。
“她怎么样?”男人站在一旁看着好友为阙云影做检查,语气不善,她仍昏迷不醒,病恹恹地躺在床上,因为发烧小脸潮红,一脸痛苦。
刘妈说,早上她来就看到小姐倒在楼梯上,顾及莫利,刘妈并没有说细节,只说她浑身滚烫,昏迷不醒,醒了又闹脾气不肯去医院。
她一生病,脾气就大,谁也不让碰,对医院更是避之不及,最后还是他半逼半哄才肯让莫利为她诊治,只是短短的几分钟,又昏了过去。
莫利取下听诊器,看了看好友,沉默不语。
“我不是让你来装哑巴的。”男人神情冰冷,黑眸中涌上的血色暴露了他的底线已至。
“她怎么样你不清楚吗?”莫利反问,走到桌前从医药箱里取出一支已装好药剂的注射器,撕开密封包装袋扔进一旁的垃圾桶,走回到床前推出了一部分空气和药剂。
“你轻点。她怕疼。”湛洛在他的针头扎进阙云影皮肤前提醒道,盯着她昏迷的脸,俊眸难掩担忧。
她最怕打针,哪怕是在电视里也见不得锐物扎进皮肤的画面。
生怕她会疼醒乱动,为了保险起见,男人坐在床边轻按着她的手臂,当莫利找到她的血管涂完酒精棉,黑眸几乎是一眨不眨地盯着她的脸。
幸而,直到莫利拔出针头,她都神情安然,甚至睡得更香。
“你以为,我的技术跟你们中国的实习护士一个级别吗?”莫利将废弃的针头套上软胶套,放进一只密封袋封存好。
这些药物都是他亲自调配,属于一级研究机密,哪怕是废物都要带回去集中销毁,不能外泄,这已经成了他的习惯,哪怕是在好友家也一样。
“她多久才能醒过来。”明知莫利的医术已经到了出神入化的地步,他却仍然想要问清楚状况。
“怎么?才三个小时就忍不住了?就算她醒了,也不适合‘操劳’。”莫利暧昧地眨眨眼,一语双关。
“你以为我是你,饥不择食?”湛洛低声反击,望了望床上安静的她。
她难得睡的这么安详,平常即便是睡着,都蹙着眉一脸戒备。
“那药里有一定量的安神剂,她神经过于紧张。她有重度抑郁症你不知道?”莫利神色复杂地望着好友,如他所料,好友不可置否。
“那你还这样折磨她?你不是不知道这病的严重性,一旦刺激累积过度,要么疯,要么自杀。”莫利挑眉,如实忠告。
“医生都喜欢危言耸听?”薄唇勾起一抹讥笑,但望着阙云影的黑眸却微微眯起。
“如果有一天你最爱的人把你和你的家人当做游戏中的道具一样娱乐,你会有多淡定?你是没有察觉到她的反常还是假装一无所知?”莫利意味深长地反问。
“反自然规则本身就是一种对自身的压抑和凌迟。等她精神崩溃,你就等着送她去精神病院好了。或者,你喜欢和疯子ML?”他笑的灿烂,深邃俊朗的五官让他看起来无比正直阳光,可说出的话却让人咬牙切齿。
“刘妈送客。”主人下着逐客令,低沉的嗓音即使带着克制,却轻易地泄露他的烦怒。
莫利很是识相,耸了耸肩,利落收拾完毕开门出去,正好撞上匆忙赶来的刘妈,“刘妈,你上次做的驴肉火烧还有吗?那简直是人间极品。”
刘妈笑着点头,轻轻带上门,领着莫利下楼去祭他的五脏庙。
门外的声音越来越轻远,又是一片安静。
湛洛坐在床边望着那张沉睡白皙清秀的小脸,伸手摸了摸她的额头,不愧是鬼才医生,用药不到三分钟温度就恢复了正常。
看着她一脸安宁,男人的心也终于落了下来,睡眠不足又惊魂一阵,疲困渐渐袭来。
望了望他,男人动作轻悄地在她身旁躺下,她的脸近在咫尺,小脸上细柔的绒毛都清晰可见,那股清淡熟悉的香味安抚着他的神经,连呼吸都不觉放松了下来。
五年了,她一点没有变。岁月没有在她脸上留下任何痕迹,而正是这样,让他更讨厌这张脸。
每次看到她的脸,他就会想到五年前愚蠢的自己。
一无所有的小孩子。分手的时候,她的残忍决绝犹言在耳,他那么卑微地挽留换来的只是她更不堪的冷漠。
现在,他得到了世人想要的一切,名、利、权势地位,可他想要的,却从没得到过——她的心。
为什么她能对一只蜘蛛都手下留情,宁可它在洗手间结满蛛网都舍不得毁掉它的家,却能忍心对他这么残忍?
他始终不能明白,她当年要的一切荣华他现在都能轻易给她千倍万倍,可她却仍要他使尽手段,威胁逼迫才肯留在他身边,这让他更是迷惑,而王者的高傲让他也开不了口从她嘴里得到答案。
男人抚着她脸的手倏地收紧,恨不能捏碎她的骨头,让她能感同身受他身心的痛。
莫利的药真是管用,哪怕他用尽了力道,她脸上的平静依旧,安详得像个孩子,让他心疼。
他多希望她永远能这样,而不是睁开眼后的害怕和慌乱。
莫利的话仍在他耳边回响。
“一旦精神崩溃,你就只能送她去精神病院了。”
男人皱眉,看着她出神。
你会吗?
他突然有些害怕。想到可能是那样的结果。
他要的并不是那样。
突然觉得烦闷,男人神情复杂,看了她一眼,为她掖了掖被子关门离去。
整整一个礼拜,湛洛都没有再出现过。
刘妈说先生并没有说去哪儿,所以她也不知道。
她只知道一日三餐地伺候她吃饭,定时提醒她吃提高免疫力的药,偶尔在晴天的午后领她去园里散散步,呼吸新鲜空气。